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后来太子仙逝,先皇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又见李煦年幼,只得把皇位传给了现在的景帝。不过好在景帝并不是阴鸷狠毒之人,对李煦也关照的很,将最繁华的东都给了李煦当封地,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卿钰山长看见李煦上台,恍惚间似乎就像看见了先太子一样,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动容,待再认清眼前的来人时,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李煦承蒙卿钰山长开蒙,这份恩情自然也是不能忘的,只对着他深深的作了一揖,开口道:“先生,别来无恙。”
卿钰山长只点了点头,有些感叹开口:“一别十几年,你都长这么大了,此次进京,可是要多住一阵子了?”
李煦淡淡点了点头,又想起这时候并不是他们寒暄的时候,下头还坐着上百个女学生,便只开口道:“改日再请了先生去府上一叙。”
卿钰山长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来,点头道:“对对对,你我改日再叙,还是先来见见你的这些学生吧。”
李煦听到这一句,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顿时觉得脸颊微微烦热,抬起头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视线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下面跪坐着的,是这京城之内排得上号的大家闺秀,不论是家事还是品性,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可李煦一想起要在这里面选自己的心爱之人,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对于李煦来说,小时候是按照皇帝的来培养的,所以在择偶方面,是抱着由父母做主的想法,只要他们让他娶谁,他就会努力让自己对那个人好,因为他的婚姻,绝不可能只是出于两情相悦那么简单。原本这次进京,也是抱着要被皇帝包办婚姻的想法,可谁知道皇帝倒是开明的很,居然把这个难题又丢给了自己……
书信已经托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封地,过不了几天,母妃那边大概也会有一个大致的意见过来。如今朝中政治还算清明,大臣接结党隐私的也不算严重,顶多就是在政见上有些看法不一,倒是闹不出什么大事情,既然逃不了非要找一个来当豫王妃,那就勉为其难在中间选一个好了。
坐下的女学生见李煦的眼神扫过来,纷纷心如鹿撞。山长一身吩咐,众人都低下了头,身子微微下伏,开口道:“见过先生。”
李煦的视线就落在了沈清薇的身上,只见她便是行礼的时候,那窈窕的身段中似乎带着别样的精气神,看着让人很舒服,尤其是她后背那一条乌黑粗长的辫子,就像有灵性的一样,虽然她是低着头的,可仿佛她也正在看着你。
沈清薇低下头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一向感知出众,这方面从来没有出过错,因此不等李煦说免礼,只抬起头来,迎上了李煦投过来的目光。
两道锐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彼此都微微心惊了一下,李煦移开了视线,开口道:“都免了罢,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棋艺先生,你们不必在意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你们的先生即可。”
李煦说话时候,脸上一直是那是冷淡疏离的表情,丝毫没有半点情绪在其中,等他这句话说完,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李煦已经朝着卿钰山长又作了揖,云淡风轻的从方才他上来的地方下去了。只留下一群大家闺秀,对着李煦那挺拔颀长,玉树临风的背影留着口水。
沈清薇见李煦走了,忽然之间就松了一口气。虽说上次在别院里面两人并未相见,但毕竟有过肌肤亲近。李煦若是肯忘记那件事情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想因那件事情,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来,那沈清薇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而李煦这短暂的出场,震撼的却不知沈清薇一人。那些平素里把京城四公子捧上了天的大家闺秀们,在看见李煦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界竟然那么浅。这世上果真有谪仙一样的人物,只是以前却从来不曾见过。
卢倩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李煦的后背上,愣怔怔道:“我竟从来没有见过,世上有这样的男子……”
贺柔佳也盯着李煦的背影,跟着附和道:“堂姐,那是你以前没见过表哥,表哥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卢倩雪咬着唇瓣点了点头,开口道:“嗯,现在见到了。”卢倩雪说完,一双杏眼转了一圈,低下头问贺柔佳道:“怎么,你也想当豫王妃吗?”
