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姨娘和秦薇退下,秦月坐在椅子里,始终不发一言。
秦永涛回来后,董氏已经在议事厅等他。
不出意外,秦永涛的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出了秦芸芸的事情,虽然被他将坏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无回转的余地,他的大理寺卿十有八九是黄了!
好在有刘俊卿中探花,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狂怒略略淡了一点,到底也不可能释怀。
这几天,秦永涛没少拿徐氏出气,徐氏承受着秦永涛的滔天怒火,哭泣、哀求,都没能换来秦永涛的半点怜悯。
因此,得知秦芳芳被孙家送回来,秦永涛的怒火就烧到了孙家。
“孙家是什么东西,也敢给我脸色看!来人,去给我上状子,状告庄穆伯……”
到底姜是老的辣。
董氏暗暗惊叹,她的这个公公,到底是大理寺少卿,一出手就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这样的姻亲,向来都是私下里解决问题的。
这个孙家,也太不会看时候了,以为如今秦府出了事情就是京城的笑柄了?竟然也敢来挑衅!殊不知,正撞在秦永涛的怒火上。
秦永涛既然敢上状子,必定早已掌握了孙家的一些腌臜事。只怕这状子,是借着秦芳芳的事情,要给庄穆伯府一点颜色看。
第116章 大嫂之惑
见董氏等着自己发话,秦永涛说:“八丫头就不用再回孙家了!等她好了,就让她在家庙里去吧!”
说罢,拂袖而去。
府里哪有什么家庙?这是要她修建一所了。
回到荣福苑。
不多会,有人来禀告董氏,说是秦芳芳醒来了,喝了粥,喝了药,又睡去了。
董氏就交代了,暂时不许将秦永涛的决定说给秦芳芳听,若是被她听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又对祖妈妈叹息:“妈妈,这竟是没有安生的地方啊。南边如此,京城也如此。”
祖妈妈这几天一直陪在董氏身边,对府里的事情了解也多了,附和道:“大奶奶,你是嫡亲的嫂子,六小姐如今却被关起来,大奶奶也只去见了一回,再多见,大老爷是会生气的。七小姐也不是个善茬,六小姐、八小姐都是她设计才是这样的,有这样一个小姑子,奶奶今后再内宅里怕也是要处处小心。”
董氏说道:“七小姐不是好相与的,二姑娘已经试探出来了。月姐儿,你可记住了,这个姑姑不能得罪。”
秦月乖巧地说道:“母亲,我省得。”
“如此便好。好在她过不多久也就要嫁人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成。月姐儿,你自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和祖妈妈说。”
秦月知道后面的事情大约是不方便让自己听的,就下去了。
祖妈妈疑惑地说:“大奶奶,姑娘家都爱惜自己的名声,最怕落个刻薄寡恩评价。七小姐如此对待自己的堂姐堂妹,她就不怕别人说她?”
董氏也疑惑地揉揉眉心:“我也猜不透。若是旁人,识破了这些诡计,躲开便是,何至于硬要设计回去?她倒好,一点亏也不肯吃。说起来,大宅门里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这七小姐既然如此聪明,哪会不懂?你瞧她,竟然不屑一用。而且,你看她那架势,明显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如何评价她。”
祖妈妈道:“老奴打听过了,京中贵妇人们对七小姐风评不好,十分不好。说她牙尖嘴利,刻薄性凉。也亏得她早就定亲了,否则谁敢娶这样一个儿媳妇回去?”
董氏想起打听来的情况,十分头疼。
这个小姑子,有勇又有谋,就是没有妇德。
楚国公府和东隐寺的情况,那是她反击。可路府的事情,就让人无法心生喜爱。
姑娘家家的,竟然在路府闹出那么一场来!
如今路长轩被弹劾停职,不就都是这个小姑子给闹的!
