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绮念念
时间:2017-12-04 16:10:00

  路长轩就暗暗叹息,这个菊儿……
  菊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大约知道自己的哥哥说了什么,神情有些黯然,却歉意地对路长轩说:“大哥估计又是想起我原来也会诗书琴画,如今却要缝补浆洗的事情了。起起落落,原就如此。周大哥莫要见怪。”
  路长轩越发为这个姑娘不值当,深深怜悯她的才情。
  菊儿却始终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怨恨怨怼。
  不几日,他被停职反省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闲传,就被家里人知道了,路老太太哭哭啼啼,秦菲菲凄凄凉凉,一回家就心烦,他越发没心思在家里。
  尤其是秦菲菲,两眼泪汪汪:“夫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往日里,如果秦菲菲这样可怜,路长轩早已将她拥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可如今,他只觉得她就像菟丝花,缠绕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出了府,漫无目的走了一阵,脚步就不由自主往车家去。
  不出所料,菊儿还是在缝补衣裳,从门口进去能看见她的倩影坐在椅子里。
  她身子笔直,即便是做缝补这样的事情,也十分认真,但又手形飞快,这样普通的事情在她做起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菊儿并不知道路长轩来了,做了一会针线,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抬起头来,才发现路长轩。
  她眸中闪过笑意,虽有热情,却并没有讨好。
  “周大哥来了,大哥在写字呢,请随我来。”
  到了车嘉铭的卧房,果然看到他在作画。因为家里贫穷,没有书房,车嘉铭一直在自己的卧房读书写字。
  知道有人进来,车嘉铭也不抬头,只是醉心作画。
  路长轩也不打扰,一旁安安静静看着。
  这是一幅梅花图,一枝蜡梅,弯曲有致,枝梢有数朵梅花已然开放。两只山禽似被画面外的什么所吸引,正顾盼观。细笔勾花、枝,设色清雅。山禽刻画细致,神情真。构图疏朗明快大方。
  画得不错。
  直到作完,车嘉铭将笔一放,方才抬头,说:“菊儿,将你昨日做的那首诗题上。”
  又对路长轩解释道:“我们兄妹往日时常如此,我作画,她题字。或者,她作画,我题字。先前,二弟也与我们一起,自从他去了商铺,就很少和我们一起了。”
  菊儿莞尔一笑,也不推辞,拿笔抬腕,游龙走凤间,就题上了一首诗。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注:作诗无能,抄*袭林和靖的。见笑大方。)
  路长轩简直惊呆了,对菊儿的敬意油然而生。
  文思敏捷,品行高洁!
  逆境之中还能保持这样的性情,真是令人敬佩!
  想起自己的妹妹长菊,路长轩只觉自己的妹妹和菊儿比起来,何啻天上地下。
  菊儿出去后,车嘉铭感叹道:“菊儿都是受了我的牵累,否则,一定能许个好人家!如今……哎……”
  路长轩心中就是一动。
  次日,起来后,估摸着时间,路长轩毫不犹豫就买了点酒菜,去了车家。
  菊儿像往常一样,将路长轩带来的东西连同自家的存货,整饬了几个小菜,供他俩喝酒品文。
  菊儿不多话,但是一颦一笑都显得温柔多才。
  路长轩心中欢畅,即便车家很穷,他在那里待着也觉得心情平和。
  今天,他刚从车家回来。一路上,他的脑海里还是聪明美丽的菊儿,心情畅快许多。
  却不料,府里居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此时此刻,摸着袖子里的药丸,路长轩眼前就浮现出菊儿那明媚若秋水的面容,人淡如菊的举止,孤高自爱,不染尘埃。
  原来他觉得秦菲菲才情出众,人比花娇。
  如今看来,哪有那菊儿半分?
  暗示她回娘家说服秦疏影给自家生意一点生机,她办不成。
  不过是秦瑶瑶的那点儿事情,多大的事?她竟然失了分寸,状若疯妇!
  尤其是她那样害死秦瑶瑶,虽然他是默许的,但是到底也为她的狠毒而存下了心结。哪里比得上菊儿双手干净!
