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种东西当作寻常的噩梦,每天毫无异状地生活着,
少女姿态的御主,完全不清楚自己在背负着什么,只是自然又天真地、向着命运前方的深渊滑落……也许,很快就有正义的使者找上门来,理直气壮地否定她、讨伐她、将那个虚幻又可爱的理想定义为罪孽。
骑士姬倏然收紧关节,将少女的手握得更紧。
她眸光微虚,对上少女讶异的视线:
“不要害怕,御主。”
“saber?”少女茫然地歪了歪头,“你怎么了,我们没有迷路哦,难波大人的方向感超强的,很快就到了。”
骑士姬无视少女的转移话题,只是以冰冷却坚定的语气叙述道:
“无论拦在前面的是谁,我都会为你碾碎。”
“那种无意义的、可笑的正义——”
“saber。”
少女柔软甜美的声音打断了骑士姬的宣言,她身体前倾,望着前方花花绿绿的店面,扭过脸看身边的从者,
“是汉堡包哦,这家我以前来打过工,超中意的。”
身着白裙的少女,背着灯火与漫天星光,朝黑色裙装的剑士绽开一个轻快的笑容。
仿佛理解了一切,又好像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老流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怕我吗?
第33章 白色
她猛地坐起身。
天微明, 淡白色的月还悬于空中, 寂静的四下里唯有少女急促的喘息声。良久,绘梨香缓缓松开被自己抓皱的毛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往盥洗室走去。
水笼头被扳开,单调的水声哗哗地响起, 她掬起一捧水, 往脸上泼去, 随意地抹了两抹, 然后抬起头望向水池正上方的镜中。
面色苍白的少女睁着无神的双眸, 湿气氤氲,仿佛水底的女妖。
——振作点。
绘梨香对自己说,用力拍了拍双颊, 又伸手去够柜架上的梳子。
倏然,她的动作僵住了。
维持着侧对镜面的姿势,少女目光犹疑地黏在镜中的某处, 挑起耳鬓后的一绺发丝。
冷冷的灯光照在捻住发丝的指尖上, 反射着纯白的光芒。
——白色的?!
绘梨香一个激灵,昏昏沉沉的大脑又清醒了几分, 拧起眉凑近了看:在一头茂密的黑发中,这一绺白色显得格外突兀。
与琴岛世界泛着柔光的银白色长发不同,这种白透着寂灭的死气,让她想起某些沉睡在记忆深处、令人极为不悦的画面。
——母亲美丽的脸庞上挂着发光的笑容,牵着幼小的她, 站在玄关处,目送着某个人的背影越来越小。
他始终没有回头,黑色西装笔挺,身形锐利如刀,浑身上下,唯有发丝是柔软的。
柔软的,肮脏的,虚无的,白色。
就像她捻着的这绺。
绘梨香心念微动,将融于体内的“剑”具现出,一手握着剑柄,一手卡着发稍,将锋锐的剑刃向发根抹去——
呲拉。
原理上能斩断一切的短剑仅仅并不如想象般见效,发出宛如切入金属般的刺耳声响,仅仅削断了两三根,剩余几百根毫无反应。
镜中少女神色猛然阴沉,她定定地拿眼瞥着白发,运转手腕,也不顾拉扯头皮的疼痛,更为用力地切下去。
“你在做什么?!”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盥洗室的大门被用力摔开,来者疾走两步,握住她的手腕,大力地拽开。
身子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略微失去平衡,手腕酸痛,她下意识地松开短剑,被白发少年一把夺去。
“干嘛啊!”
绘梨香恼火地捂着手腕,只见白皙的肌肤上被勒出几道红痕,她怒火更旺,抬头正想质问做出莫名其妙举动的一方通行,话已到嘴边,又被吓得咽了回去。
白发少年眼神阴鹜,表情分外恐怖,握着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一副随时要暴起杀人的腔调。
突然就……有点怂。
绘梨香往后退了一步,贴上洗手池的边缘,干巴巴地冲他笑了笑:“早上好哇,吃早饭了没?”
——对方的表情更恐怖了。
“本、本大人还没吃呢,要不要一起?”
