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不起?”他偏头问。
余声闷闷的摇头‘嗯’了一下,她实在一点劲儿都没了。梁叙嘴角噙着笑看她,将被子给她往上拉了点儿,目光隐约瞧见她那对胸脯挤压着床的样子。
他硬生生克制住,别开了眼。
“想吃什么我出去买。”他说着往背心外穿了件灰色衬衫,“外边那家南瓜粥不错。”
余声懒得动嘴皮子,又‘嗯’了一下。梁叙忍不住闷声笑了,然后去了卫生间一分钟刷牙洗脸便出了门。屋子里其其从阳台上跳到床头去抓她的头发,余声闻着床边他的味儿慢慢笑起来。
二十分钟后梁叙拎着早饭回来了。
余声已经洗漱好又赖回床上,手机里放着轻音乐。梁叙将小桌板搁床尾,摆好稀粥和馒头青菜。余声盘着腿一点一点喝着粥,阳光从拉开的窗帘里溜进来。
“想什么呢。”梁叙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碗,“一句也不吭。”
余声伸了个懒腰又耷拉下肩膀:“我没睡够。”
这话里的意思脚趾头想一下就明白,梁叙咬着馒头嚼了几下笑开了。其其朝着他俩瞄了几声,梁叙扔过去一点馒头花。
“你笑什么?”她反应很慢。
余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粉色短袖,锁骨清晰的摩擦着大领布料。梁叙看了一眼给她碗里夹了点土豆,然后自己喝了几大口粥。
“好好吃饭。”他又笑了,“吃完再睡。”
余声:“那你呢?”
他和她提了两句酒吧的事儿,余声才不想一个人待屋里。于是两个人吃完饭一起过去了,那边有空房子她在那儿睡。
下午那会儿酒吧里没什么人。
陈皮和周显在简单的布置看台,李谓和陈天阳也在。梁叙找了一间空房子带她去休息,然后去外头帮忙去捯饬搬架子鼓。后来弄得差不多几个人在沙发上打牌,陈天阳坐在一边看。
周显的牌技不是很好。
第一拨打下来输的很惨,李谓下手毫不留情。后来又玩了几把这两人似乎杠上了,一个不闻不问输了就输了,另一个把自己气的够呛还得忍着。
陈天阳去拿了几瓶酒过来给他们。
“你别打这么凶。”女生轻轻碰了下李谓的胳膊,“也输几下。”
李谓一笑:“没问题。”
这三人之间暗潮涌动梁叙是真担心出什么事儿,幸好到最后也只是简单的玩几把。几个人喝了点酒抽着烟说着话,酒快完了周显又默默给他们一个个续上。
陈天阳坐在一边时而笑几声。
酒吧里的表演大概五六点左右才开始,梁叙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进里头看了眼余声又出来了。这姑娘睡得太踏实了,他在边上坐了半天都没醒。
他坐去架子鼓上敲着玩。
沙发上那四个人里陈皮话说的又快还能提点气氛,陈天阳总是会配合的笑一笑。吧里断断续续有男男女女进来了,梁叙咬着烟敲着鼓一下又一下。
台下忽然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动静。
梁叙一面敲着鼓一面抬眼看下去,来了几个边走边踢板凳不算熟的熟人。李谓他们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对视之间那个曾经说着‘来日方长’的薛岬仍勾着笑。
“你们来干什么?”李谓声音很冷。
那堆人一笑异口同声:“玩啰。”
薛岬望了一眼周显‘啧啧’两声,然后看向边上的陈天阳不怀好意的挑了下眉。这几个月他们做什么薛岬心里多少都有数,本来不往眼里放没想到这几个人还能玩的风生水起。
“混的不错。”薛岬四处看了下,“这地儿比青龙那儿强多了。”
各自都憋足了一股气要干架,陈皮紧紧扯着李谓的胳膊轻摇头。酒吧里的气流都变得紧张了,梁叙停下打鼓从台上下来绕到陈天阳身后。
“去找余声。”他低声道,“别出来。”
陈天阳看了眼李谓犹豫了下然后慢慢退开,梁叙挡着那身影走上前去。从去年惹到这堆人就一直阴魂不散,怎么说都逃不开一场架。
“招了我的人不能就这么算了。”薛岬看向梁叙。
这么一说应该是年前那时候他和陈皮遇到那伙人的事儿,以为后来没动静就那么过去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摆明了没事儿找事儿,陈皮牙一咬气也上来了。
梁叙淡淡一笑:“那就打啰。”
那个时候李谓早就按捺不住了,拎起啤酒瓶朝着薛岬就砸了过去。后者一躲有人踢上来,梁叙直接一脚过去踢开。