 
 
第123章 公主难嫁
  永嘉公主的簪花宴,是京城的一大盛事,也是京城规格最高的“相亲宴”。
  由于她是今上的亲妹妹,是今上唯一同胞的手足,自然极得今上信任。所以,很多人还习惯在私下叫她长公主。
  永嘉公主她比今上小十几岁,今上登基为帝的时候二十一岁,那时候,长公主才九岁。
  几年后,长公主十四岁,正要择婿,太后却去世了。
  长公主守孝三年,到十七岁的时候,今上亲自为她择婿。
  大周一百多年来,对公主的丈夫选择,一直随着时事的变化而变化。
  之初,为了拉拢功臣,驸马都是从勋贵子弟中选取。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今上祖父当政的时候,勋贵子弟逐渐凋零,各种家族势力你争我斗,文臣武臣互相看不顺眼。
  于是,公主择婿逐渐形成了制度化:一是禁止从文武二品以上大臣家的子弟参选。二是驸马的选择,也是通过海选方式进行,由礼部主持。三是由于大周重文轻武,边疆不稳,好些公主都被送到边国部落和亲。
  除了要去边疆的公主外,驸马人选参选条件是年龄十四至十八岁的青年男子。优先在京城选,如果京城找不到合适的,就把选拔范围扩大到周边三省。先选出三人,再由皇帝相看,确定其中一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公主选驸马,最初的海选,虽然是礼部主持,却是由太监操办。这些阉人们,只要敢塞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管做的,阿猫阿狗也能蒙混过关。
  永嘉公主,就是吃了这个大亏。
  永嘉公主是今上唯一的亲妹妹,他自然要将永嘉公主留在京城,并且大张旗鼓给妹妹选驸马。一来二去,总算挑中了一个,小伙子叫步睿阳,是某勋贵的旁支,到他父亲的时候已经是大富商。外加操办的太监把他夸成一朵花,今上叫人占了一卦,大吉大利,也就拍板认可了。
  可婚礼当天就发现不对劲,步睿阳穿着婚袍,却当场狂流鼻血,把现场来宾都吓得够呛,关键时刻还是太监会说话,当场奉承说:“婚礼见血是大红,大吉大利啊!”
  今上想想也对,于是就没往深里想。
  谁料结婚才一个月,永嘉公主就哭着回宫了:步睿阳其实是个病鬼,参加海选的时候就病的够呛了,全靠给太监塞钱才混进来,送进洞房后,就体弱得连夫妻生活都过不了,蜜月都没过完就一命呜呼了。
  此时的大周,所谓封建礼教在民间早已不作数,女子孀居再嫁,十分正常不过,譬如秦菲菲。可放在皇室生活,却依旧条令森严。
  若是今上发了话,永嘉公主再嫁,谁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今上迷信。
  他叫人卜卦,卦象说:公主再嫁,于江山稳固不利。
  思来想去,今上就不敢让永嘉公主再嫁。
  当然,步家一族自然被灭了,那海选的太监也没落得好处,一通查下去,足足杀了三百余太监。
  只是,事情至此,永嘉公主只能孀居在富丽堂皇的巨大公主府,一晃就是二十几年。
  这些年中,她闲来无事,就筹办了京城贵妇人们人人趋之若鹜的簪花宴,为期三天。
  每年春末或者夏初,会举办盛大的宴会,邀请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女眷们参加,谁家有未出嫁的女子,都可以参加。
  永嘉公主是今上的亲妹妹,又不干涉朝政,皇子们也乐得和她亲近、捧场,勋贵们也有心结交,故而,邀请的虽然是女眷,但是每次都会有一大批青春年少的少年不请自来。
  反正,公主也从不拒绝让他们登门,甚至说得上是默许他们登门。
  京城颇有些人的姻缘就是在簪花会上结成的。
  二十年过去,早就成了惯例。
  这日早上,董氏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带着秦疏影、秦露露、秦月一起出门。
  秦薇在荣福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回京城就赶上这样的盛事,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月去,自己却不得去,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哭。
  苗姨娘走来走去,十分懊恼:“薇姐儿,你再别生气了!董氏她就是故意的,你明知她不安好心,还将把柄送到她手里,你呀,你呀……叫我说什么好!”
  秦薇哭道:“她就是故意,就是故意的!姨娘,我要写信给父亲,父亲若是知道了,定然饶不了她!”
  苗姨娘恨铁不成钢地一戳她的额头,“你还要上当?你父亲难道还能叫她回去不成?你就看不出来么,秦府以后当家的都得是她!你不学着去讨好她,反而还要让她给你安一个忤逆嫡母的名头才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苗姨娘和秦薇又气又恼,秦芸芸比她们更加愤恨。
  彩莺刚收拾了地上被秦芸芸砸碎的瓷杯,彩鸾就快步走了过去,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一脚就踩在她的手上。
  手心立刻被碎瓷片扎破了,钻心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叫出声来,彩鸾转身就呵斥道:“没看见小姐正烦着呢吗?鬼叫什么!”
  彩莺抬头看去,果然,秦芸芸一双眼睛隐隐泛着红光,恶狠狠瞪着彩莺,“丧门星!嚎什么嚎?自己扇二十巴掌!”
