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皇后的人,若是天天跳脱的不成样子,怎么服众。
他瞧楚氏一脸落寞的样子,笑了笑:“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孩子小的时候整天抱怨,孩子大了又开始觉得自己没用。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赶紧的去忙老二成亲的事情!”
楚氏眼睛亮起来:“你说的没错,昌平候夫人同我说了,想着这次两个孩子从西北回来后就抓紧成亲。”
据宗韵景说,唐婷婷和宗韵凡感情发展的挺好的,唐婷婷战场的英姿完美征服了闷骚的宗韵凡。
宗韵景这孩子说话一向吊儿郎当没个真话,不过这次楚氏心里愿意相信是真的。
她问六安侯:“老二和唐姑娘她们什么时候回京?”
六安侯望了望天空:“兴许还要半个月的路程吧,这次宋国公家的小子也跟着回来,又押着战利品。”
家里要是还有个姑娘多好,许给刘承舟,也过回岳父的瘾,免得昌平候那混账怎天在外面吹嘘自己有个好女婿。
说的那个好女婿好像跟六安侯没一点关系似的。
昌平候倒罢了,连林乐昌那个老不羞也顶着乌青的眼睛在茶馆里吹嘘自己如何英勇战斗恶行的内侍,最后自己姑娘如天神下凡,解救被欺侮的百姓。
说的好像他一个国公家的二爷,这么大年纪还是个白衣多自豪似的。
哎呀,想起这两个人心就烦。
六安侯站起身嘟囔道:“算啦,过几天又大朝会,万岁传出旨意说必须在太和殿开,宁王竟然没有反对。我得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去!”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至于家里娶媳妇,又是楚氏一个人在忙活,被楚氏咒骂了好几天。
四月初一大朝会,众臣重新聚在太和殿,等着宁王和建元帝出场,谁也没有看谁,更没有交头接耳。
是个人都觉着,这次大朝会不简单。
等到司赞声音想起,墨宁搀扶着蹒跚的建元帝出现在龙椅旁。
建元帝被墨宁按在椅子上,而墨宁直直立在一旁,并没有下来入列的意思。
上个月只是有点虚弱的建元帝,如今走路都走不稳,竟然要靠人搀扶了。
文武大臣心里一禀,谁也没有说话。就连一向鼻子不是眼睛的魏王,在接出严妃后,也变得死气沉沉。
☆、398馊主意
众人将最近的政事汇报一番,墨宁一一批示。
建元帝在龙椅上干坐着,面无表情看这些人望着墨宁的脸说话。
直到天文台一个钦天监出列,建元帝眼睛才亮了亮。
“臣有本奏!”钦天监是个干巴的老头,建元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墨宁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说!”
钦天监立刻朗朗说道:“臣最近纵观天象,东方七星大亮,紫薇之气入侵四月宿……”
“说人话!”墨宁直接打断了钦天监的话。
钦天监咳了几嗓子,偷偷瞄了瞄建元帝的脸色,说道:“星象有变,主太子上位!”
他话音一落,整个太和殿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响,刘相突然笑出声:“太子?本朝似乎还没有立太子,钦天监到底想说什么?”
“……“钦天监又看了看建元帝,万岁到底想让他说什么?
不敢呀!
建元帝在龙椅上缓缓开了口:“还不明白吗?没有太子,可是有监国!
你们谁见过太子之外的人监国的?这是咒朕死呢,好早早登基!”
谁也不敢接口这话,刘相也沉默下去。
墨宁摩挲着手里的玉环,轻轻笑道:“钦天监一直是父皇在管,诅咒不诅咒,儿臣还真的不太清楚。”
“不过。”他抬起头:“父皇亲口承认儿臣是太子,还真是意外的惊喜!”
建元帝胸口起伏动作大了起来,他双手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额头青筋突起。
没错,钦天监是按他的意思说的,他就是要当着群臣的面指责墨宁贪恋权利,逼宫篡位。
可是这些大臣,竟然全沉默,一个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还是他太天真!
“你们都哑了吗?”他咆哮起来:“朕还好好的活着,正当壮年。如今星象显示有颗更亮的帝王之星升起,这是有人要篡位!有人要逼宫!有人要谋反!”
咳、咳、咳,这些人真的一点臣子的觉悟都没有吗,生生要被气死!
建元帝咳的喘不过气,捂着胸口摊在龙椅上。
钦天监似乎被吓傻了,都忘了回归队列,张着嘴看着上面的建元帝和墨宁。
“万岁似乎神智有些迷糊,不如宁王殿下扶他先进去休息一下。”刘相迟疑着说道。
虽然都知道这对父子真实关系如何,但是闹到桌面上下不来台,实在不好看。
建元帝伸手指向刘相:“我没糊涂,我清醒的很!我知道你们一个一个都盼着我死!”
