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也,停手吧。”仿佛是回光返照的时间到了,她精神好了很多,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拂过他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因为我,一切才会变成那样,如果不是当年那个恶作剧,你就不会失去外婆,不会失去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待你的亲人,你也不会被那人带走,不用经历那些不好的事,受那样的折辱……更不会变成这样……”
少年时长期的校园暴力使得他性子变得阴沉、满身戾气,只有让那些给他带来伤害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他才能平息心底的戾气……
当年,带那个男人因为失去了繁衍后代的能力才将他带走,而他则被当做繁衍家族后代的工具。那个男人将各式各样的女人送到他的床上,给他用药,像牲畜一样勃起,差点被女人硬上……他杀了那些女人……从那以后,任何一个亲近他的女人,都会让他想到那时屈辱的记忆……骨子里的残忍与血腥渐渐苏醒过来……
说到底,一步一步将他逼迫至此的那个人……是她。
这是系统最后传送给她关于邢也的信息。
“……你不要、离开……我……”邢也的声音嘶哑怪异,握住她的手,看了眼薛铭煊那边,眼底猩红的血丝看着格外狰狞可怖,“否则,他们都得死!”
“……”陈汝心眼底的光彩淡去了几分,她知道邢也做得到,他能够这样让薛铭煊他们进来,就有万全的准备,可惜……
“答、应、我。”邢也执拗地看着她,仿佛看不见她此时生命在流逝,明明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怀里的这个人正在被死神拉走,任何人都无法挽回。他嘶哑着嗓音,不顾一切地恳求着:“……求你、汝心……”
陈汝心的手滑在了他的领带上,轻轻拉了拉,示意他低下头来。
邢也将头低下,想要听清她的话。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中的焦距已经无法集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本能在驱使着她说:“死亡不是结束,我们终将还会再见的……你愿意等我吗?”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恍惚间听到了从远古洪荒传来的声音:“邢也,你愿意等我吗……”悠远、坚定、熟悉到让他几乎止不住颤栗的声音,连心脏都在高鸣不止。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声音,他等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直到听到这个声音。
心底的那一声叹息和满足,仿佛在说:啊,终于等到了……
“我愿意。”这三个字他脱口而出。
听到邢也的答案,陈汝心的手无力垂下,永远地阖上了双眼……
邢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发狂,只是抱着陈汝心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不放,他俯身轻轻一吻印在她冰冷的唇上,“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钟摆的滴答声在死寂的大厅内清晰可闻,伴随着“当——当——当……”
那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第25章
12月4日,XX新闻报道了一则新闻。
“警方近日破获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犯罪嫌疑人XX终于落网,对方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经过,并且供认不讳。死者大都曾都与X某同校,根据警方调查,六年前A市的另一起故意杀人案也再次浮出水面,此次案件又涉及多年前的一起恶性校园暴力事件,据了解……”
白小雅拿起遥控器换了频道,她看着电视上演的综艺发呆,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
自27日后,薛铭煊因涉嫌渎职罪而被停职,正在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这次只怕薛铭煊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这已经与她无关了。
邢也开庭的那天,白小雅也去了。
他看起来并没有颓废的样子,很平静接受审判长的宣判。最终他被判处死刑,缓刑两年。
事情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陈汝心离世的消息传入了她海外双亲的耳中,他们回国见了女儿最后一面便因为公事繁忙而不得不走。最后陈汝心的后事是由那时还在接受警方调查的邢也亲力亲为。
立墓碑封墓的时候,他在石碑上亲手刻下:爱妻陈汝心之墓。
墓地远在郊外,那是一个景色十分美丽的地方,也是原本属于薛家度假村的地盘,却被邢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买了下来。
那日,天上下着小雨,去的人很多,大都是她所在大学的学弟学妹,还有那两个师兄师姐也来了。
对于陈汝心的死亡,所有人都有些恍惚,不愿相信。
白小雅去的晚,所以几乎没什么人了,路上他遇见了被停职的薛铭煊。
俩人站在墓前,静默不语。雨还在下,白小雅看着墓前摆放整齐的鲜花上,突然开口道:“她曾说,她是为邢也而来的。”
薛铭煊偏头看向白小雅,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邢也虽然罪大恶极,偏激极端、泯灭人性,但唯有这么一个软肋。那日我们能这么轻松将邢也抓捕归案,这世上也唯有陈汝心能够让他束手就擒了。”白小雅笑地意味不明,对上他的视线,忽然这么问了一句:“你后悔过吗?”
