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问问女婿,这带的人这么多,女婿会不会不高兴?”薛姨妈划拉着一张单子,上面写了六个丫头六个小厮并六个婆子的名字,都是要跟去在宅子里伺候的。
“不必问了,待多少人他都不会不高兴的。”周琅安慰了薛姨妈一句,又转头对莺儿道:“你是我贴身的大丫头,按理说是一定要跟着我出嫁的。只是有几句话我要先说在前面,若你听了不想跟着我嫁过去,那也随你。”
莺儿听了大惊,急忙到周琅面前跪下道:“姑娘,可是奴婢今日做错了什么吗?奴婢自小和姑娘一起长大,姑娘和太太待我恩重如山,奴婢是定要服侍姑娘一辈子的,姑娘若有什么嘱咐只管说,奴婢一定记在心里。”
周琅点点头,道:“你并没做错什么,不用慌张。我只是想和你说,跟着我嫁过去,有一件事情是万万不能想的。”
顿了顿,周琅提起了荣国府的例子:“你也知道,陪嫁丫头是可以给夫君做妾的。我知道,你们做丫头的,都羡慕平儿,觉得她做了姨娘,一辈子富贵不用愁了。可这事,在我这里是绝不许的。”
“若是以后你看上了府中的哪个人,又或是想嫁到外头,我都会送你一副丰厚的嫁妆,叫你风风光光地嫁人。可若你要起做姨娘的心思,一天到晚想着爬床。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顾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
莺儿听完这话,一抬头,正对上了周琅一脸严肃,目光灼灼,不容置疑。薛姨妈也在一旁看着,莺儿却僵住了,不敢转头看她的表情。
做姨娘,莺儿也不是没想过。平儿虽然有时候过得不如意,可在丫鬟里却是头一人,人人不敢小瞧她给她脸色看。一个丫鬟一辈子混到最好的境地,不就是给姑爷做侍妾么?
可姑娘却说,她不许她给姑爷做妾?
莺儿愣住了,脑子乱哄哄的,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薛姨妈也是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这年头,陪嫁丫头做妾的事情家家户户都有,总比男人去外面寻花问柳强吧?
“儿啊,你得想想将来啊!等你怀着孩子的时候,给莺儿开脸做妾,总比女婿去外面寻个来好吧?”薛姨妈忧心道。她也不知女儿到底是怎么了,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周琅知道和薛姨妈说不通道理,便只笑着道:“别人家怎样我不管,我只说我的规矩。你回去也告诉那些要跟着我出嫁的丫头,我的丫头,不管是做我夫君的妾,又或者是做别人的妾,都不行。”
给别人做妾也不行?
莺儿惨白了一张脸,瘫倒在地上,彻底愣住了。姑娘这是要断了她们高攀的路吗?
都说姑娘心慈,可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变得这么心狠了呢?
周琅见莺儿愣住了,也知道她可能一时想不通这事,便缓声道:“你回去想想,要不要跟我出嫁,明早再来告诉我。若是要跟我出嫁,以后这事情可要记牢了。”
“是,姑娘。”莺儿勉强行了一礼,从地上爬起来出去。
外面正有两个二等丫鬟等着,原本是好奇跟着姑娘出嫁的人选,忽然见莺儿失魂落魄出来,还以为她被责骂了,便纷纷围上去安慰。
巴结这种事情,做得好不如做得巧。
毕竟,莺儿是姑娘的大丫头,现在是薛家的红人,将来姑娘出嫁了,那也是黄家的红人嘛!
房中,薛姨妈又念叨了周琅几句,见周琅坚持,也只好闭上了嘴。不过,虽然女婿是做官的,可薛家是皇商,祖上还是紫薇舍人,不比那小官差不多。薛姨妈想着,有娘家做靠山,难不成还能让女儿受欺负?
将来女儿女婿闹起来,薛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会儿,薛姨妈又有些觉得薛蟠不争气了。她那儿子,不过是拳脚厉害,哪里有什么其他的真材实料呢!要是没了贾家王家的帮衬,薛家还不知要艰难成什么样子。
又说莺儿,回去缓了半天,等屋里挤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丫鬟的时候,才忽然醒悟过来,将周琅的话说了。
原本,大家都是极期待跟着周琅出嫁的。姑爷长得俊,人看着也不错,又是做官的,比薛家大少爷可好太多了。
薛蟠已经有了香菱,以后又会娶正房夫人,身边还不知会多几个小妖精,哪有跟着到黄家好呢?