贺柔佳听闻此言,只郁闷的摇了摇头,开口道:“皇帝舅舅说,虽然表兄们成婚并不违逆国法,可是亲缘内成婚也是不好的,我是没有办法嫁给表哥了。”
卢倩雪顿时眼睛一亮,笑着凑到贺柔佳的耳边道:“既然你没办嫁给他,那就让他当你的堂姐夫好了。”
贺柔佳眨了眨眼睛,视线往沈清薇那边扫过去,小声道:“可是我方才看见,表哥似乎一直在往那边看呢!”
卢倩雪的视线顿时跟刀子一样往沈清薇那边杀过去,只瞧见沈清薇正低着头和崔锦屏说着话呢。
“你看看,那些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呢,看来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长得好看,总是夺人眼球一些的。”崔锦屏笑着道。
沈清薇却有些不以为然,她以前也从来不是以美貌出名的,所以对于一个人的评判,也从来不是先看重长相的,就算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沈清薇的标准第一还是他的才情,其次才是他的容貌。
“长得好看些,又不能当饭吃。”
崔锦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但是长的好看,多看几眼,兴许可以多吃几碗饭。”崔锦屏说着,悄悄拉了拉沈清薇的袖子,抬了抬下巴让她看向一旁的沈清蓉。
只见沈清蓉正两眼发直的看向李煦离去的地方,手中的丝帕拧成了一股麻绳。沈清薇顿时就为谢玉可怜了起来,这果然人比人得死啊,李煦一出马,京城四公子的粉丝只怕是少了一大片了。
沈清薇清了清嗓子,正巧那边卿钰山长又开始讲话了,李煦一时间已经走的很远了,众人的思绪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不过李煦一走,整个开学大典的就结束了,到后来大家跪的都有些累了,山长也就放任了她们自由活动去了。
一到自由活动的时候,沈清萱和谢枚就跑了过来,睁大了眼珠子道:“没想到豫王会来我们书院当先生,为了他我也要选一门棋艺的。”
那边沈清蓉便跟着道:“我也要选棋艺。”
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便相视一笑,方才沈清蓉分明就没有选棋艺,没想到瞧见李煦上场,就选了棋艺,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那边沈清萱纠结了半日,最后才开口道:“我还是不选了,我这脑子,实在不是下棋的料,我倒是挺喜欢厨艺的,我选厨艺。”
沈清薇便笑道:“我和崔姐姐也选了厨艺呢!”
那边谢枚就假装笑道:“君子远庖厨,你们怎么还去学那个,万一熏成了黄脸婆怎么办?”
沈清萱舔了舔嘴唇道:“我们又不是君子,我们只是小女子,其实也不用学什么大厨,只要会做几样小点心,将来做给自己心上人吃,就好啦!”
沈清薇见沈清萱如此大言不惭的开口,捂着嘴笑道:“四妹妹有如此志向,不然我就不学了,将来让四妹妹代劳好了。”
沈清萱想起沈清薇和谢玉的关系,又觉得自己做的东西若是谢玉能吃到,心里又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只害羞道:“要是三姐姐不嫌弃我,那……那我就试试看。”
沈清薇这才一试探,沈清萱就落了全套了,沈清薇就越发下定了决心,再怎样也不能破坏了沈清萱的亲事。
一时大家闲聊了片刻,便到了午膳的时候。因为是皇家书院,书院里做午膳的师傅都是宫里的选出来的御厨,大家闺秀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过了午膳,大家伙就可以去自己的寝房休息。
这边的寝房晚上是不住人的,四人一间,只有中午的时候姑娘们会在这边小睡。沈清薇和沈清蓉是自家姐妹,自然是睡在一间房里的,另外两个床位一个是崔锦屏的,另外一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孙女张婉玉的,只是张婉玉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才来了书院一年,就不来了。
以前沈清薇从来当沈清蓉空气,所以两人在一起住了两年,倒也没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情。沈清薇只和平常一样,重新梳洗了一番,靠在床上看书,崔锦屏从外面回来,见她还在看书,只开口道:“中午总共只有一个时辰休息,你怎么不睡一会儿,下午还要去选课业呢。”
沈清薇便把封面露出来给崔锦屏看了一眼,崔锦屏见是一本时下流行的异志,只睁大了眼睛道:“原来你是看这个,我兄长也有,可惜他不肯借我看。”
沈清薇便笑着道:“好看着呢,等我看完了,我借给姐姐看。”
第42章
崔锦屏坐在妆台前头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开口道:“我倒是不着急看这些,横竖从今儿开始,每日里要过来上学,也没有什么时间看,倒是不知道婉玉的身子怎么样了,前一阵你不在京城,我去看过她,她还问起了你来。”
现在的这些人事,对于沈清薇来说,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崔锦屏猛然提起张婉玉来,沈清薇倒是微微愣了一下,只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抬起头道:“今年是丁酉年,要是没记错的话,秋闱刚过?”
