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怀中突然有了细微动作,愕然低头正对上孩子微弱的眸光,原本粉嫩的双唇现下已经白透,仍旧努力张合出声,“这里……是哪……刚刚那个……姐姐呢?她……是谁?”
大手轻轻拂去孩子碎发上渗出的水珠,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自豪:“她叫林鸾,是个很了不起的锦衣卫!”
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啊——填坑的日子到了,感觉好像期末考结束痛苦等成绩一样。
是不是又把开头写的太沉重了,好怕把你们全吓跑,望天……
那个,可不可以不要脸得求点评论,想知道到底到底写得怎么样,让我死得明白些(扶额)
☆、良人归
林鸾觉得今晚真是糟糕透了!
今日是元宵灯会的第七个日头,本不该由她担这午门夜班。难得的清闲日子,还想着叫上小夕一同上街溜达一圈,感受感受这人间的烟火气息,可这美好愿望却全数毁在了那该死的贼人手上。
忙活了大半天,不仅宫里的夜明珠没找回不说,自己还落得了这副狼狈模样,要是叫那几个混账玩意儿看到,定会嘲笑她一整年。
“阿嚏——”
林鸾擤了擤鼻子,将外裳揽的更紧了些。一个不小心触到了肩上的伤口,有些吃痛,额间冷汗簌簌直下。
方才原木滚落时,她虽避开了要害,可到底还是伤到了几分,加上冷水的刺激,眼下整条臂膀更是胀疼得抬不起来,否则怎能轻易容这贼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约莫再有十来步就到家了,赶紧换身干净衣服,喝碗热姜汤暖暖身,还得赶回去继续盯着。
虽说接下来的事务交由温绍铭代班便可,可林鸾心里还是有些惴惴。说到底,这夜明珠是丢在了自己的手上,若是不能亲自将它寻回,一旦皇上怪罪下来,她铁定吃不了兜着走。外头等着看笑话的人可不比北镇抚司内的少,她可不想一开年就落人口实,当一整年的笑柄。
“呀!小姐!你怎生弄成这副模样了?”
刚一进门婢女小夕便迎了上来,原是惊喜,但很快就变成了惊吓。见林鸾这落拓模样,小脸惊得煞白,一口气没喘匀险些昏厥过去。
“不打紧的,不过就是抓贼的时候着了些风寒罢了。”林鸾勉强挤出一丝笑,强打精神安慰道,“去帮我熬一碗姜汤来,我喝了便好。”
“好好好!我马上去。”
小夕擦了擦眼睛,慌忙转过身向着厨房跑去。见她走远,林鸾才松下口气,摇晃着身子穿过大院走向自己的闺房。
正欲推门进去,却见屋内有黑影滑过,林鸾下意识后撤几步,探向腰间的绣春刀。与此同时,雕花木门竟突然敞开,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已迅速从墨色中探出,蛮横地将她拽了进去。
“阿鸾,我好想你。”
温热裹挟,林鸾只觉整个人都暖洋起来。
是的,很热。燥热得她一把将那人推开,想也不想便拔刀劈了过去。利刃相接,没有冷言冰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大笑。
“阿鸾,你今天这反应力相较平日,可是活生生慢了大半截呀。”
幽幽火苗蹿起,煌煌了整间暖阁。圆桌旁,少年只一手一刀,连步子都不曾挪动半分便将她所有招式都轻易挡下,顺带脚还抽空点亮了案上的琉璃灯。墨发束进帽中,微微有些偏斜,同她一样着一身利落飞鱼服,领口隐隐湿了一层汗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长途奔波。
“阿鸾,我这么焦急地从南京一路快马赶回,就是为了同你一道过个元宵,你就这般待我吗?”
言语间的委屈听得林鸾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眉梢抽动,干咳了两声将刀收回,瞪着那人道:“难道还需我提醒你么?未经他人允许尚闯闺房者,依着《大明律》可是要发配充军的。”尾音故意拖长,语气也忽地加重变厉:“你就不怕我告到指挥使那处,将你就地正_法了?”
少年见她认真模样,笑得更加灿烂:“我言澈何时怕过?阿鸾你可莫要忘了,你同我的婚约,可就是他们那老一辈人指腹定下的。”
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清明起来,望着某人张狂的笑脸,林鸾恨不能上前扒开他的嘴巴撕毁他的脸出气。挣扎良久,捏紧的拳头到底还是放下了,马尾一甩,别过脸去冷哼道:“那现下能否请言大公子出去,我要休息了。”
灯火摇曳,映出旁边檀色食盒,修长的手指轻敲其上。言澈闻言也不恼,赖笑道:“阿鸾,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不会撒谎。”
“你什么意思?”林鸾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直直盯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发虚。
“我们俩自小便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你的心思,我还不懂?”言澈敛笑,眸中泛起淡淡怜惜,“你哪里是想好好休息,分明只打算稍坐片刻,然后赶紧出门继续去追那顺天首盗。”
“你!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因为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而且,”食盒上的手慢慢抬起,落在了林鸾肩头。动作虽极轻,可还是弄疼了她,“你还受伤了。”
啪的一声,玉手抬起,重重挥去肩头轻浮。杏子眼圆瞪,脸颊晕出几抹绯色,看起来是真恼了:“要你管!”