酒吧里顿时混乱一团打成一片。
他们三个对战薛岬五六个人胜算不大,在那混战里周显好似都没了平时弱不禁风的劲儿也抄起拳头打下来。后来不知是谁拎起那实木板凳对李谓砸下去,梁叙侧身挡了一下硬生生撞上了右胳膊肘。
这场架打的突然全凭人家心情。
双方都下手不轻大伤小伤皆有,十几二十分钟后这场无缘无故的挑事才算消停。他们几个里就梁叙伤的最严重,那会儿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余声和陈天阳出来的时候前台已经乱了。
梁叙的衣袖上有血慢慢渗出来,他低头瞧了一眼又看向对面。薛岬摸了下嘴角的血睨了他们一眼,双方都僵着没人再先出手。
余声看着他的伤眼圈都红了。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梁叙低头轻道,“小伤不碍事。”
老谭的朋友这会儿从外头回来了,各自说了几句话才息事宁人。余声急的拉着他要去医院挂急诊,后面的事儿便都交给了李谓他们处理。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的用纸巾帮他擦血。
后来医院里拍片子打针一套程序下来,那条胳膊伤到了筋直接骨折得打石膏住院观察一两天。余声跟前跟后问了大夫所有的注意细节,一个人又跑去楼下大厅缴费。
梁叙听话的躺在病房里。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的石膏轻叹了口气,额头上还有些小伤口也处理了贴着白色纱布。他靠着病床一只脚搭在边上,左手枕在脑后想一些事情。
半响过后有开门的声音。
他待的是四人间,有三个都是老头躺床上各自听着广播。梁叙往门口方向瞧了一眼,以为是余声回来了。他刚抬眼过去就看见一个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淡漠的目光扫了病房一圈最后落在他身上。
“你是梁叙?”女人抬起下巴。
第61章
陆雅淡淡的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又将视线移至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其他床位的几个老人也看了过来然后又转回去, 病房里除了广播报北京时间就剩下僵持。
安静了大概有好几秒的样子。
梁叙早已经站了起来有些艰难的半撑着胳膊, 他看着对面有些严肃的女人心底有所预感。对视之间那双眼睛充满了打量和些许轻视, 梁叙正要开口对方先开了话匣。
“我是余声的妈妈。”陆雅开门见山。
梁叙知道迟早会面对却也没有意料到会这样狼狈, 任谁都不会把女儿交到现在的他手里。他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嘴角动了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停下了。
“你们到哪一步了?”陆雅又问。
那声音没什么感情像是警察审犯人时居高临下的询问, 梁叙的心募得一沉。他的唇抿的很紧上下牙齿撕咬在一起, 接着喉咙慢慢艰涩的动了下。
“阿姨。”梁叙说, “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外头回来的余声一句‘妈?!’给截了,女孩子很惊讶的看了眼陆雅又瞧着他。陆雅从梁叙身上收回目光,极有深意的扫了余声一下。
“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便走了。
余声望着陆雅离开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堆发-票愣愣的站在那儿。梁叙低头轻叹了口气又抬起,走近她接过手里的物件。
“去吧。”他说,“别让阿姨等太久。”
余声慢慢才回过神来, 她垂眸想了一下去看梁叙的胳膊。白色绷带将伤处裹得严实密不透风, 怎么看都不会再有血流出来了。
“那你怎么办?”她嗫嚅道。
“我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儿。”梁叙低头探她的眼笑了一下,随即又叮嘱, “好好和你妈说知道吗?”
