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好不起来了。”周皇后将凤钗往台子上一扔,随着咣当一声响,她说道:“四皇子怪可怜的,本宫就见不得没人疼的小孩子。”
未央闻声,冲左右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事情还没完呢。
周皇后盯着镜子里自己雍容华贵的妆容,笑了笑。
不要以为弄走一个没用的周旻,就能把她怎么样。
事情,还没完!
周慕青同清姿,一左一右搀扶着严氏,缓缓走在皇宫里的大道上。
她低着头,默默数着地上的金砖,好像一直走不到尽头。
严氏的哭泣声在耳边时响时停,慢慢都化成了喘息声。
往日淮阳侯盛宠,严氏和周慕青进宫出宫,都是周皇后赏的步撵。
今个儿出来的狼狈,皇宫里的路太长,始终看不到神武门的牌匾。
“青青,歇一会。”严氏终于撑不住了,开口说道。
周慕青垂着眼帘,轻声劝道:“母亲再坚持坚持,前面就是神武门了,咱们一会就到家了。”
这里是皇宫,淮阳侯又刚遭了难,若是在这里站着被哪个谄媚的内侍或者侍卫看到,说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严氏哪里走过这么长的路,喘了喘,又想起要流放千里的儿子,悲从中来。
“娘娘是不是真的不管咱们家了?”严氏这才知道害怕,为自己刚才的莽撞隐隐后悔。
周慕青抿了抿嘴,道:“不会的,姑母这是难过。她就父亲这一个兄弟,哪可能不管?”
这话,其实周慕青自己也有些彷徨,想起这几日在宫里见的听的,眸子暗了暗。
拐了个弯,就是御书房后的文宝阁,周慕青略停了停,让严氏稍微的喘过这口气。
“宁王殿下。”清姿突然喊了一声,屈膝行了一礼。
周慕青回头,墨宁从文宝阁的大门走了出来。
周慕青和严氏忙避在一旁,轻轻行了一礼,唤了声“宁王殿下。”
墨宁好似没有听见,目不斜视的从三人身边走了过去,根本不理会周慕青粘在他背后的目光。
周慕青目光黯淡,待墨宁离的远了,才重新搀着严氏迈着沉重的脚步朝不远的神武门走。
周旻惹下的祸事,算是告一个段落。
临江侯和淮阳侯拿出了大笔的银子,补贴给受害者家属,仍躲不了门口半夜被人扔烂菜根、倒米共的结局。
最后还是朝廷出动了些护卫,这才让百姓消停了下去。
周旻和李啸,被判了流放北疆三千里,三年不得归京。
两个人走不走无所谓,关键是周旻还任着杂造局的差事,他这一犯事,军需处的六安侯就开始骂娘了。
部队的军需,不止吃喝拉撒,还有武器!
“武器懂不懂?”六安侯吹胡子瞪眼,把杂造局的参议骂了一顿。
参议也是有苦说不出,军需处来领兵器,要拿着建元帝亲批的条子,然后杂造局的管事签了字,这才能交付使用。
可是管事大人周旻,被判了刑,目前还没有新上司给派下来,程序万一错了,以后出了事可得他背。
六安侯瞪着眼睛:“这是前线指明的一批东西,你个老家伙莫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呆傻了,赶快出货!”
这事本不用六安侯亲自来的,可是底下人手来回跑了几趟都没把新一批的兵器带回去,他就急了。
“侯爷,下官的侯爷呦。”参议急的跳脚:“这派兵器的程序明文规定着,您就是骂死下官,下官也没这个权利呀。”
六安侯脾气虽躁,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认真想了想,一巴掌拍断了参议办公的桌子:“那你上折子,让上面赶紧的给你派个上峰来!”
“是是是。”参议忙不迭声的答应了。
第二日他就上了个折子,要求朝廷赶紧的派个杂造局管事来,顺便把六安侯拍坏的桌子钱给报了上去。
杂造局,本属于军需处管的,是建元帝为了分权,把这个部门专分了出来,自己握着。
早朝上建元帝翻着折子,冲着六安侯瞪了几眼。
武将那一排空荡荡的,信国公请了病假,淮阳侯也请了病假,魏国公小纨绔三天打鱼两天晒往,宋国公在边境打仗。
临江侯虽立在那里,却是像打了霜的茄子,无精打采。
只有一个六安侯,依旧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那里,一点被皇帝怒视的自觉都没有。
建元帝眼角抽了抽,问:“如今杂造局缺一个管事,你们谁有好的人选?”
