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衙门做出反应,毛家出事了。
毛文治被人逮住打了一顿,说是他伙同外室讹诈淮阳侯世子,周家反应过来,报仇来了,还放火烧了毛家一个粮仓。
这下子整个江南学子都不干了,要上京集体找朝廷说理去。
建元帝震怒,勒令江南地方官员不准这批学子进京,同时紧急召了几位相国进宫。
“这事你们怎么看?”建元帝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很多,疲惫的问立在八宝阁里的三位相国。
孙相不出声,他出身西北,巴不得严相出事呢。
这几日严家和魏王的做派,他也看出来了,魏王上位,自己孙女坐不稳什么后位。
刘相都要告老还乡的人了,才不关心建元帝的烦心事,都是偏疼淮阳侯府惹的事,现在知道急了。
当初他就不瞧好这小子当皇帝,果然上位后各种昏庸。
看着他有个好儿子,且帮把手,结果把好儿子给作没了。
爱谁谁吧,都这个年纪了,管他!
严相急了:“万岁,周家为私仇,站在了整个江南学子对面,求万岁立刻下旨处置周旻!”
建元帝眉头紧蹙。
刘相忍不住“哼”了一声:“被将江南学子拔那么高,小心摔到。”
“那刘相倒是说说,这事难道不是周家引起的?”都快下台了,严相还真不怕他。
刘相微微一笑:“难道不是你那侄女婿,联手外室设仙人跳,结果讹上了周世子?”
半斤八两,笑话谁?
“仙人跳能跳出人命?”严相怒道:“刘相怎么不说是周家为泄私愤,烧了毛家粮仓的事情,抢了存储的银碳之事?”
江南阴冷,没有碳火,这是让全家冻死饿死的节奏。
建元帝敲敲桌子:“够了!朕让你们来,是商量怎么怎么处理江南学子闹事的,不是来吵架的!”
刘相和严相互相怒视一眼,各自甩袖别过脸去。
建元帝头疼,问孙相:“孙相,你怎么看?”
孙相拱手说道:“万岁,这件事淮阳侯府做的不地道。逼死了人还反咬一口,不是君子所为。”
严相面露得意,谁知道孙相接着又说道:“江南学子,眼界短浅、心胸狭窄,为了一家的风流轶事就要聚众闹事,怎么入朝为官?”
严相又忍不住出言讽刺:“你这各打五十大板,等于没说!”
建元帝余光冷冷扫了严相一眼,很是生气。
周家飞扬跋扈,这严家也是上不得台面。
他不理会严相,继续问孙相:“那依爱卿,该怎么办呢?”
“依臣看,那些聚众闹事的学子,这次春闱就不要参加了。”孙相胸有成足:“至于周世子,万岁还是早下决断。不为江南,也为京里百姓。”
京兆尹衙门口,天天围着一群百姓问周旻怎么处置。
反正大年下也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京兆尹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并不驱散那些围观的百姓,反而热水热包子的伺候。
267死局(3)
“朕……”建元帝心里犹豫。
宁王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宁王府派出去的人手也是一无所获。
这个局面下,建元帝还不想立刻同淮阳侯府翻脸,否则前天也不至于恐吓一番又放过了淮阳侯府。
建元帝目光定在案几上的笔挂上,实在无法下定决心。
三位相国立在地上,都是一肚子的话,见建元帝这个模样,又生生憋了回去。
韩广品这个时候进来,看了看状况,将手里用蜡封着的一个小小竹管,摆在了建元帝跟前。
建元帝动手去处里面的纸条,瞳孔顿时缩小,嘴角微微翘起一霎那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刘相偷偷抬眼去瞧韩广品,见对方微微点头,他立刻站出来:“请万岁早下决断!大周朝岂容一个后族子弟草菅人命毁我国基!”
这一声响的正是时候,不等严相还有话说,建元帝目光里有了坚毅之色:“下旨,周旻殴打朝廷官员、草菅人命,罪不可恕,鞭刑五十,向南流放三千里,无召不得回京!
江南学子私心太重,聚众闹事,取消这次春闱资格!”
严相惊呆了:“万岁,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春闱这一天报销国门、光宗耀祖,岂能断人前程?”
建元帝面色不睦:“怎么?江南学子读的圣贤书里,教的就是聚众闹事,为私利挟裹朝廷?毛文治本身品性不良,与人结仇,江南学子闹事的理在哪?”
建元帝问的尖锐,严相哑口无言。
建元帝又挑了挑眉毛:“你们回去吧,旨意一会朕就发出去。只是此事不许在内宫透漏一分一毫,违者立刻处死!”