言澈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比出两根手指摇晃在空中:“要么你自己脱,要么我帮你脱。”
“你!”
“我?”
“无耻淫贼!”
“哦?看来是要我帮你脱了?非常乐意效劳。”
“啊——你起开!”
吵闹声喧嚣了整座暖阁,差点将屋檐下的燕子窝震落。火苗跳动在琉璃灯罩中,羞红了一片亮光。
咚咚咚,外头有敲门声传来。
“小姐,姜汤熬好了,快趁热喝吧。”
吱呀声起,雕花木门被推开,粉裙轻盈跨入门槛,却只听哐当一声,瓷碗坠地咕噜了几圈,洒出褐红色汤水。
小夕从未见过如此“香艳”的景象,言少爷好像是在撕扯小姐的外衣,且二人衣衫皆有些凌乱,莫不是……
“啊——”
小丫头顿时臊红了整张脸,慌忙背过身去不敢多看,支吾半天也吞吐不出一句整话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
话音未落,脚下却已生风。未等林鸾好好解释上一句,她就如那离弦的弓箭般抱着托盘冲了出去,临走前竟还不忘把门带上。
经由夜风的吹拂,小夕觉得自己现在清醒了许多,面上也不似刚才那般烧得慌。小脑袋瓜一转,竟还感到几分庆幸。
五年前,她们主仆二人刚被接进言府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害怕小姐会因寄人篱下而受尽委屈。而今回头再看,当时自己还真是多虑了。
林老爷一家虽福薄,可好在他结交了个不错的朋友。林家蒙难后,世态炎凉,也就只有言老爷仍不忘故友情谊,收留了小姐,如亲生闺女一般好吃好喝地待着,还愿意坚持那旧日定下的娃娃亲,日日念着两个孩子早些长大完婚。
可小姐的脾气却委实让小夕有些捉摸不透。明明已经十七,早就过了及笄之年,却还迟迟不肯出嫁,这可为难坏了她和言家人。多好的如意郎君呀,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个侯门千金削尖脑袋想挤进门,若是不趁早下手,这煮熟的鸭子说不定还真能飞了。
京城里更是闹得沸沸扬扬,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等着看笑话。府里的丫鬟奴才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可背地里也少不了议论,偶尔还能叫小夕听到那么一两句。
大抵都是啐小姐不识抬举,不过就是个落魄的官家女,还好意思挑肥拣瘦。想那言少爷是什么身份背景,世代簪缨,父亲言老爷是先皇钦定的锦衣卫指挥使,母亲更是皇家长公主,怎么想都是她高攀了。
小夕听在耳里,恨在牙间,疼在心底。原以为是小姐和少爷性子不合,所以才百般推脱,可现在看来,二人的关系进展得十分稳当,不日应该就能成婚。这下言老爷和言夫人终于能放宽心思,还有那林家老爷,他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也能安心投胎去了。
想及此处,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抱着托盘蹦跳着就往厨房跑去。
“都怪你!”
林鸾觉得今晚当真是糟糕到了极点!一把推开身前的某个“登徒子”,咬着牙恨不得一刀将他毙命。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言澈收起玩笑模样,拣了桌前的圆凳坐下,掀开食盒上头的紫檀木盖,小心翼翼地将里头的物什端出。白色雾气团聚其上,香味四散盈满整间屋子。无需多想,只一闻便知那是言伯母亲手做的元宵。
若不是切身闻见这香味,林鸾倒还真忘了,从午饭到现在,她还没正经吃过任何饱食之物。经这一刺激,空荡的肚子一下便叫嚣起了空城计。
“哼,拿走拿走,我不吃!”林鸾斜了眼白气,咽下口水。
言澈看在眼里,有些想笑,可还是忍住了。修长的手指拾起汤勺,舀出一颗软糯的团子,凑到鼻尖前狠狠吸上口香气:“嗯!这么好吃的元宵,阿鸾当真不吃。”
“不!吃!”