余声看着他轻轻‘嗯’了一下。
“去吧。”他说。
他送她进了电梯才慢慢沿着走廊回了病房, 过了会儿有护士送来了一套干净的病号衣物顺带打两瓶消炎针。药水滴的很慢, 梁叙两只手都动弹不了只能躺床上等针打完。
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等到针打完北京城的夜晚早已是灯火通明, 梁叙动了几下那只僵硬的左臂然后困难的换上了病号服才睡下。病房里的灯后来被关了, 他却一直睁着眼睛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胳膊就重新换了药。
药刚换好陈皮他们就过来了,李谓将余声落在陈天阳那儿的手机交给他顺便说了接到陆雅电话闯了祸的事儿。周显问了两句后来怎么样,梁叙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苦笑了一下。
病房里不方便, 他们一伙人去了楼梯口。
梁叙吊着右手,左手从兜里摸出烟叼嘴里然后靠墙上点了火机。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解开着脖子跟前的两颗纽扣,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那边没事儿吧?”他抽了一口问。
对面三个人闻言都短暂的沉默了会儿,一个个表情说不太清楚是无奈还是气愤。梁叙左指间夹着烟又递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没再多问耐心的等他们回话。
“也没多招惹怎么就甩不掉。”陈皮蹙眉道,“跟狗皮膏药似的我擦。”
周显往一边站了下和李谓隔开了点距离,后者余光注意到很浅的扯了下嘴角。楼道间的小窗户有早晨的阳光跑进来,差几分毫就落到他们脚跟了。
“我估摸着后头麻烦还多着呢。”李谓看了一眼梁叙和陈皮,毕竟最开始的那一架是他先出的手这会儿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走一步看一步吧。”
梁叙垂着黑眸一直在抽烟。
“他至少该给点谭叔面子不是。”陈皮说。
昨晚他们都打的疲乏了再闹下去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儿,各自的人都有自知之明见好就收。如果不是梁叙留了血伤得重,说不准还会再来一架。
“你觉得会吗?”李谓挑眉,“要给的话昨晚也不会来挑事儿。”
当时大概九点左右的样子,走廊里有人来来回回,踩在地上的脚步声踢踏踢踏一下一下。陈皮也掏了支烟点上像是为了缓解刚才的情绪,按下火机的动静颇大听的人耳尖一机灵。
梁叙一根烟抽到头往角落里的垃圾桶一扔。
“那两年玩了点火落难了。”他左手抄进兜里,右脚跟后跟抵着墙垂头看地声音略低,“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这话一出那仨都不淡定了。
“瞎说什么呢你。”陈皮啐了一口烟末,“咱还没算账他们就先找事怕个球。”
“陈皮说的没错。”李谓接着道,“而且当初是我先惹到他们的不能算你头上。”说完余光又瞥了眼旁边的人,“要放现在照打不误。”
这俩跟机关枪似的说来说去。
梁叙静静的看着地面笑了一下,然后抬眼瞧这俩目光黑而沉也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气氛慢慢地又好了起来,周显也随之低下头笑了。
“行了说点有意思的。”陈皮对梁叙努了努下巴,“你和余声现在什么情况?”
梁叙懒散的抬了下眼皮:“有意思?”
“……”那调子低沉缓慢里头藏着‘存心找揍’的蕴意陈皮止了声,却又耐不住性子想知道,“说几句呗怎么样了现在。”
梁叙嗓子里轻哼出一声像是自嘲。
“就我这样儿。”他停了一下,“你觉得她妈能看得上吗?”
空气里多了点沉重的安静,梁叙又塞了根烟进嘴里。右胳膊间接而来的疼痛有些麻痹神经,他的眉骨一直皱着却让人丝毫察觉不了。
“别想没用的。”李谓收回余光,“余声看得上就行了。”
四个男人围在楼梯口吞云吐雾,走廊里有护士推着医药车嚷着‘49床打针了’。梁叙沉默的将抽到一半的烟掐掉一扔,左手又插回裤兜。
“时候不早了。”他对楼梯偏了下头做了个让他们走的动作,“回吧。”
那仨没再多说直接从楼梯上下去了,梁叙心里揣着事儿走回了病房。他趿拉着几块一双的灰色凉拖脚步沉重的踩在地上,左手揉了两下脖子坐回五十四床。
他现在彻底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手臂伤成这样儿修车铺去不了了,至少两月都不能再碰吉他。梁叙躺床上枕着左手闭着眼,一会儿又睁开看天花板,反反复复最后又闭上了。
这个平常普通的一天又开始了。
街道上一片车水马龙的样子,推推嚷嚷人来人往。一排排高楼商铺早就挂上牌子开始营业,高价地段的楼层酒店这会儿也闹腾起来。
余声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从昨晚回酒店陆雅开着车一句没问一句不说,余声坐在副驾驶也不吭气。母女俩脾气很像对峙起来空气好不到哪儿去,一进房间陆雅洗了澡径自就睡下了。
她赌气饿着肚子不起陆雅也不叫。
房子外的客厅里刚有服务生送来早饭,陆雅晨起描了几幅画正优雅的用着餐。余声担心说多就是错只好按兵不动,她坐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高空熬时间。
半晌过后房门被人推开了。
“洗洗吃饭一会儿跟我去见个客人。”陆雅说的轻描淡写,“你现在大四实习没什么课后天就和我回加拿大吧。”
余声一听急了:“妈——”
“昨个也没见你叫着这么亲切。”陆雅不容置疑的说,“机票我都订好了。”最后一个字落下余声脸唰的白了,女人当没看见继续又道,“学校也别回去了该办的手续我都会让人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