偏生,老夫人还要护着她。
换做谁家,若是这么一闹,也得被禁足。秦疏影倒是好,老夫人并无半点惩戒。
就算秦疏影母亲的遗物被路老太太拿去了,那也应该悄悄儿说啊,哪有这样闹腾的?太失女子贞静风范,给女子丢脸。
董氏就将自己的疑惑说与祖妈妈听,祖妈妈忖道:“大奶奶,老夫人最喜爱的就是三老爷。这七小姐,聪慧又果决,老夫人说她大有三老爷的风范。”
董氏沉思了片刻,说道:“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她如此行事,只怕大有缘故吧。当初,若是老夫人在京城,苗姨娘那个贱人,如何能生下薇姐儿。”
祖妈妈就点头。
老夫人最重规矩,如果当时老夫人在京城,苗姨娘必定会被灌下汤药,将胎儿打掉。
董氏又道:“但她毕竟只是个闺阁少女,这样行事,失了风度,被人不喜,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刘家公子如今是探花郎,还不知道刘家是什么态度。早前,二夫人给刘家送了礼,刘家反应平平。依我看,这桩婚事……”
大宅门里,有的是阴私和算计,董氏这才有此一说。但她也不敢把话说死了,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法预料。
祖妈妈问:“大奶奶,要不要提醒一下七小姐?若是刘家行事过分,对大姑娘只怕也不好。”
何只是不好?是太不好。
董氏就说道:“不必了。七小姐那般聪明,哪里需要我们提醒。依我看,谁要动七小姐,还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
祖妈妈就点头,说道:“大奶奶能如此想就好。”
董氏知道祖妈妈的意思,是说她如今懂得事情轻重缓急,懂得取舍。
董氏道:“妈妈,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从前,我如何会算计、筹谋、利用,这也是被逼着才这样起来。如果我不硬气,月姐儿、朔哥儿,哪里还有他们站立的份?你也是知道的,大爷最喜欢林哥儿,说他聪慧灵敏。朔哥儿才是嫡子,大爷他竟就糊涂了,被那罗紫薇那贱人迷得糊涂了!”
祖妈妈就是一凛:“大奶奶,说不得,说不得呀!”
女子出嫁从夫,哪能说自己的丈夫?
董氏一咬银牙,恨恨道:“大爷也是言情书网出来的,我看大老爷也是个明白人,大爷怎么就如此糊涂!”
祖妈妈就心疼地抱住了董氏,“小姐,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董氏是她奶大的,后来又一直跟在她身边,比亲身女儿还要亲。尤其是董氏的娘去世后,董氏待她的情分更不一般。
董氏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祖妈妈最是清楚了。
那样满心欢喜嫁过来,不过多久,就发现丈夫竟然有个特受宠的通房。婚后怀孕不久,通房竟然也怀孕了。
如果通房一举得男,自己却生个女儿,这秦府还有董氏的立足之地吗?
董氏恳求徐氏给自己撑腰,徐氏是怎么说的?
“秋香啊,我看你是个好的,怎的却不会为秦府的名声着想呢?她从小就在大爷身边服侍,如今既然有了身孕,你若让她一碗汤药喝下去,外面的人如何看你?难不成,你就愿意背负毒妇的名头一辈子?”
当时,她就愣了。这谁家的规矩都是这样,万万没有妾室生子在正室前头的,何况那还只是个通房。
只是,刚刚嫁过来,婆婆如此疾言厉色,她也有些畏惧。
事情一拖再拖,苗姨娘月份大了,最后不了了之,只得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亏得她生的是个女儿,否则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在哪里。
第117章 路府风云
那时候,父亲还在京城为官,徐氏就敢那样对待自己。
过不久,父亲因病辞官回乡,徐氏就越发不那么待见自己了。
幸而,董氏也不是个傻的,做低伏小,老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时常给她撑腰。
后来,又生了朔儿,这才彻底在秦府站稳脚跟。
秦凯乐又先后纳妾、抬姨娘,董氏再也没有了空闲去伤心难过,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和她们周旋,又好生教养一对儿女。
回到京城,她竟然毫无留恋秦凯乐之意。
只要她保住嫡妻的名头,又有儿女傍身,秦凯乐宠爱谁也不要紧。
如今,该是她为儿女打算的时候了。
在京城,才能给女儿挑选一户好亲事,儿子才学也才能更进一层。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秦疏影。如果不是秦疏影在京城上蹿下跳,她永远也休想回到京城。
故而,回来之后,她就十分留意秦疏影的一举一动,秦薇言出无状,她也不阻止,单看秦疏影如何应对,以后才好与她周旋。
如今看来,秦疏影也是个狠的,又有老夫人撑腰,只要不犯自己的事儿,董氏打定主意,不去招惹她。
“妈妈,过去的事情再也不说了。再过五天,就是长公主府的簪花宴。你去看看,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这是我回京后第一次赴宴,务必不能出错误。”
祖妈妈说:“老奴这就去。”
长公主是今上嫡亲的妹妹。
长公主府每年春夏之交都会举办簪花宴,一般会邀请三品以上官家女眷去参加。这是京城的一大盛事,贵妇人们都很重视。
能接到帖子的,都以此为荣。
路府。
路长菊看着丫鬟摆上来的首饰,就是一通脾气,“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还敢让我戴上去赴宴?丑死了,丑死了!”