虽说莺儿做妾的机会最大,可也保不齐莺儿有个差错,姑娘想着让别人做妾呢?再不行,让姑爷喜欢上自己,那做妾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大多数丫头心里打的都是这个主意,可惜现在被周琅这样一搅合,这心思不得不收起来了。
房中一片寂静,大家尴尬地面面相觑,胡乱说了两句安慰的话便散开了。莺儿那脸色难看得很,可见也觉得姑娘这打算不好。
不过,谁也没胆子说出来,毕竟,莺儿还是薛家下人中的大红人。没人想作死得罪她。
晚上,莺儿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便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伺候周琅了。
等周琅梳洗完,莺儿忽然便跪下道:“姑娘,奴婢想好了,要跟着姑娘,伺候姑娘。”
周琅瞄瞄她一双熊猫眼,心知她考虑了一晚上,满意地点点头,扶了她起来道:“要跟就跟吧,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还能亏待你不成?做妾又不是什么好事。”
事情已经说定,莺儿虽然还有些恹恹的,却也有了精神头重新收拾周琅的东西,做事也更用心了几分。
莺儿决定陪嫁是想了一晚上的结果,可其他六个陪嫁的丫头,却也没有一个表示不愿意的。
或许是她们本身就不想做妾,又或者她们以为周琅只是危言耸听,不管怎么说,陪嫁的名额是这样定下了。
到了成亲前一日,薛蟠总算是回家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回家,而身后还跟了两个军中“好友”。
周琅一看薛蟠那唯唯诺诺看两人眼色的样子,便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好友,而是来监视薛蟠,以免他找机会跑了不回军营。
薛姨妈迎上去,又摸又抱,心疼了好一阵子,直抹眼泪道:“瘦了黑了。”
在军中训练了许久,也知道自己七尺男儿被娘搂在怀里是极其丢脸的事,于是薛蟠赶紧把薛姨妈扯开,嘴里嘟嘟囔囔道:“妈,儿子好得很,没啥不好的。”
周琅笑了笑,挺高兴,这个混子薛蟠,总算没那么混了,还知道丢脸。
薛姨妈才不理会薛蟠自觉羞耻的心,只一味把他当宝贝一样疼爱照顾。薛蟠实在受不了,便带着两个“好友”匆匆忙忙去荣国府,说要去拜见姑父贾政。
等薛蟠走了,薛姨妈又心疼念叨了半个时辰,总算想起来了,自己应该把女儿的亲事先忙好。
第二日,周琅早早起来装扮,贾家的姑娘,加上林黛玉史湘云等人,纷纷前来添妆。多多少少的,都是个意思。
薛家要维持大富大贵的景象,这样的好日子,赏钱自然是大把大把地撒,薛家的下人人人都得了赏钱,连贾家跟着姑娘们来添妆的下人也人人有份。门口挤着好些乞丐,薛姨妈怕堵了迎亲的路,急忙叫人抬了一筐铜钱出去撒,把那些乞丐引到边上去。
中午,鼬总算到薛家迎亲,敲锣打鼓,薛家门口一番热闹,还专门拿了荣国府的牌子,去请了一队府衙的人来维持秩序,免得有人摔着之类的,闹坏了日子。
周琅出门的时候,拜别薛姨妈和薛蟠,虽没有看见两人表情,却听见他们哽咽不舍地嘱咐自己。心中叹息,不管他们为人如何,可对她是真心的好。
上了轿子,嫁妆出门,围观的人又是一番惊叹。皇商薛家,富贵果然不是假的,看那些绫罗绸缎,那厚厚的珠宝箱子,那些房子地契,个个直道娶了薛家姑娘,便是娶了金娘子一般。
薛蟠自然知道周琅的嫁妆多,不过,他一向疼爱妹妹,也不太清楚家中经济,只知道家里有钱,给妹妹陪嫁多是应该的。此时听了周围人的议论,竟一点没有不高兴,反而很自豪,深觉自己有面子。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成婚后,周琅的日子更是惬意了。
先是和鼬一起在宅子里腻歪了三天,等三朝回门之后,趁着鼬不太忙的时候,两人出门逛街玩了好几日。
和鼬一起住,本就很习惯,没了薛姨妈看着,她做事也方便了许多,简直是爱干嘛干嘛。
等到鼬开始办差的时候,周琅也稍稍收起了玩乐的心,重新捡起了自己之前在忙的事情。
先前她只是买了医书来看,但她毕竟不是大夫,还是很多事情不明白。所以,为了更好得研究药方,她干脆便拿了自己的嫁妆出来开医馆药铺。
薛蟠只在家住了七八日便被拎回了军营,薛姨妈又失落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周琅出嫁,家中事情一堆,薛姨妈可没时间像以往那样失落着,躺在床上无病呻吟了。
早上得管着家中的事情,下午有得忙着铺子的事。薛姨妈大字不识一个,管起这些来,简直头痛得要命,一边管着,一边直念叨:“还是我儿没出嫁的时候好。”
那时候,她只用舒舒服服做个富贵太太就行了。
不过,现在再念着周琅的好也没用了,周琅已经出嫁,不能再来管着薛家的事情了。薛姨妈忙得头昏脑胀之际,忽然便想起来,香菱是帮着周琅管过生意的,便叫了她来。
“香菱,你原先是跟着我儿管过账的,如今这生意,还有这家里的事情,你便像从前一样理理吧!”薛姨妈按着脑门,一副累极的样子。
香菱却是不敢接的,急忙跪下推辞道:“太太,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如何敢管家中事情?还是请太太做主。”她是从外面买来的妾,说起来比家生子还不如,哪里能管这些主子该管的事情?