就不!
墨宁微微一笑,将目光扫向钦天监:“桑主簿,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钦天监心里一沉。
墨宁说道:“宫里贵妃有喜,你说要丁酉年属鸡的人血才能治。
这么荒虐的事情,父皇肯信,作为儿子的也无可奈何。但是事后偏偏查出贵妃没有身孕!”
他话音一顿,钦天监脚一软跪了下去,痛哭流涕:“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老臣一时不察,看错星命,请宁王饶老臣不死!”
墨宁冷冷一笑:“就因为你一个错误,宫里多少宫女丧失性命!”
大殿文武群臣哗然。
他们知道宫里有事情瞒着,没想到是这种事情,更没想到墨宁选择在大朝会上,将这种伤疤揭开。
再联系到从宫里失掉半个魂出去的武定侯夫人,众人心情立刻不好了。
死几个宫女,在他们看来那是命不好;若是牵连到权贵之家的女眷,那事态就严重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半响,严相咳了一声,等声音消停下去才说道:“殿下,此事兹事体大,请慎言。”
若是传出去,刚从前朝皇室阴影中走出来的百姓,又要陷入骚动。
墨宁垂下眼帘,没有再指责钦天监什么。
反倒是建元帝,肝火更盛,呼的站起身吼道:“墨宁!你现在是在逼宫吗?逼着朕将皇位让给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墨宁轻飘飘说了一句只有建元帝才听见的话:“父皇今天请出钦天监,怕是自己逼的自己下不来台了!”
钦天监的话,能对墨宁产生威胁的唯一前提,是大权还在建元帝的手里。
哪怕不能扒墨宁一层皮,起码流放封地总是可以。
但是偏偏现在建元帝穷途末路,手里连所谓掌狱内侍的底牌都没有了。
对着一群狼喊狼来了……真是可惜!
那些掌狱,若是建元帝放缓态度,让墨宁放松警惕,等对方进宫的时候来个措手不及。
兴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惜了,偏偏用妇人手段,整一些拐弯抹角的邪门歪道,白白浪费了手里的好牌。
建元帝呆坐下去,怔怔的看着殿下那些整齐划一队列,看着抬头仰望自己的群臣。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早已经一败涂地。
“很好!很好!”建元帝念完两句很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两眼发黑又昏了过去。
隐隐约约,又听见耳边有人高呼一声:“万岁身体羸弱,体力不支!”
体力不支?
感情到现在,都没人说一句墨宁的不好!
高高的宫门外,林嫣坐在车架里,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停靠一边。
里面开大朝会,她外面隔着车窗看外面迎春花一束一束,真是好看。
疏影将茶盏、攒盒一一摆好,就束手跪坐一旁。
里面大朝会似乎开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匆匆跑了出来。
他来到林嫣车架旁,压着嗓子说道:“娘娘,万岁又昏了过去,钦天监身子骨似乎不好,也请了太医。”
林嫣刚把茶盏放下,听到这个消息后抿了一下嘴,对疏影说道:“赏!”
疏影立刻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内侍手里,内侍惶恐的接过去谢了恩。
林嫣身子往后一靠:“桑主簿独子欠的那些赌债,全还了吧。”
既然建元帝喜欢阴谋诡计,那就陪着他一起玩。
他能勾引着桑主簿独子欠下赌债来算计林嫣和温昕雨;林嫣就能答应替桑主簿他们家填上这笔赌债。
不过以后,钦天监该换成自己的人了。
疏影笑道:“娘娘越来越聪慧了,桑主簿可是给万岁爷出了一个大大的蠢主意!”
林嫣白了她一眼:“你这是夸我呢?”
说完,嘴角也不自觉的翘起来,只可惜阴谋诡计,远没有直接动手来的痛快。
她还要再加一把劲儿才对!
☆、399逼宫
真是冷!
建元帝像在冰窟里一样,忍不住的颤抖,他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抓,直到抓到一层棉被,赶紧往身上裹。
不对劲!
他猛的睁开眼睛,床帏还是那个明黄的床帏,甚至床头架子上自己最爱的那枚印章也还在原处。
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轻轻转动头颅,透过层层纱幔,他看见外面人头涌动。
是人气呀,他的寝宫已经许久没有人气了。
建元帝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药味,忍不住咳了一声,立刻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小方子探进头,惊喜的喊了声:“万岁,您醒了!”
随着他的一声喊叫,屋里其余的人也围了上来,就听见一个女声吩咐:“父皇醒了,幔子拉起来,窗户都打开!”
不一会,窗外的光亮就照射在建元帝躺着的床上,刺的他眼睛生疼。
等差不多能看清人影了,就见林嫣端坐在床边,朝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恭贺父皇苏醒!”