这句话,主要是说给严相和孙相听的。
不许往宫里传,护的是周皇后。
严相面色露出一丝裂痕,忙低头行礼告退掩饰住。
本以为将淮阳侯府扳倒,周皇后的后位也坐不稳。
谁知道建元帝还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甚至还刻意保护周皇后。
出了八宝阁的门,刘相抄着手自顾自的走了。
严相皮笑肉不笑的问孙相:“孙相,咱们怎么也算亲戚了,在万岁面前落本相的面子,有意思吗?”
孙相掏了掏耳朵:“我只晓得,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很没意思。”
说完甩袖也走了。
严相气的跳脚,瞧瞧四周守备森严的内廷,也只能压着火气往宫外走。
严妃到底还是在张茜进宫时,得知了这个消息。
“母妃,如今江南两个书院一片哀嚎,闹事的几个书生都被地方官员看管了起来。”张茜说道:“毛家如今更是连过冬,都要靠咱们家接济着。”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魏王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全被这些不长眼的江南闹事学子给毁了。
建元帝雷厉风行下达了罚令,眼看着要接了魏王橄榄枝的那几家,又缩了回去。
张茜很有些不忿:“母妃,周家做的孽,为什么最后咱们跟着倒霉?”
严妃也很生气呀。
她目光阴沉的拽着炕几上盛开的正好的水仙,一朵一朵揪了个精光。
“就是,凭什么我的儿子跟着倒霉!”严妃恶狠狠的说道:“明明气数尽了,临了还得连累咱们!”
都这个时候了,建元帝对周皇后还是圣宠不衰,连着两天都在凤华宫里。
前几天对自己的恩宠犹如笑话一样。
周皇后凭什么呢?
淮阳侯府还在,这不假。
但是唯一的儿子周旻都流放了,还能翻身不成?
张茜还在喋喋不休,严妃一挥手:“今个儿本宫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张茜却说道:“母妃,我给您说个事,您就舒服了。”
严妃扬眉:“什么事?”
张茜神秘兮兮的招手,让跟来的丫鬟拿出一个纸包来打开,里面是一些药渣。
严妃忙拿帕子掩住鼻子:“什么东西,一股馊味。”
“母妃,这是四皇子生母喝剩的药渣。”张茜激动的说道。
严妃忙坐直身子,示意月妍上去查看。
张茜在旁边说道:“这是前个儿我进宫,一个不长眼的宫女撞到我身上,为免责罚说了这个秘密。还带我悄悄取出了藏药渣的地方。
那个宫女原来以前就是在玲珑阁给四皇子的母妃熬药的小宫女,看自家主子死的蹊跷,偷偷将最后一副药的药渣藏了起来。
她也不懂药力,直觉里面有东西,正好咱们跟凤华宫也不和睦,又为了免罪,这才拿出来求情。”
月妍将药渣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对严妃说道:“娘娘,里面有牵牛子,长期服用,会便血直到死亡。”
严妃目光亮起来:“本宫就知道,四皇子的生母怎么死的那么巧。”
她转头一想,目光又暗下去:“怎么那么巧,那宫女就撞在你身上?她人呢?”
“让我打发回了原处,说好的,随时召唤。”张茜摇头晃脑,恨不得严妃赶紧夸夸自己。
严妃双眸一转,笑:“这事不错,回头赏你。”
天气又暗了下去,似乎前一场雪不够尽兴,还要再来一场。
北风更加凛冽,平日宫女内侍,只要没有召唤,便猫在暖烘烘的茶房里不出门。
四皇子每日按着惯例往凤华宫去请安,周皇后高兴了就多聊几句,不高兴了就三言两语打发出去。
临近新年夜,周皇后忙着清点那日的晚宴和赏给外命妇的东西,一点空闲也没有。
今天依旧如此,底下人拿着账册,等着周皇后对账。
四皇子匆匆行完礼,就被周皇后打发了出来,一口热茶也没有喝上。
他哈着冷气走出凤华宫门,心里惶恐不安。
今天他刚听说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旻被流放,是不是跟自己交给父皇的那块令牌有关?
若是母后知道,会怎么待他?
这几天周皇后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难道听说了什么风声?
不会,父皇下了死令要瞒着她的。
他心里有事,一个没注意撞在正要去凤华宫的严妃身上,唬的小脸都白了。
严妃扶住他,笑:“吓成什么样子,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四皇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严妃叹口气,伸手在四皇子袍子上捏了一把,说道:“可怜见的,没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她又转向四皇子身后那些下人:“怎么连个挡风的裘袍都不给穿?这么个夹袄怎么御寒?”
后面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答道:“是殿下急着给皇后娘娘请安,没顾上。”
严氏怒道:“明明是你们伺候不周,还怪在主子身上!”
她又转向四皇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一句话,扶着月妍走了。
一转身,月妍就用不大不小刚好让四皇子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好可怜,连自己亲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认……”
“住嘴!”严妃忙拧了月妍一下,急匆匆回头。
268破裂
见四皇子还在盯着自己看,忙道:“快回去,外面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