薛姨妈瞄了瞄香菱,没好气道:“怎么就不敢管了?我儿在的时候怎么管着,你如今便依旧怎么管着。如今家中也只有我一个,你也算半个主子,能有多少事?若是有不懂的,来问问我就行了。”
香菱还要再说,却见薛姨妈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叫她下去了。香菱只好惴惴不安地退下去,心里又愁又怕。
跟着姑娘管事和跟着薛姨妈管事,哪能是一回事呢?姑娘做事又成算又有条理,人人都敬畏也都福气,她有姑娘撑腰,自然没人敢说闲话。可薛姨妈,她会替她撑腰吗?
要是管不好,恐怕薛姨妈头一个要骂的就是她。
香菱真是愁死了,想想已经出嫁的周琅,更觉得日子难过。
另一边,周琅的日子越过越滋润,先是毫不费力便找了一间位置还不错的店铺开医馆,隔天,鼬便介绍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来坐馆。
周琅研究药方的同时,整理自己的嫁妆,以及,鼬的财产。
是的,成亲第二天,鼬就把他的银子库房钥匙以及房契地契都给了周琅保管。给的时候,鼬倒没当一回事,可莺儿却大吃一惊,吞了好几口口水,在心中啧啧称奇了好一阵子。
毕竟,在莺儿的心中,姑爷只是一个皇上赐婚下来的陌生男子,可姑娘不过见了几回,哪里有什么深厚感情,竟然会把全部身家就这样交出来了?
所以,莺儿在惊叹的同时,自然也怀疑,鼬是不是还藏着别的财产没交出来。
不过,不管如何,现在明面上,在莺儿的眼里,姑爷宠着姑娘,家中什么事情都是姑娘说了算,下人们见风头拜码头,不说唯周琅马首是瞻,便是莺儿也迅速成了大红人,比在薛家还得意。
莺儿原本还担忧,要和黄家的下人来一场掐架才能稳固地位,谁知,姑爷没有通房,连得宠些的丫头也没有,她家姑娘根本就是家中唯一的女主人,根本用不着和谁掐架。
当然了,后来,莺儿听了些私底下的闲话才知道,除了管家和家中的小厮,以及几个洗衣做饭的老妇以外,其他的下人都是成亲之前刚买不久的,根本还没连成一气。
怪不得和一盘散沙一样,姑娘嫁过来就是主心骨了。
薛家虽不比荣国府的下人多,可也有不少关系错综复杂的家生子,有些老资格的下人还是会倚老卖老的。
比起薛家的下人,黄家的下人可是太好管了。
周琅管事的头一天,管家就道:“主子说了,以往的规矩都不作数,全听夫人的吩咐,给大家重新立规矩,何人在何处当差,夫人若觉得不妥,也都重新分配差事。”
院子里站着的人个个低眉顺眼,偶尔有些年轻的小丫头小厮忍不住偷偷抬头,被旁边的嬷嬷严厉地瞪一眼,便都吓得低了头。
周琅陪嫁的人都单独站在前面左边,有的偷偷看周琅,有的偷偷瞧院子里的下人,那不屑的神情,仿佛她们比其他人更高贵些一样。
周琅瞧了瞧花名册,又看看外面的人,个个都不认识,便道:“叫管事的先排队上来我瞧瞧,有不妥的先换,下面的小丫头小厮先不换了,等后熟悉了慢慢调换。”
又看看自己带来的一堆丫头小厮,想想自己和鼬也用不着那么多人贴身使唤,便嘱咐管家道:“我带来的人,原先管农庄店铺的不用理会,依旧在原处当差,除了莺儿以外,房里再有两个二等丫头伺候就行,其他的丫头小厮你看何处缺人安排便是。”
管家自然连连点头,应下了这事,一边在心中想着,还有哪些不错的差事可以安排给这些人,一边招呼着各处的管事进来回话。
这些伺候的人,虽然不是个个都由鼬亲自挑选进来,但管家跟着鼬许多年,深知他家主子的喜好,只要忠心肯干活的,便都挑了这样的下人进来。
至于夫人的喜好嘛,胖胖的管家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眯眯地想:来日方长,慢慢揣测呗,反正这家中也只会有夫人一个女主人了。
周琅掌家是做惯的事情,这会儿只花了半天时间,微调了几个管事手上的事务,便将家中事情都理清楚了。
而后管家叫人送了账本来,周琅却是没兴趣看帐了,反倒淘金一样,在鼬的产业里发现了一个小别院。
那小别院地方不大,许久没有人住,空着已经好几年了。地方位置倒是很不错,周围有清静的茶馆,或是住着读书人家。
出嫁了以后,周琅盘算着要和林黛玉几个经常见面。虽不知鼬办的什么差事,但家中有许多女子来来去去总是不方便,倒不如整个小别院,也叫林黛玉她们能经常出门逛逛,她也不必整日窝在家中会客。
她想着便交代了管家,先把那地方收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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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的老大夫姓钟,先前是军中大夫,后来年纪大,受不了奔波了,就留了徒弟在军中,自己打算在京城开医馆。
京城地界,寸土寸金,钟大夫自己开一家医馆,压力还是有点大的,正巧周琅要开医馆,鼬便请了他来做馆,倒是两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