文皇后就对穆天香说:“六王妃,本宫行得正,坐得端,岂是你一个通敌卖国家族的女儿可以质疑并拿来坑人的?今儿是看在梁夫人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不过,你居心叵测,试图扰乱后宫,罪不可恕,王妃之责你担当不起,从今往后,废为六王爷身边的侍妾,子嗣不可留。”
穆天香顿时懵了。
王爷们身边除了王妃,还有几位夫人,然后就是若干侍妾。王妃之尊贵自不必说,夫人们也是主子,身份都不低。
唯独侍妾,身份低微不说,而且王爷宠幸之后能否留子嗣,都由王爷或者王妃说了算。
既然文皇后将话撂下了,无论是六王爷还是将来的六王妃,都万万没有谁敢让穆天香留子嗣的道理。
失去了王妃身份,又不能留子嗣,她穆天香还有什么奔头?
但是,但是……
文皇后要生气的对象难道不应该是德妃这个掌管后宫不严的妃子吗?难道不应该是故意将自己放逐到冷宫那边的莲嫔吗?
为什么却是自己?
可这些疑问,穆天香全都不敢开口问。
她知道了,文皇后看起来笑盈盈,温柔无害,实际却手段狠辣、果敢坚毅,否则怎么能将德隆帝之心留下这么多年?
她能留下自己一条命已经是意外之恩了,虽然穆天香就是没搞明白为什么文皇后独独针对自己。
“谢皇后娘娘大慈大悲!谢陛下隆恩!”
穆天香六体伏地,全身颤抖,身子仿佛秋风中的树叶一般飘摇不定,她是真的吓坏了。
她进宫的时候踌躇满志,满心打算,可到现在,连小命都差点交代啊……
文皇后缓缓叹息,淡淡说:“穆天香,你必定以为本宫糊涂了,不责罚德妃和莲嫔,不斥责梁夫人,却偏偏挑你这个软柿子捏,是不是?”
穆天香连声道:“不敢,娘娘,不敢……”
可实际上,除了德隆帝之外,所有人都有这种想法。
“你听好了,本宫为何要这样做,也叫你心服口服。第一,本宫是皇后,你是什么?休说你是王妃,你就是贵妃,本宫要罚你也天经地义。第二,穆家通敌叛国之事,教我大周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罪无可赦。身为穆家女,陛下已经格外开恩,不再追究你,还让你嫁给六王爷为妃,你可有半点感激之情?你不思自己的罪孽,不修德行,反而上蹿下跳,你以为本宫不知晓?第三,莲嫔厌恶你,你却更厌恶莲嫔,想借着今天的事情将莲嫔拉下马,头上没有了婆婆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此之后,六王爷就是你手中的傀儡,你以为你那点心思瞒得过别人?”
穆天香目瞪口呆,自己的这些事情和心思,竟然被文皇后说得透透彻彻,毫无隐匿。
她,她是妖怪不成?
她不是身居深宫,对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吗?
为什么会这样清楚?
她,她不是人……
她是妖怪……
对,她就是妖怪,否则,为什么都快六十岁的人了,看起来竟然和自己年纪相仿?
穆天香极度吃惊之下,没忍住就嗫嚅了几声,“妖,妖怪……”
德妃几人和她靠得近,将穆天香的话听得很清楚,莲嫔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你,你胡说什么!”
德妃也扑上去,只是没有莲嫔扑得那么快。
穆天香震惊之余,心中跟明镜儿似地。
只怕非但自己,德妃和莲嫔也有这样的想法吧,不然自己这么小声一说,她们竟然听见了,而且反应这样激烈。
文皇后和德隆帝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德隆帝甚至还说:“笑晴,看来你是对的,你不让别人见你,实在……朕实在无话可说,服气了。”
文皇后笑容如花,指着穆天香,“你以为本宫是妖怪?哎,莲嫔啊,六王爷在你手中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女子做王妃?”
莲嫔呆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文皇后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了跪着的三人面前,叹息道:“本宫多前患了一场病,容貌就停滞在了那时候。这还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疯癫。疯癫的时候,力大无穷,连陛下都伤过,侍奉本宫的人更是遭了秧。本宫怕吓着人,也怕伤到别人,干脆避不见人,每次发病的时候,提前让人将本宫锁起来,你们看看……”
文皇后说着撩起了衣袖,露出手腕。
德妃几人才看清,文皇后的手腕上竟然是深深浅浅的伤疤,还有深深的印痕。看来,这是长久被镣铐或者锁链之类的东西禁锢造成的。
“本宫的脚腕上也有,你们还想看吗?”