“哦——我懂了,阿鸾是想让我喂你吃。只是不知阿鸾喜欢哪种喂法,是要我用手喂,还是,用嘴喂?”欣喜洋溢在言澈脸上,手上动作更快,眼瞧着就要把那圆滚团子送入口中。
“啊别别别!我吃我吃!”林鸾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一下子着了慌,想也没想就将他的手拽回,一口吞下了那勺中圆物。旋即又将头别到一旁,兀自咀嚼起来。
团子温热甜蜜,一口便能咬出麻心,美食入腹,渐渐抹去了她心头的焦虑与不安。
言澈失笑,惬意地端详着她此刻别扭的表情,觉着甚是可爱,低头重又舀起一颗问道:“还要吗?”
林鸾不愿看他,可那甜蜜口味却是盗走了她的心,几番思想斗争后还是交了枪:“嗯。”
橘灯氤氲出一室暖意,此间藏匿着少女面颊上的淡淡绯红,也尽收少年嘴角边宠溺的微笑。
“阿鸾真乖,全都吃完了。”言澈满意地点点头,哼着小调收拾起桌上的残渣,“一会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叫小夕过来帮你敷药,弄好后就乖乖上床睡觉。”
林鸾只觉面上滚热,许是暖阁里的温度太高,仍旧赌气不愿睬他:“不用,我换身衣服就走,外面还有好多事要办。”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摆到桌上慢慢展开,笔墨清晰,线条流畅,勾勒的竟是整座京城的平面图。
林鸾觉得光线有些暗,伸手想把那琉璃灯拉近些,可却扑了个空。诧异地抬头望去,却发现那灯已落入了言澈手中。光线摇晃,衬得他的脸半明半暗,鼻梁挺拔在面颊上偏扯出一块阴影,剑眉似锋,眸若星辰,隽秀又不失英气,如今却渐渐染上愠色。
“我说!乖乖睡觉!”
“别闹!”
绣眉轻蹙,抬手便要抢那盏琉璃灯,却奈何言澈将它高举过头顶,任凭林鸾如何踮脚仍旧无法够到分毫。
“好好睡上一觉,外面的事有我呢。”
话语轻柔飘来,忽地将她心头的细弦撩拨。杏眼惊愕,正对上他眉目温柔。
“可是你才刚回来,还没好好休息就……”
“那是我的事。”言澈赫然截断后半句话,轻拍林鸾的脑袋笑道,“累确实累,可一想到阿鸾要受苦,我的心就……”
“切,言大公子多心了,我还没那么脆弱,少睡一觉死不了。”林鸾狠狠剜了他一眼。
听了这话,言澈这刚踏出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回身摸着下巴坏笑道:“阿鸾这话可是在说,没有我陪伴,阿鸾就睡不香?既是如此,那我便不走了,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滚!!!”
这下,屋檐上摇摇欲坠的燕子窝终是被震掉,连带着院中的几个鸟巢也没能幸免于难。
作者有话要说: 该正经就正经,该撒糖就撒糖,该小虐还是得受点委屈,咱得一碗水端平。
☆、疑云卷
春寒料峭,又逢佳节,依着诏令朝中百官可享假十日。凭谁都只想缩进被窝里好好打个盹,不愿在这凄凄北风中摸黑起早,自讨苦吃,可偏就有人与众不同。
北镇抚司的议事大厅内,一人正端坐案前兀自钻研。案牍连绵,偶尔还有几片纸承受不住摇晃飘下,接二连三,几乎要把她那纤瘦的小身板全然吞没。
“林总旗,关于顺天首盗的所有案卷,全部都在这了。”
打量许久,温绍铭才在桌角寻到一处空地将怀中满满一摞纸搁下。瞅了眼案前之人,依旧埋头苦干,辗转于各种文书之间,心中免不了叹息。
元宵佳节,宫禁森森,竟能叫一贼人出入自由,还盗走了圣上珍爱的夜明珠。此等有损皇家威严的事,他们锦衣卫又怎能置身事外?若是无法快速将那贼人绳之以法,宫里宫外谁都别想好过,首当其冲便是他们这几个昨夜追凶失败之人。
走失犯人后,大家伙都心知肚明这其中的责任,温绍铭更是捏着把汗不敢再怠慢分毫。到底是陛下特设的灯会,即使是锦衣卫也不好直接下令封锁城门,只得派人时时盯着,幸好有言总旗在,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调配人员。
虽说没能成功将那贼人揪出,可却在街角杂物堆中发现了那身被他遗弃的木匠衣物。
想来那贼人遁逃后也并不好过,锦衣卫设下的重重关卡到底还是难住了他,这才不得不褪去伪装藏匿起来。既然那贼人尚未离城,他们就还有希望。
奔波了一宿方才收队,身上的疲惫之感可想而知。温绍铭本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前脚刚出迈出重门就迎面碰上了林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