丫鬟不敢说话。
“大嫂呢?她是怎么说的?她知道我要出去赴宴,竟然也不好生准备,就拿去年的样子来敷衍我,她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嚅嗫道:“大奶奶她,她……奴婢……奴婢……”
“有什么不敢说的?问你一句话,你就吞吞吐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丫鬟就鼓起勇气说道:“大奶奶她说了,如今府里拮据,还请大小姐节约些。如今府里的开支,一日不如一日,只怕,只怕……”
“啪!”
路长菊就甩了一个茶杯,“放屁!她放屁,你也敢放屁!”
丫鬟忙跪了下去,心疼地去拾那茶杯的碎片,惋惜道:“大小姐,这茶杯也是上了册子的,摔一个,就要补一个,到时候去要,少不得要看大奶奶的眼色。”
路长菊怒不可遏,手一抬,茶壶也甩了出去,“她敢!”
丫鬟扑上去接那茶壶,却哪里够得着,茶壶也摔了个四分五裂。
丫鬟心疼得直叫唤:“大小姐,这,这茶壶值三两银子,这,这多可惜。大奶奶必然会发作,这可怎么办才好?”
路长菊吼道:“大奶奶大奶奶,大奶奶人现在哪里?我去问她,她到底给不给我买新首饰!”
丫鬟脖子一缩,哭丧着脸,说:“大奶奶去给少爷裁新衣裳了。”
“什么?敢情她就大把大把花钱,只不许我们花?”
……
丫鬟回到了屋子里,就听见其他人在议论:“月银已经拖了两个月了,这什么时候才能发?”
丫鬟道:“是啊,是啊!依我看,我们这点月银也不多,老太太每个早上喝的燕窝粥,大小姐做的新首饰……略省省,也就尽够我们了。”
“哎,我娘这个月还盼着我那点月银买药。”
……
丫鬟叹了一口气,就说:“你们可听说,秦府七小姐,给她的丫鬟们赏赐可多了。”
“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七小姐?”
丫鬟道:“可不是,一个人就是五十两银子呢!”
“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丫鬟道:“就是真的,不信就打听去,整个秦府的下人都知道。”
“五十两!这,这,我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些。”
丫鬟道:“可不是!如今,我五百文一个月,一年才六两银子,快十年才能拿到五十两!”
“姐姐,连你都这样,我们就更加可怜了!”
“是啊,姐姐!”
丫鬟从屋子里出来,溜到后门,路大姑在那里等着她。
“那人交代的事情,你可都办妥当了?”
丫鬟说:“办妥当了。”
路大姑就说:“也怨不得我们如此,若她不要克扣月银,谁又耐烦这样?我家里一家子人都等着我揭锅,总不能去饿死。”
“姑奶奶说的是。若不是逼得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这样。再说了,我说的话都是实情,并无半点虚假。”
路大姑就点头,又问:“给了你多少?”
丫鬟迟疑了一下,说:“二十两。”
路大姑就不相信,“连我你也不说实话了?你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怎么可能就这些?那人出手阔绰,你别哄我了。”
丫鬟讨好地笑道:“我只是个丫鬟,也不能做什么事情,这点钱已经尽够了。倒是姑奶奶,怕是有百十两。”
路大姑就抑制不住的笑起来,满是得意,“你这小蹄子,也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去去去,一边去。”
丫鬟笑嘻嘻就走了。
路大姑的笑意不散,一直回到家。
她的家人并不住在路府,而是后面巷子里。那里住的都是这街上富贵人家的下人们,以及像她这般的穷亲戚。
按说,她是路府嫡亲的姑姑,完全可以住到府里去的。
但是,大嫂不许啊,说她是个破落户。
如果大嫂让她住进去,梅娘的亲事一定能找个好人家。
可是,大嫂竟然不让。说是让她们住进去,就是丢了路长轩的脸面。
明天,就是法师上门做法事的时间。秦菲菲找了个道观,寻了个法师。
路大姑按照那人的吩咐,给了那道婆一百两银子,说要她明日里只需如此如此。
路大姑想到女儿的婚事,将原先那么一点儿愧疚全部都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