她再接再厉地套着近乎,空出的手小心翼翼地去够被一方通行夺走的刀。
也不知道哪个动作触动到他的神经了,抓住她胳膊的手猛然发力,绘梨香反应不及,脊背狠狠撞上台面的棱角,痛呼声还未出口,脖子忽然被用力卡住,失神间对方已然顺势逼近,温热的体温将她瞬间包裹。
下颌被迫抬高,撞上一方通行的视线,她意图挣扎的动作骤然停顿。
瞳孔放大,眼白布满血丝,理应充斥着暴戾情绪的双眸中,此时多了种别样的情绪。
绘梨香茫然地眨了眨眼,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向前倾身半靠在对方的怀中,小心翼翼地拿食指碰了碰他的眼角。
他……在害怕?
在绘梨香想出名堂前,狭小的盥洗室内突然闪过一道黑色光芒,原本凝固的氛围被剑风打破,她在发怔间被人从一方通行怀中拽出,又磕磕绊绊地落入另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裸/露的肌肤感受到坚硬的铠甲,绘梨香头也没回的说道:“早上好,saber。”
“早安,御主。”
骑士姬冷凝的语气在耳边响起,她吊着的心脏这才恢复跳动。
——总算这次得到了答复。
——不正常的人只有一个真是太好了。
绘梨香揉着额角,向前迈了一步,手却被保持警戒的剑士握住。
“没事的,saber。”温声安抚着神情冷肃的阿尔托莉雅,小姑娘心里叹着气,望向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前,眼神森然的白色恶党,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
“那个,我是在用它割头发啦。”绘梨香指了指被他夺走的短剑,又撩起白发,张开略显苦恼的笑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普通的剪刀好像剪不断的样子。”
“——所以,不是你担心的那种事。”
她不确定地咬着下唇,
“一方通行,是在……担心我吧?”
白发少年神色动了动,周身压抑的气场化开几分,得到暗示的绘梨香松了口气,确定自己没摸错方向,便再接再厉地顺毛道:
“我不会再那样了。”
“绝对不会。”
-
一夜之间,驻扎在冰帝的力量全部消失。
学生们若无其事地上下课,脸上的笑容毫无阴霾。仿佛一天前紧张兮兮、片刻离不开保镖的是另一群人。
忍足侑士转了转笔尖,眼神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向左手处偏移。
黑发少女坐姿端正,目光专注地直视黑板,似乎听得全神贯注。刚转学便连续请了两天假的少女,此时摆出好学生的姿态未免太晚。本来冰帝因为忙于昏迷事件的处理调查,无心管理学生的出勤率,可是在发生昏迷事件的第三天早晨,所有人都遗失了记忆,若无其事地前来上课,少女的缺席就变得显眼起来。
轻易地修改了这么多人的记忆,却不高兴改掉区区一个出勤记录。
忍足侑士望着难波绘梨香的侧脸,无声地笑了笑,却见少女倏然扭过头,金眸警告般瞪了他一眼。
淡粉的唇瓣蠕动几下,也不管忍足看没看懂,少女又扭过头去。
【不许说出去】……吗?
因为不明的原因,似乎只有自己保存了记忆,原本还以为是少女刻意放过的结果,现在看来,她是有心无力啊。
想到这,他心中漫过近乎酸楚的喜悦。
嘛,这样也不错。
至少我知道她的秘密。
催眠般地对自己说道,忍足侑士眼神散漫地掠过讲台,只见班主任将最后一道题目的答案写出后,轻轻拍了拍手:
“大家注意一下。”
中年女教师面无表情地说道,
“等会又有一名新同学要转进我们班,同学们态度热情一点。”
冷淡地关照完学生们“热情一点”,女教师转身推门而去,也不管教室里的骚动。
“又来?”
“不会都是女生吧?人家想要可爱的男孩子啦。”
“只要和难波同学一样可爱都行。”
“怎么可能一样可爱呢你这个白痴!”
“——忍足,你怎么看?”
热烈的讨论中难免会提到前·最新转学生·难波绘梨香,忍足不打算出声,前桌却忽然转过头,毫无征兆地将他扯入八卦的战局。
“什么怎么看?”忍足装作无知地反问,前桌君却没看懂好友的意思,猥琐地冲他挤眉弄眼:
“不要装傻,”前桌压低了声音,眼神鬼鬼祟祟地往黑发少女那边飘,“要是还是美女的话,这次我绝对要赢过你。你这个家伙,仗着一张脸就被女生这么喜欢着,我到现在都没和转学生搭上话呢。明明大家内心都是猥琐男——为什么待遇差别会这么大,要是美少女都有心灵感应就好了……”
面容清秀的少年自以为轻声地嘀嘀咕咕着,没注意到好友死掉的眼神。
——真是对不起啊,美少女真的有心灵感应呢。
忍足内心轻飘飘地吐槽着,莫名升起一股优越感。
我知道哦我知道哦,她的秘密我都知道——仿佛只要这么想下去,就能改变自己在修罗场中卢瑟的地位一般。
忍足无声地叹了口气,偷偷瞥了眼少女,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内心活动,正在表情认真地整理桌面。
都懒得监听他内心了吗?