  彩莺强忍着眼泪,咬着嘴唇,跪在地上,自己打了自己二十巴掌。
  秦芸芸充满快意地看着她打着,还帮她数着数。
  彩莺自罚完毕,秦芸芸脸上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她竟然从彩莺被打中得到了莫名快*感。
  彩莺看着,通体生寒。
  六小姐疯了,六小姐魔怔了!
  这些天,秦芸芸动不动就罚她自己打自己,每次看到这幅场景的时候,秦芸芸都兴奋得鼻孔煽动。
  彩莺想到了路府前天发生的事情,说是二小姐回路府寻仇,三小姐当场就发疯了。
  难不成,六小姐也参与到了二小姐的蹊跷死因中去?
  所以,二小姐也缠上了她?
  彩莺瞪着惊恐的双眼,恐惧地看着那个面孔扭曲的秦芸芸。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否则,七小姐那样被设计,又是如何莫名其妙逃出去的?
  一定是二小姐缠上了六小姐,设了个鬼打墙,七小姐才逃了出去,又将六小姐装了进去!
  一定是这样,二小姐寻仇来了!
 
 
第124章 又羞又臊
  永嘉公主府,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权贵之家的夫人们带着姑娘们,还有各家的少爷们。管家们、下人们有条不紊请宾客进门。
  今上为了弥补公主,将公主府前门原先的住户都搬走了,圈出一大片场地来,就让公主做了栓马场。
  如此,这么多马车才有地方停放。
  下了马车,董氏带着三个姑娘以及每人四个丫鬟,朝着大门而去。
  秦疏影今天带的是紫藤。
  这段路,说起来也不近,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才从栓马场走到大门口,可见这地方有多宽敞。
  一路上,自然能碰到好多女眷或者男子,但几乎没有董氏认识的人。别人看到她们眼生,难免打量、议论。
  董氏从前都是跟在徐氏身后,寡言罕语,也没出过风头,认识她的人本就不多。秦凯乐年初才升了个从五品官,还是在外地就任,她就越发被人遗忘。
  有那么一两个眼尖的,认出了秦疏影,大家才知道,这面生的媳妇儿带着三个姑娘,原来是莲嫔娘娘的娘家,秦府的人。
  秦疏影三年都没出过大门,唯一一次去楚国公府还出了名,因此才有人认出她来。
  至于秦露露倒是还有几个手帕交,但今天来的女眷都是三品官员以上的人家,秦露露只是庶子的女儿,认识的人也多是官职较低人家的姑娘,那些姑娘们大多是没资格参加今天的簪花宴的。
  至于秦月,按说,她也有几个手帕交的,只是现在尚未见到人。
  好在无论是什么人,除了个别超一品和一品命妇,在永嘉公主府前,地位差别都不是太大。董氏落落大方带着三个姑娘,满含笑容递交了帖子和礼物,进入了永嘉公主府。
  永嘉公主府极大,只一进去,秦月就觉得双眼不够看了。
  幸而她性情稳重,遵守女训,亦步亦趋,平视前方,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和激动。
  秦露露和秦疏影也是如此。
  一路无事,被人领到了花厅。
  这花厅建在湖边,占地极大,竟然有二十余亩。
  花厅的三分之二在岸上,三分之一在水中,极尽奢华,各样摆设都非常名贵,花草更是繁华稀罕。
  湖面望过去也是非常宽阔,又弯曲绕绕,看不到尽头。
  湖面中,种了荷花和一些水草、芦苇,如今正是繁茂之季,虽然荷花尚未开花,但是这一湖的景色也十分宜人。
  临水而立,只觉心旷神怡,心情舒畅。
  这只是秦疏影料想的,因为按照她们的身份,她们的位置被排放在了岸上那半截,只有身份尊贵的女眷们,才被排放到了伸入水中的那一截花厅。
  如今还是四月下旬,若是到了夏季,正是避暑的好地方。听说,那时候,会用透明的幔帐将整个花厅都包起来,蚊虫进不来,人们却可以毫无视线阻碍地观景、赏荷,喝茶、品酒,最是舒坦。
  如今,永嘉公主还没有来,女眷们就三三两两说着话,拉着关系。
  姑娘们凡是相识的,也都三五成群说着闲话儿。
  女宾的位置是早就摆好的,对号入座。秦府的女眷竟然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聊天,就坐在了安排的位置上。
  和她们邻座的人,是礼部右侍郎罗侍郎的家眷。
  带人出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年纪比董氏要大得多,她自报家门,是林侍郎的妻子,坐在她旁边的一个是她的嫡女,一个是她的庶女,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秀丽端庄。
  董氏含笑,也客气地自报家门。
  一听是秦府的,林夫人原本矜持的面容忽然就动了动,那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董氏就是一阵脸烧。
  对徐氏的怨怼也加深了几分。
  不用想,人家为什么会这样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路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加上秦芳芳被扔回来,大家又想起之前楚国公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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