薛铭煊声音微涩:“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利用她。”
“……”薛铭煊声音冷下,“与你无关。”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没有将陈汝心卷入这个案子中,也许她就不会死在你的枪下?也许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在痛苦与悔恨当中,亲手杀了自己所爱之人?”白小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自己曾经被背叛的经历,她红唇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看着他笑:“所爱之人……谁知道呢?”
“住口!”
“我理解你的愤怒,不过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若真爱她,当初就不会同意选择利用她,现在回过头说爱,不觉得可笑吗?”白小雅轻笑一声,转身背对他离开这片花海,风中淡淡传来一句:“不管是邢也还是你,终将自食其果。”
那一瞬间,薛铭煊的身影佝偻了不少,他甚至无法反驳她的话。白小雅说的没错,终将自食其果,无论是自己还是邢也,谁都没能逃过。
……
>>>>>
一个月后,某个清晨,白小雅和薛铭煊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局里打来的,“邢也死了。”
白小雅一怔:“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自杀或者他杀的痕迹,经法医鉴定,他是心脏突然停止跳动死去的,死亡时间是昨晚。”
“……”白小雅久久才问道:“他还有家人吗?”
对方回道:“没有,不过有个自称管家的德国男人过来给他操办后事,说是按照邢也生前的遗愿将其火化带走。”
白小雅道:“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白小雅想着,若说这真是意外,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只怕是那个男人自己的打算。
而此时同样得到消息的薛铭煊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个人,绝对不会这样意外的死去,不过人都死了,计较这种事又有什么意思呢?
对自己将会被怎样处置,薛铭煊很冷静,也许就如白小雅所说的那样,自食其果。
>>>>>
又过了几天,S市的天气渐渐好了起来。
某日,夕阳将落时,在郊外的某条小路上,一辆黑色的车子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是一位棕发碧眼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德国男人,他戴着黑色的领结、笔挺的黑色长裤、锃亮的黑色皮鞋,还有一丝不乱的头发和永远笔挺的身板,是德国男人特有的古板和严谨。他双手抱着一个由金丝楠乌木制成的盒子,朝前方不疾不徐地走去。
那里是一片美丽的花海,无数白晶菊如雪般盛开,白色的花瓣簇拥着金色的花盘在风中摇曳……这样的画面竟与那日在纸上描绘出来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时光如沙漏般,画面瞬间回溯到那日午后——
阳光温柔,微风拂过。那张被书角轻压的纸被风吹落在地上,被刚好走进来的邢也弯腰捡起,看到上面那副画,笑着问她:“这画的是什么?”
“好看吗?”陈汝心仰头看他。
邢也眼底笑意愈深,这随手涂鸦看着像路边被人随手乱画的墙面般,着实童真有趣。可依稀间,居然让他看到了美丽的花田,甚至那花他也依稀能辨别出来,他忍笑点头:“当然好看。”
陈汝心知道自己画工怎样,但他这样要笑不笑的样子实在是……
“想笑便笑吧。”
“呵……”邢也再也没忍住,醇厚磁性的嗓音搭着那张异常俊美的脸,也是悦人耳目,让人生不起气来。他说:“是挺好看的,虽然画风抽象,但意境唯美。”
“……”陈汝心伸手欲从他手中将那张纸夺回,却被邢也不着痕迹躲开,没让她碰着。陈汝心索性放弃了,不再去看他跟宝贝似的将那张纸收好,站起身准备去倒杯水。
可她人才刚站起,就被邢也从身后抱住,他低哑的嗓音落在耳中,性感极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画的是什么呢?”