德妃和莲嫔慌忙摇头,只看她手腕上的伤痕就能看清文皇后到底受了多少罪。她们说到底也只是妾,岂敢再看文皇后脚上的伤?
再说了,没看到德隆帝的双眼已经寒冰如同实质,就差点没化成冰棱子刺过来了吗?
第435章 震慑恐吓
文皇后走了两圈,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里,说道:“这是本宫第一次让外人看我手腕上的伤疤,你们可看满意了?”
她的语气淡淡,有方才德隆帝说要杀了她们的话在前,又有文皇后三言两语之间惩治穆天香在后,德妃和莲嫔哪里还敢小瞧文皇后半分?
德妃和莲嫔摇头如拨浪鼓,“娘娘,臣妾孟浪,娘娘恕罪……”
文皇后幽幽叹息道:“你们何罪之有?”
德妃说:“娘娘,臣妾管理后宫不严,流言肆虐,臣妾虽然制止过,可臣妾自己实际上也被流言迷惑了双眼。臣妾今日方知娘娘为何深居简出,甚至长久地不见外人,娘娘受了这样的罪,臣妾不但不能体谅,反而助纣为虐,任由流言蔓延,臣妾有罪!”
文皇后看着她,不语。
莲嫔也忙顿首:“娘娘,臣妾也是如此,臣妾私心里也是有几分怀疑的,臣妾有罪!”
文皇后仍旧不语,复又看着穆天香。
穆天香诚惶诚恐道:“娘娘,臣妇鬼迷心窍,一叶障目,不知悔改,胆大妄为,请娘娘责罚,臣妾领罪!”
最后,文皇后将目光投向秦疏影。
秦疏影起身跪下,“皇后娘娘,臣妇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之极,娘娘冰肝雪胆,宽厚仁慈,娘娘给臣妾任何惩治,臣妾绝无怨言。”
文皇后微微一笑,看向德隆帝,“陛下,你看,她们都知道悔改,陛下说如何处置呢?臣妾不想再被人评头论足。”
德隆帝就看着德妃。
德妃悚然一惊,忙表态:“娘娘,臣妾知道该怎么做,娘娘请放心!绝对没有人再敢胡乱猜测议论娘娘的身份!”
莲嫔也附和道:“娘娘,臣妾一定鼎力相助德妃姐姐。”
穆天香战战兢兢道:“臣妇,臣妇必定诚心悔改,必定……”
最后轮到秦疏影,她说:“娘娘,臣妇必鼎力消除臣妇带来的误会。”
文皇后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若是在她跟前耍花招,她一眼就能看穿。她又有德隆帝不遗余力的相助,只要文皇后轻轻一句话,就可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谁会嫌弃表态度太诚恳呢?
这会儿,文皇后似乎满意了,瞧向德隆帝,德隆帝颜色稍霁,挥手道:“你们都出去,朕要和皇后说说话。”
德妃忙不迭退了出去,其余人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
等到了凤来宫之外,德妃心有余悸地回首看了看,拍了拍胸口,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忙忙地带着侯在宫外的宫女往德霖宫去了。
秦疏影和穆天香跟在莲嫔身后,一路上大家一言不发,直到进了霜云殿,莲嫔才像是发现自己的腿走疼了,“啊哟”了一声,仪态不佳地歪在了椅子上。
“真是吓死本宫了!”
莲嫔拍着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随后,她看向穆天香,冷笑一声:“穆天香,你别打量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心思,皇后娘娘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想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
说着,莲嫔一脚踹了过去,将穆天香双腿一踢,穆天香“普通”跪在了地上。
穆天香自从进了凤来宫,一颗心就一直没个着落,文皇后三言两语之间差点要了她的命,如今虽然保住了小命,可从今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娘娘,娘娘饶命!都是我鬼迷心窍,都是德妃许给了我好处,说借着这件事戳穿皇后娘娘的身份,太子身份不正,就不能与五王爷一争天下。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合作,太子身份不正,对王爷也有好处。所以,所以我才会……”
死到临头还狡辩?真当自己是傻子!
“我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德妃要借着你的手去掀翻皇后?德妃不过是看中你的心思了,想借着你的手绊倒本宫!你还真以为你有一点小聪明,可以瞒天过海,可以玩弄我们于股掌之中?”
