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绕梁——舒远
时间:2017-12-04 16:30:08

  “好了。”他笑了一下轻哄,“吃饭去。”
  梁叙从她毛衣里伸出手俯身去捡她的胸罩,她咬着下唇看着他慢动作的拾起来,一低头还能瞧见撑开毛衣的已挺立的粉尖,一霎间脸蛋都红了起来。
  “我给你穿?”他低声。
  余声愠怒从他手里扯过胸罩要去卫生间换,步子还没有跨开便被他从背后抱住。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手将胸罩拿回来,另一只手已经掀开了她的毛衣。
  “梁——叙——”她真的害羞了。
  他低低笑了一下,不给她任何机会将毛衣兜头脱了下来。然后垂下黑色的眸子去看她傲然挺立的胸脯,双手再次覆了上去揉搓。她忍不住仰头倒向他胸前,他沿着她雪白的侧颈吻了下去。
  房门再也没有被敲响过了。
  天黑前她已经被他折腾的一根指头都不想动,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骗到了床上。再醒来时保温盒里热着南瓜粥和鸡蛋,梁叙已经去了隔壁周显那边。
  她裸着肩头趴在床上慢慢笑了。
  两天之后上海总赛区的第一轮比赛正式来临了,这种正式的比赛和分赛区的形式不太一样。每轮都包括一个车轮赛环节和淘汰赛,分别有四个评委一一点评投票四十名入围第二轮,那时观众便拥有了百分之四十的投票权利。
  光第一轮就进行了长达两周。
  从中国各地赛区来上海参赛的乐队大概有百来个,比赛规则上第一轮是抽到偶数的乐队和抽到奇数的乐队各自进行车轮赛,最后由评委决定双方入围的前二十名。那些日子余声站在怒吼声都要喊破天的场子里,环视四周举着荧光棒的观众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连续的车轮战让他们精疲力竭。
  每天参赛完他们几个都要去租好的小场子练习到深夜,等到回旅店余声早就已经睡着了。阳台上的花开了又败了,再次开花是在第一轮比赛结束之后。
  他们一口气直冲到奇数第九。
  谭家明是在第一轮名次出来后才过来的,按照他们自己的话来说第一轮都过不了就别提师傅是谁。那个令人振奋的晚上一堆人在街头的大排档吃饭,谭家明指出了比赛中存在的几个问题。
  “我昨天看见姓薛的乐队了。”陈皮吃了一口凉菜,想起正面接触时薛岬对他做了个熟悉的开枪的动作牙齿直痒痒,“第一轮没机会第二轮一定踢他们出去。”
  谭家明睨了陈皮一眼。
  “可别小瞧他们。”老谭和梁叙周显碰了下杯子,“实力不错花花肠子也多你们要留心。”
  梁叙喝了口酒,给余声添满了可乐。
  她在一边沉默的听着他们说起比赛事宜,第二轮由周显弹唱梁叙保持实力打架子鼓做好第三轮的冲刺准备。街面上到处都是离开的人和留下的人,上海的夜晚将这份短暂的擦肩上演的淋漓尽致。
  一顿饭吃完他们一起回了旅馆。
  余声一个人在房间里开始写起毕业论文,隔壁谭家明正在和他们做重要谈话。提起这一轮要变幻的音乐风格梁叙说了一两句,然后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后来谭家明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
  “老谭一点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咱。”陈皮找到机会啰嗦起来,也口渴了,“周显给瓶水。”
  周显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丢了过去,梁叙想起了几个节奏随后摁灭烟出了门。他站在走廊上侧头往两边看去,谭家明正背对着他在和电话里的人玩笑。
  他正要抬步走开,脚尖却虚停了一下。
  “放心吧老哥。”谭家明淡笑了一下,“那小子坏着呢。”
  梁叙的眉眼闪烁了一下随后又进了房间,陈皮在和周显说着自个的栋笃笑。一轮比赛结束后他们心情都不错,可面临的更大的压力和急迫感却也接踵而来。
  二轮赛前他们一直都在排练。
  谭家明好像永远不累似的跟着转,有时候深夜都不回来在场子里搬两张桌子就可以睡一觉。赛前的那个夜晚上海下起了大雨,余声坐在阳台边看雨梁叙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走过去将毛巾递给他擦脸,“衣服都湿了。”
  梁叙随便抹了几把,直接将短袖一脱光着膀子。余声给他拿了一件干净的换了上去,正要说话门被急急推开了差点就要撞上她,梁叙眼疾手快将余声拉了一下绕到她身后。
  他皱眉看向门口:“投胎啊你。”