陈汝心微顿,微微偏头,清冽如水的眼眸映着他的模样:“你真想知道?”
邢也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让人心安的淡淡馨香,他说:“当然。”
“那个啊……是我以后的长眠之地。”这话中的语气,未尝没有玩笑的成分。
可邢也却微怔,搂住她腰间的手紧了几分,声音温柔,口气却不容置疑:“是我们的。”
……
————【第一个世界结束】————
第26章
“宿主,任务成功了呦~”
寂静无声的世界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陈汝心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云间,什么也感觉不到、触碰不到。她只能与系统对话:“这里是哪儿?”
“新的任务已经开启,宿主您现在是换副本了呢~”
换副本了……那最后一幕的画面依然清晰地映在她的眼前,那个时候的邢也绝对不能死,倘若他重生再来,只怕无论做什么也挽回不了。可想到自己阖目前,他那时的模样,陈汝心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只是那异样的情绪如石子落入水中,很快便不再起涟漪。
此时的陈汝心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询问系统:“为什么我动不了?”
“因为您现在在玻璃缸里呀~”系统说话不紧不慢,“您现在先适应一下,等会儿我再将这个世界的任务信息传送给您。”
“嗯。”陈汝心只有意识是清醒的,她依稀能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由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竟让她无法融合这个身体的记忆。她试了半晌,还是无果,便问系统:“为什么这个身体没有记忆?”
系统回道:“因为您不是人了呀~”
消化了系统这句话,再联想到先前系统所说的玻璃缸,陈汝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我是什么?”
“我这就把这个世界的任务信息传送给您,可能会有点不舒服,您要忍一忍。”系统的话一落,铺天盖地的信息瞬间侵占了陈汝心的意识,原来系统说让她适应一下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汝心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开始整理这些杂乱的信息。
这个世界不似上个世界那般平和,血腥与厮杀不再违法,人吃人的场景也随处可见。这个世界也被剩存下来的人称之为“末世”。
而陈汝心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则是这具身体的弟弟——陈伶劭。
俩人没有血缘关系,之所以姐弟相称,不过在同一所孤儿院长大而已。
陈伶劭与原主都属于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丢在了孤儿院门口,被当时的陈院长带大。原主因为生得好,乖巧听话,七岁的时候就被一对家境富裕没有孩子的陈姓夫妇领走,那一日被领走的还有四岁的陈伶劭。
陈伶劭在孤儿院的时候,就特别亲近原主。后来原主被那对夫妇收养,早慧的陈伶劭第一次用了点手段想要不和原主分开。他一身脏兮兮地出现在那对夫妻面前,用濡慕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还是没有将陈伶劭领走,却也被他那一瞬的眼神所触动。
于是,在原主随陈氏夫妇离开孤儿院后,另一对夫妻过来将陈伶劭领走了。
后来才知道,两对夫妻其实彼此认识,家住的也不远,陈伶劭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激动,因为刻意再次见到姐姐了。
只是因为陈伶劭的坚持,无论如何也不愿改姓,这点让那对夫妻格外头疼,却也无法强迫他改姓。只是这点一直是那对夫妻的心病,对陈伶劭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
而在另一家的原主怕收养自己的父母不喜欢自己,所以处处装乖讨好。而陈伶劭则相反,被收养后他本性孤僻冷漠便流露了出来,对养父母怎样也亲近不起来。
那对夫妻觉得陈伶劭本性凉薄、养不熟,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知了他真正的身世。从那个时候起,养父母看向他的眼神带着隐隐的厌恶,还有明显的不屑,便一直对他不闻不问。
后来,在一次暑假,陈伶劭借着让原主辅助功课的理由在原主家住下。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原主的沐浴后在房间换衣服的模样,只是匆匆一瞥,却在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时正值青春期的陈伶劭渐渐发现自己对原主的感情并不是姐弟之间的感情,而是更加难以启齿的感情。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他无法控制这样难以自抑的感情,时间越久,这样的感情就愈加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