说着,莲嫔又狠狠踹了穆天香几脚,将穆天香踹翻在地上爬不起来,还狠狠踏了几下。
饶是如此,莲嫔还不解恨,狠狠扇了穆天香几耳光。
秦疏影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十分厌烦。
她们的心思都不难猜,反正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今天德隆帝来了之后非要拉着这些人去见皇后,要不是德隆帝这一出,而是非要追究散布谣言的人,最后倒霉的就是她秦疏影。
无他,当初冰雕宴上将事情闹出来的就是秦疏影。
穆天香倒是脑子好使,竟然说莲嫔和秦疏影一唱一和,故意引得梁老夫人说出文皇后是林媛这件事。
想来,穆天香本来是要给莲嫔使绊子的,谁知道德隆帝竟然突发奇想要让她们去见皇后。
穆天香的计谋未能得逞,德妃和莲嫔在皇后那里也吃了挂落,从今以后,只要德隆帝在一天,德妃和莲嫔就不敢再惹皇后。
非但如此,德妃和莲嫔还要绞尽脑汁去辟谣。
莲嫔真是肉没吃着热了一身臊,不恨穆天香才怪!
可是,芙蕖带着穆天香出去逛逛,好好儿地怎么会让穆天香听到别人的议论?最后,穆天香又怎么会走到冷宫去?
秦疏影看着莲嫔那张气得几乎扭曲的面容,垂眸冷冷一笑。
莲嫔今天的打算多着呢。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要不烧到自己身上,管她们如何斗。
莲嫔发了好一阵火,忽然像是想到还有秦疏影在场,收敛了怒气,叫人进来领着穆天香去净面,对秦疏影挤出一丝笑容来,“疏影,今儿真是好险。”
秦疏影一笑,“娘娘,在去冷宫之前,臣妇就说过,那些流言当不得真。”
莲嫔一噎,想起之前秦疏影的那些话,脸上有些讪讪,“你倒是聪明。”
“非是臣妇聪明,而是事实摆在面前。”
梁老夫人在冰雕宴上只说了几个字,德隆帝原本对梁老夫人还有旧情,却在那一刹就改变了主意,将梁老夫人“假”的身份定下。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好奇害死猫,你们却非要去探个究竟。
那么,走了凤来宫一遭,探出究竟来了吗?
只不过,这些话秦疏影不打算和莲嫔说了。
第436章 嚣张狂妄
出了宫,秦疏影坐着平西伯府的马车回去了。
闹了这么一出,连午饭都没在宫里吃,秦疏影肚子有些饿。加上好些日子没有去铺子,秦疏影让马车去了铺子。
这是她名下的茶楼。
赤砂糖生意赚了无数的银钱,但是这东西毕竟难做成独家生意,时间一久,也就有不少商家看出了其中的诀窍,因此,今年春天已经有不少商家和她一起抢生意了。
不过,因为“好记”已经打出了名气,所以在竞争中还是处于上风。
这一年多,她手头的生意有“好记”,也有以“好记”为辐射的一系列商铺,比如茶叶、丝绸、茶楼、饭庄等,在米罗的打理下,生意兴隆,十分平顺。
由不得不平顺,期间也发生过一些事件,梁辙很快就解决了。
这一处“好记”饭庄就是其中相对规模比较大的一家,有两层楼,光看外表就气派非凡。
秦疏影走了进去,因着她手下生意摊子大,只半年才见一次大掌柜,一般的二掌柜什么的根本不认识她。
大掌柜当然不会时时刻刻在前厅候着,秦疏影进去的时候,铺子里的人只当她是寻常客人,按照规矩接待了她。
秦疏影进宫带的是绿叶,秦疏影在宫中的时候,绿叶就一直在宫外候着。
此时,绿叶脸上那些疤痕就难免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好记”做的是中等阶层的生意,卫生干净,打理得倒也十分雅致,商贾之家以及很多官宦人家都很愿意来此用餐。
说起来,多数人都是体面的。
但体面人也有体面人的自我良好感觉,譬如就会觉得绿叶有碍观瞻,然后就有些人私底下议论起来。
富安公主带着云静姝在用饭,听到几个人悄悄议论,方才有个看来十分贵气的小娘子竟然带着一个脸上有疤痕的侍女来用餐,真不知道那小娘子如何想的,竟然会用这样拿不出手的侍女。
富安公主听着听着,将筷子一“啪”,捂着肚子冲出了里面的桌子,果然看到秦疏影袅娜的背影往楼上雅间去了。
富安公主也顾不得自己已经身怀六甲,大吼了一声:“秦疏影!”
秦疏影顿住,这声音,一听就是富安公主么。
不过,富安公主如今是庶人,自己身份比她高,要是按照规矩,富安公主还得向自己行礼,这……自己真不想做那个趾高气扬的人啊。
所以,秦疏影继续往楼上走去。
富安公主见秦疏影无视自己的存在,气得蹬蹬蹬就也跟着上了楼,“秦疏影,我叫你呢,你给我站住!”
秦疏影不想和她在大众广庭之下争执,也不回头,径直进了一间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