  “……”陈皮喘着气缓了半天,痛苦的说,“出事儿了。”
  余声具体不知道什么事情,梁叙让她待屋里别出来便和陈皮走了。地下乐队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也跟满大家裸跑似的。
  她是第二天下午得知的,因为李谓从北京过来了。
  那时余声正站在比赛现场的侧门打电话,有人喊着周显不太好听的话保安在维持秩序。她听见电话那头的陈天阳无声的流着眼泪问她话。
  “他是不是在那儿呢。”
  余声侧头看了舞台那边一眼,下一个就该他们上台演出了。现在网上几乎所有的地下乐队贴吧新闻都在说着周显是同性恋,她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李谓他——”她话音停了。
  陈天阳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滚下来,就在昨天傍晚过去找李谓复合时男生的脸色差到极致。李谓很郑重的道了歉说不喜欢她,陈天阳不信非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会儿夕阳西下,李谓说了五个字。
  上海大雨滂沱,陈天阳说着就哭出了声。余声没有告诉女生事实上到目前她还没有见过李谓,可对于陈天阳来说好像眼前已经灰暗了,世界里只剩下李谓离开时留下的那句:
  “你不觉得我恶心吗?”悲哀至极。
 
 
第68章 
  第二轮的第一场比赛简直惨败。
  当时就算毫不顾忌场外的唏嘘嘈杂,周显的个人情绪也自然受到了影响, 以至于弹唱的时候出现了些错漏, 好几次都差点停下来。等表演结束回到后台隔间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 像极了即将死去的人脸上才有的那种表情。
  这个时候似乎说话都变得多余。
  梁叙和陈皮站在门口抽烟, 走廊上时而过去几个目光投过来的身影。即使第一时间找人撤退网上那些消息,可浏览过的人数众多已经来不及。
  那时日子已接近清明节。
  四十个乐队连续两次抽签进行对战一直到入围十强, 连败两次直接退赛, 就他们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后天的第二场对战再输掉就真的结束了。过了一会儿周显从里面出来, 对他俩声音很低沉的说了句对不起就默默离开了。
  “他不会出事儿吧。”陈皮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唉’了一声。
  两个人一面往侧门方向走一面说着,那会儿赛场已经没多少人在了。梁叙一手抄进兜里去摸烟,抬头就看见余声一个人安静的站在门口低着头, 又停下了要抽的意思。
  接着她的视线便掠了过来然后一笑。
  陈皮不乐意做电灯泡先回了,梁叙和余声慢慢的走在后头。他们乐队抽到的对战时间是那天下午的四点半,等折腾一番再到现在上海的天色都黯了下去。
  “我都饿的不行了。”余声抬头看他, “你想吃什么?”
  梁叙忽然觉得背着吉他的左肩一点重量都没了, 他垂眸去看身边的这个——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大善事今生才有好运气遇见她这样的——女孩子。
  “什么都行。”他低声说。
  于是他们去了距离旅店不远的那家饭馆,要了二斤汤饺吃起来。她那晚的胃口实在不怎么好, 吃了四五个就停下了筷子。
  “不是饿的不行。”梁叙皱眉, “才吃了几个?”
  “那会儿是很饿呀。”余声胡搅蛮缠的解释, “现在又不饿了。”她说完很无辜的眨了两下眼睛看他, “不行吗?”
  梁叙好笑:“您说什么都对。”
  店铺里的门这时候被人推开了, 又进来了几个看模样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听那对话说的好像和周显有关,梁叙眉头倏地一紧嘴里咕哝的饺子咀嚼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余声抬手握上他的筷子,梁叙看过来。
  “我想吃那个饺子。”她眼睛确实盯着盘子, “你给我夹。”
  梁叙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霎时的不耐烦烟消云散。他吊儿郎当的挑了下眉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好一大会儿。
  “一个十块。”他说,“要不要?”
  余声努嘴瞪过去,梁叙低头凑近。
  “凭着我们俩水溶于水的关系。”他看着她,声音很低很沉,“友情价?”