这是皇帝亲抓的部门,大臣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不吭声。
建元帝只好点名:“李文志,你说说。”
大学士李文志站了出来,这会学精了,拱手道:“臣一界文官,对这些不太懂。”
建元帝皱皱眉毛,挥了挥手令其回到队伍里。
墨宁“咳”了一声,队伍里出来一个吏部左侍郎,道:“大理寺卿曾辉,为人耿直,做事公平,可以升任。”
大理寺卿是四品的官,杂造局管事可是皇帝的嫡系,都是勋贵子弟担任。
曾辉出自瑞安伯府,有这个资格。
李文志跳出来道:“曾大人资历浅了些。”
吏部左侍郎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资历浅?周旻资历更浅!
六安侯也嚷嚷:“不行,曾辉这小子,走的是科举之路,他懂兵器吗?分的清什么是铁什么是铜吗?”
吏部左侍郎冷笑一声:“他不懂,难道贵公子懂?整日游手好闲,知道兵器怎么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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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做伐
礼部左侍郎一开口,六安侯就开始卷袖子:“你出来,你什么意思?”
他的儿子,只能他教训。
宗家军上阵杀敌的时候,左侍郎还是个穷秀才呢!
建元帝怒喝了一声:“这不是西口菜市场!”
六安侯怏怏的收起了拳头,回到了队列。
不过左侍郎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建元帝。
他问六安侯:“记得益之是在金吾卫任职吧?”
六安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道:“正是。”
建元帝“哦”了一声,看了队列前面的相国刘毅一眼。
刘毅从一上朝就眯着眼睛,哪怕六安侯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疼,他也没睁开一下。
建元帝喊了声:“刘相可有提议?”
刘毅年岁虽大,平日尽扮耳聋,可是建元帝一问话,他立刻睁开了眼睛:“万岁问老臣吗?”
老狐狸。
建元帝心里骂了一声,登基时太过血腥,他坐上宝座后,一直以“仁”来执政。
他的仁厚,倒惯的底下这群老臣越发的圆滑起来。
“刘相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建元帝耐着性子问。
刘毅慢慢的走出队伍,拱手道:“万岁不是有答案了吗?”
左侍郎是宁王的人,李志文是周皇后的人,只有六安侯那个暴脾气是个孤臣,眼里只认皇帝。
纵观几个候伯,信国公家嫡庶乱着,建元帝明显不想他家掺和政事。
魏国公,年少贪玩,不堪大用。
宋国公年事已高,两个儿子已经握着北疆兵权……
建元帝不想杂造局落入宁王的手里,也只能在几个孤臣里面挑了。
果然建元帝沉默了一会,开口说:“我看益之就不错,择日上任吧。六安侯以后再有意见,不要拍杂造局的桌子,直接揍他。”
说完为自己的幽默呵呵笑了笑。
底下众臣也是松了一口气,随着笑了几声。
墨宁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又沉了下去。
建元帝余光看着,心里顿时爽快起来,想着昨天周皇后说要抱养六岁的四皇子,那就先养着吧。
下了朝,左侍郎故意惹了六安侯几句,六安侯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墨宁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众臣,问张传喜:“最近林七干什么呢?”
张传喜左右看看,见人都散了,小声说道:“还能干什么,围观信国公家的热闹呗。”
周旻的事一出,他到三千里外的北疆去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是那个酷似信国公继室的人,却还在道观里关着。
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没看见信国公请了病假不上朝吗?
林七姑娘身边的暗香,一天来回福鑫楼和信国公后门好几趟,每次回去时都是满眼的绿光、脚步飞快。
墨宁默了默,说道:“福鑫楼最新的段子,本王似乎还没听呢。”
张传喜跟在后面,挠了挠后脑勺,什么时候他们爷这么喜欢闲话了?
“姑娘,国公爷这几日都没出门,就今天带着一个随从从后门出去了,奴婢没跟上。”
暗香对着躺在榻上,拿书盖着脸的林嫣回禀道:“国公府的大门天天禁闭着,一点消息也探不到。”
她很是沮丧,感觉自己这次任务实在完成的不好:“只听厨房里干粗话的小丫鬟说,最近五姑娘成天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不过临江侯世子走后,她食欲直线下降。”
林嫣瞬间掀开脸上的书扔在一旁,坐了起来,眼睛闪亮:“林五是不是点名吃醋鱼、白云凤爪、青桃?”
暗香惊讶:“姑娘料事如神!”
那当然了,前世这个时候林娴已经嫁到临江侯府去了,不久就传出她有身孕的事情。
当时她不懂,还是八归后来嘀咕:“人家都是十月怀胎,怎么林五姑娘八个月早产的儿子,跟足月似的。”
无媒苟合!
无媒苟合!
林嫣兴奋的下了榻,激动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这林五真是不作不死。
李啸被流放,林娴的性子又不是个能忍的下的,国公府的热闹还会继续发酵呀,不去围观实在可惜。
“那我大伯呢?”林嫣兴奋的搓了搓手。
林礼有没有处置敢算计亲爹的林乐同?
暗香摇了摇头:“大老爷倒是府里最镇定的人了,每天都准时去衙门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