崔锦屏见沈清薇想了起来,只开口道:“正是呢,秋闱刚过,我父亲整日里在那边叹息,说今年国子监的学生又不是紫霞书院的了,算算日子,再过半个月,也该发桂榜了。”
沈清薇心里想的确不是这个事情,而是前世张家因为这一科秋闱的舞弊事件,被皇帝抄家查办了,男子发配边关,女的送入教坊,可怜张婉玉年纪轻轻就被送入的教坊司,再里面没熬几天,就香消玉殒了。
沈清薇前世还为了这个事情伤心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这辈子张能不能躲过一劫?别人家的事情,她虽是管不着的,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闺中好友再次坠入风尘,不幸而亡,沈清薇心中还是多有不舍。
“婉玉的身子好些了没有,若是好了,倒是可以来书院里上学的,她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情,还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我上回去也是这么劝她的,她也没说不愿意,只是说都一年多没来书院了,怕来了不习惯,改日若是有空,不如我们一起去劝劝她如何?”
沈清薇一心想见见张婉玉,便答应道:“那我们这次休沐就去吧,我也有好久没见到她了,明儿就让丫鬟先送了拜帖过去,这样也就不失礼了。”
崔锦屏便笑着道:“瞧你这急性子,不过也是,这两个月,你也病了,也鲜少出门来,我原本是要去探探你的,可我家老太太身子又不大好,我也不好意思出门。”崔锦屏说到这里,脸上就越发红了起来。
沈清薇想了片刻,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来,前世崔家老太太好像是第二年中秋上头没了的,因为要守孝,崔锦屏和沈伯韬的婚事一拖就是三年,等崔锦屏过门的时候,都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谢氏因为这个事情,心里老不受用的,别人家这个年纪都已经抱孙子了,她儿媳妇才刚过门呢。
沈清薇瞧见崔锦屏脸颊红红的样子,便凑到崔锦屏的耳朵边上小声道:“虽说大周朝的规矩,是要姑娘们上过了女学结业了,才开始婚配的,可也不乏有几个一早就定了亲的,你家老太太那个身子,时好时坏的,确实让人不放心,倒不如先定了下来,早早的就过了门,以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也好过耽误了你。”
崔锦屏毕竟是姑娘家,听沈清薇这么说,脸就越发红了起来,只拧眉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我哥那边,我母亲倒是急了,但眼下再急也要等明年春闱过了,况且哪里有哥哥尚未娶亲,妹妹就急着出嫁的,所以……我也不急了。”
沈清薇被崔锦屏这么一说,脑子就乱了起来,几十年前的人事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也记不得崔锦屏的兄长最后娶了哪家的姑娘了,听她这么说,只笑着道:“到明年春闱,也不过就四五个月的事情了,说起来也快了。”
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咬了一会儿耳朵,那边沈清蓉心里就厌烦了起来,只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埋怨道:“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崔锦屏以前也不是话多的人,虽然和沈清薇交好,两人倒也确实没有这样长聊的,大家都是各自回了寝房就休息的,也没闹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崔锦屏瞧见沈清蓉那样,心下倒是有些了然了。
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里不乏有几房堂表亲戚的,姑娘们的心思多半是差不多的。这沈清蓉虽然是沈清薇的姐姐,却处处不如她,如今在女学了,也只能处处仰仗她,这种心底的酸楚,崔锦屏也明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