  余声听到后面熟稔的那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
  从赛场出来她就一直扮演着合格的女朋友的角色,什么也不问一个劲儿的说着题外话想方设法逗他。事实上梁叙对第一场失策倒不是有多沮丧,可看她这样拼命帮他掩饰心底都在颤动。
  饺子吃完他们沿街往回走。
  很多年前看书里写上海的穿堂风和巷弄,好像直到此时此刻余声才切实体会到那种感觉。他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偏头和她说着一些‘听起来无论是什么都会很有趣’的话。
  快到旅店门口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梁叙掏出一看意料之中的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了一下。余声扫了一眼他的来电显示,将自己的手轻轻抽了回来然后拿过他的吉他。
  “去吧。”她说,“别太晚。”
  梁叙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下时间。
  “有事和陈皮说。”他低头轻道,“别等我早点睡知道吗。”
  月亮慢慢从云层里爬了出来,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雾挡住了天空衬得月光不太清晰。梁叙说完看着她进去才转身一面接通电话一面往反方向走去。
  他在一个偏僻的长巷见到了李谓。
  后者蹲在灰色墙壁下地面上一堆烟蒂,从早上打电话给他到现在似乎一直就在这儿没动过。那张脸看着比久病独居的老年人还憔悴,胡子拉碴的下巴凌乱不堪像个乞丐。
  梁叙沉默着走近也蹲了下去。
  长长的巷子破败陈旧连个像模像样的路灯都没有,他们俩靠着墙面对着面蹲在地上抽着烟。梁叙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一只手将烟往嘴里送。
  远方有红外线的光时而照过来。
  “来都来了。”梁叙良久后才淡淡出声,“怎么不找他去?”
  李谓保持着最开始的样子一直没有动弹过,一下一下的机械着闷头抽烟或者寡言。听到梁叙问话,思路才慢慢收回来。
  然后用很缓慢的语气问道:“他还好吧?”
  梁叙看着面前这人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一抽,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思想里除了前途之外的李谓。想当年这厮毅然决然的放弃音乐转而学医,发誓要做白求恩那样的人。
  “不是很好。”他淡淡的补充道,“你这两年忽冷忽热又是谈女朋友。”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能好吗?”
  李谓嘲讽的一笑,鼻子里闷哼出一个降音调。
  “我以为他会在乎跟个小丑一样作了这么久。”李谓干干的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他会在乎。”
  梁叙抬眼:“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在乎。”
  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的在一起哪怕说几句话,往往是周显一冷漠李谓就退缩。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想的,坦坦荡荡不好吗。
  “蹲这儿不累吗。”梁叙站了起来掐掉烟,“喝酒去?”
  巷子角落里有一家门伸进去的酒馆,正门很小刚够一个人进去。他们在那夜里喝了一杯又一杯,没人喊过停。李谓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哭的不成样子,一个大老爷们儿真他妈丢人。
  老板放了首李宗盛的爱的代价。
  那低沉缓慢的调子慢慢流淌出来,泼洒在这不是很明亮的馆子里。门口的月亮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又溜回了云层,天空变得又黑又寂寞。
  梁叙想起还在小凉庄的时候。
  他们仨抱着吉他找个鸟多林子大的地方一待就是一天,直到夕阳从天边悄无声息地落下去。陈皮摇头晃脑说栋笃笑,李谓盘腿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弯腰肚子都乐涨了。他靠在一棵树下抱着吉他给那俩配乐,抬眼便记住了这里的山山水水。
  那两天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老谭什么都没有要求依旧周显主唱,梁叙的架子鼓敲得噼里啪啦特别带劲。在第二场的比赛里他们加入了一点淡淡的后摇,周显又变成了那个没事人唱起崔健的死不回头还挺像个‘文弱’的疯子。
  那一战虽说观众支持率下滑却吸引了评委。
  于是他们反败为胜赢回了一场暂时安全了,退居幕后几个人离场回了旅店。陈皮高兴成什么样呢,走路都在哼着江南小调,拉着余声向房东借锅要在阳台煮火锅吃。
  好像那个时刻没发生过让人伤心的事。
  陈皮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有趣幽默像比黄子华看着还会耍帅,跟个活宝似的把余声逗得直笑。他们这样陈皮叫惯了,都快忘记人家本名是叫陈坡——耳东陈,苏东坡的坡。
  “这个不能和我抢啊。”陈皮操着筷子在锅里占领盆地,“哥们最爱。”
  梁叙笑着‘去’了一下,给余声碗里夹菜。那是个夜里七八点的样子,不是什么大好日子围在一起吃火锅倒也挺有意思。吃得差不多梁叙把余声叫出去了,屋里就剩下陈皮和周显。
  后者一直低头吃着没怎么说话。
  锅下的酒精还在剧烈燃烧着,汤和菜被煮的呼噜直冒气。窗帘半拉着有不算温暖的光落进来,将他们的身影衬得有些落寞起来。
  陈皮往窗外方向看着,话却是对低头的人说。
  “咱认识也有四年了吧。”天空里有人在放孔明灯,陈皮望着那红色的灯又重复道,“都四年了。”
  周显知道陈皮要说什么。
  “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陈皮淡淡一笑,“老子长眼睛干啥的。”随即目光落在周显身上,“你还不认识他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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