“……”建元帝想挣扎着起来,身子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好警惕的看着林嫣,顺便也扫视了寝殿一圈。
他以为的孝子贤孙全不在,甚至季妃和严妃也没有露面,竟然放心将他交给林嫣!
建元帝激动起来:“你……人呢?人都去哪里了?”
林嫣笑道:“难道媳妇不是人吗?父皇可能不知道,今个儿宗小将军和刘小将季得胜回朝,宁王殿下领着众臣往城外迎接去了。”
班师回朝?
建元帝一时没有转过弯去,宗韵凡回京不还得半个多月吗?
林嫣瞧出他的心思,说道:“父皇昏迷了半个多月了,宫里连白事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您竟然活了过来。”
咳、咳、咳!
建元帝又咳的喘不过气去,他竟然昏迷了半个多月。
林嫣怕气不死他似的,示意疏影拿出个锦盒过来。
疏影颤颤悠悠的捧着锦盒,身体能离多远离多远,林嫣一手接过放在建元帝眼前。
“父皇,您猜这是什么?”语气轻松的像从没有同建元帝发生过冲突一样。
建元帝厌恶的别过眼去:“朕不用你在跟前伺候,留下小方子,点上炭盆,你出去!”
林嫣噗呲一笑,不管不顾的打开锦盒递到建元帝眼前:“是你派出去通敌的内侍头颅呢,瞧他死不瞑目的样子。”
建元帝没防备,冷不丁看见一个血迹斑斑发臭的死人头在眼前,啊的一声惊跳起来,心脏跳的急促,眼看着就要喘不过气。
林嫣这才收了锦盒,吩咐小方子:“万岁看过了,扔到乱坟岗去吧!”
建元帝缩到床的角落里,怒视林嫣:“怎么?墨宁那孽障看朕不死,就派你来气死朕吗?”
林嫣绷住了脸,懒洋洋看了建元帝一眼:“父皇心思阴暗,就猜测别人心思也阴暗吗?
殿下政务繁忙,哪里有功夫去跟您斤斤计较?是媳妇不忍您孤苦伶仃,特意过来侍疾。”
“黄鼠狼给你拜年没安好心!”建元帝眼前一阵眩晕,忙重新躺好。
谁料到林嫣又暗示疏影端过一碗药来喂建元帝,建元帝哪里肯喝她手里的药。
“你出去!”建元帝气虚不稳:“哪有儿媳妇在公公床前侍疾的,朕有儿子有妃子,用不着你!”
他转动脑袋四处寻找:“哪怕季妃和严妃不在,四皇子呢?让他来照顾朕!”
“四弟今个儿也跟着殿下往城门去,瞧一瞧咱们大周的气象!”
林嫣不急不缓,吹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药说道:“父皇好好喝了这碗药,睡个安稳觉不好吗?”
建元帝惊恐的看着林嫣,难道今日是自己的死期?
林嫣将药凑到建元帝嘴边:“这药里媳妇可是加了好东西。”
“你敢!”建元帝用尽力气将药碗打碎:“你们夫妻二人逼宫不成,难道要谋害朕不成?”
林嫣冷冷一笑,命疏影再端一碗过来,随后转头对建元帝说道:“父皇,您收买钦天监的时候,我们可不知道,又何来逼宫一说?
是您指使人亲口说星象有变,主太子上位,群臣默契的选择了宁王,您反倒出尔反尔。”
林嫣不高兴了:“当初宁王北疆遇袭,您说本打算立他为太子;后来他安然无恙,您反而不再提此事;那日朝会上您又说什么监国等同太子。”
她顿了顿,看了眼面如土灰的建元帝:“您可是不止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宁王为未来君主了,为何临到最后一步反而这般扭捏?”
建元帝浑身冰凉,即使将被子掖了又掖,还是刺骨的冷。
林嫣这是什么意思?
又再逼宫吗?
他木然的转向殿内,除了林嫣带来的丫鬟,没一个外人。
林嫣继续说道:“父皇若是不愿意媳妇来照顾您,也可以。一会儿众人班师回来,您只要当众宣布传位与宁王就好。若是还固执如初,反正媳妇闲着也是闲着。”
她不急不缓:“您现在除了躺床上,什么也干不了,民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占着茅坑不拉屎!”
建元帝嗓子眼里哼哼了两声,索性闭目养神。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林嫣又朝疏影使了个眼色,疏影小脸煞白,哆哆嗦嗦又拿上来一个锦盒。
里面却是一个空白的圣旨。
“父皇,您是写传位诏书,还是喝下这碗永远醒不来的药?”
林嫣推了推装睡的建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