那小小的优越感烟消云散,但忍足没有沮丧太久,新的转学生就出现了。
粉色秀发分束成两股垂在脑海,容姿端丽的少女抱着巨大的便当盒,在男生们兴奋的嚎叫声中,优雅地欠了欠身:
“我妻由乃,爱好小绘,兴趣小绘,梦想小绘。”
她说完这么一段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自我介绍后,就直直地往忍足的方向走来,面上依旧是不变的娇笑,声音甜美地开口:“这位戴眼镜的不知名同学,可以把你的座位让给我吗?”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忍足侑士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目视着新的转学生理直气壮地端起沉重的便当盒,往自己桌上一放,扭过身就朝隔着过道的黑发少女扑去,发丝交缠,搂成一团。
“小绘~”
甜蜜如恋人间的呢喃。
死寂的教室中,百合花混着粉红泡泡,化作强大的魔法术式,击打着教室里每一位单身狗破碎凋零的内心。
第34章 转校
两团柔软狠狠撞上胸前的扁平, 绘梨香一口气没提上来, 就被抱了个满怀,少女柔软的发丝落到颈间,缠绕交结, 带起一阵□□。
几乎是本能的,绘梨香抬手扶住少女细弱的腰肢, 使对方在这种略显危险的姿势下保持平衡。
“由乃。”
小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绘梨香一时理不清自己的心情。
两人很久没有靠得这么近了。
但也从未这般遥远。
怀中的少女是杀死重要盟友、打乱布局的敌人——这个冰冷的事实化为无形的墙, 隔绝在两人间。绘梨香下意识地错开目光, 正想开口说什么。
“小绘~”
浸透了渴慕的颤抖尾音在耳边再度响起, 下一刻,敏感的耳垂就被一团湿热包裹了。
我妻由乃你tm!
头皮一炸,绘梨香膝盖猛地上顶, 狠狠击中对方毫无防备的肚皮,单手提着她的后衣领,将痛得蜷缩的粉发少女从怀中揪出去, 眼神凶狠地朝她瞪去。
“——小、小绘, 好痛啊~”
话语间带上了哭音,这么说着的我妻由乃笑容却愈加灿烂, 面部泛起诡异的红潮,看得绘梨香眼皮猛跳,只听得这个一口气追到另一个世界的重度斯托克以她独有的病态语调喃喃道,
“不过,没关系, 这是小绘给我的疼痛,我会忍耐的。” ???
怎么说得本大人像家暴的渣男一样?
眉头狠狠皱起,绘梨香手一松,将我妻由乃甩到一边,冷眼看着她跌跌撞撞地站稳,语气无波地提醒道:“这里是教室,由乃。”
为防止对方当众说出【妨碍我们的人通通杀掉】这种话,绘梨香神色略微松弛,言语中带上几分安抚的意味:
“有什么事课后我们私下交流。”
将【私下】两个词重重读出,绘梨香这时候也管不得教室里一阵阵压抑的惊呼声,只将眼神死死锁定着看似柔弱无力的粉发少女,直到对方点头,才松了口气。
旷世的凶兽闯进和平时代生养的孱弱羊羔中,还因为其无害精美的外表引来追捧。
先是自己,接着又是我妻由乃,冰帝的学生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血霉。
绘梨香在心中默默哀悼着曾被我妻由乃放倒、此刻却毫不知情地对这名少女产生好感的同班同学。
乱世中的和平真是脆弱。
——没办法,本大人就勉强充任凶兽的饲主好了。
迅速进入角色的绘梨香,满意地注视着我妻少女的情绪渐渐稳定,于是扭过脸,向沉默不语、脸色难看的忍足侑士望去,脱口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
“你怎么还不走?”
黑发金眸的少女蹙着眉心,一副很困扰的样子,这般理直气壮地问道。
忍足少年简直像不顾形象地把桌子掀到这对狗女女身上。
——这是人说的话???啊?啊?啊?!
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女生搅和在一起,还帮着那个人想把自己从位子上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