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看林嫣到底念着旧情,才不会赏什么东西。
八归木然的朝着上房的方向行了个大礼:“谢夫人厚爱。”
七弦默默叹了口气,指着离鸾道:“这是姑娘给你挑的小丫鬟,别看年纪小,人倒还机灵,同万儿一起服侍你。”
八归又朝着静苑的方向行了一礼:“谢姑娘厚爱。”
七弦欲言又止,冲着离鸾使了个眼色。
离鸾本以为是要被撵出去的,谁知道峰回路转,林姑娘倒把自己指到了一个姨娘身边做一等丫鬟。
好不好,总比现在赶出去被爹娘指着鼻子骂强。
八归跟没魂儿一样上了林嫣派给的马车,怀里紧紧的抱着那个小匣子。
出了侯府,离鸾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挤开万儿坐到八归身边,堆着笑问:“姨娘,您不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八归被她一提醒,倒回过神来,朝着对方先瞪了一眼:“怎么?倒想着当起我的家来?”
离鸾脸色一囧:“奴婢不敢。”
八归别过眼睛没再看她,姑娘派来这么个不安分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遇事总要想上几分,这会垂着眼睛抱着匣子,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若是说林嫣派人来监视她,那还真是高看了自个。
她犹豫片刻,还是趁着两个丫鬟不注意,打开了匣子。
里面,赫然躺着的是她的身契。
八归“砰”的关上了盒子,也顾不得车上还有两个丫鬟,捧着小匣子就痛哭不止。
姑娘这是原谅她,还是不原谅?
这是要归她自由,还是放逐了她?
万儿和离鸾本谁也不理谁,这会见新晋的主子莫名其妙的痛哭不止,倒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靠近了许多。
八归以后如何,都不属于林嫣的管辖范畴了。
林嫣现在发愁的,是怎么开口向舅舅和舅母提出回国公府的事情。
另外,还得国公府请她回去才行。
在外面这么多年,有家归不得,国公府的人要占很大的责任。
林嫣当时年纪虽小,整日也是嘻嘻哈哈的,其实该记得的一点也没有落下。
那时候祖母过世,哥哥提出来要接她回去。
祖父模凌两可,父亲不敢说话,大伯引经据典的说什么孝为先,她养在祖母膝下理应守陵三年,如此方能被人看重。
看重个鬼!
林礼竟然还听了进去。
森森的恶意呀!
上辈子竟然生生忍下去了。
她不是棒槌,谁是棒槌?
林嫣双手托腮,神情充满惆怅。
几个丫鬟束手立在一旁,均不敢大声喘气,谁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了。
疏影和暗香也是一进侯府就在静苑伺候的,想着林嫣怕是为了八归而难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疏影小心翼翼的说道:“姑娘,咱们还去上房吗?”
林嫣转过头看看她们几个,沮丧的摇摇头:“哪也不想去了。”
去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开口后被宗韵凡暴打怎么办?
她想了想,先问几个丫鬟:“那个,你们说六安侯府和国公府…唉,我终究姓的是林呀。”
姓林,有爹有家,却住在舅家,诸事不便。
就是这次退亲,若不是她紧接着算计了淮阳侯府和临江侯府,把众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舅舅和舅母,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的责难呢。
亲祖父在、亲爹在、林氏宗族还在京里耸立着,论理那都不是六安侯该出头的事情。
已经连累了一辈子了,怎么可以再接着连累这一辈子?
人要脸树要皮,祸害也要祸害信国公。
林嫣扑闪着一对桃花眼,话虽然没有说全,四个丫鬟却是全明白了。
“姑娘,您要回国公府吗?”绿罗小声问道。
林嫣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不。
绿罗犹豫了一下:“奴婢全听姑娘的,誓死捍卫姑娘的安全!”
其余几个也是异口同声:“全听姑娘的!”
林嫣很是欣慰,送别了一个不走心的八归,迎来了四个忠心护住的小丫头,不亏!
“好。”林嫣站起身:“最近反正无事,你们在院子里要多家演练,虽然将来我们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困难重重,但那也是无限的机遇啊!”
挑战,自然是国公府那一家子极品;机遇,那个一品公的爵位不是闹着玩的。
四个丫鬟迅速的围在一起,开始制定各种作战计划,列出了种种可能面对的敌对情况。
比如,国公府下人给使绊子怎么办?
国公府的长辈倚老卖老怎么办?
那个林五、林六孤立自家姑娘怎么办?
花园里落水、宴会上下药、寺庙里偷情、栽赃陷害…等等这几年在各府上演的姐妹撕逼大战,都被她们拿来实战演习。
林嫣看的目瞪口呆。
这些比她还淑女的丫鬟们,哪里来的这么多素材?
如此一晃,倒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其间唯一引起林嫣感兴趣的事情,是林乐同被免职在家了。
066牺牲自家娱乐全京
起因还在那位被暂时安置在永乐宫的朱月兰。
随着淮阳侯世子和临江侯世子的被处置,京里受害家属得到了不菲的补偿。
沸沸扬扬的永乐宫禁脔案,倒也渐渐平息了。
福鑫楼的风云榜,颇显寂寞,又换上了高门大户里主母和小妾那些不得不撕的事儿,嫡姐和庶妹间感动天感动地的爱,呃…恨。!
门口卖瓜子的李大爷,感觉最近的日子特别的不好过,瓜子销量下降了好多呦。
这一天,林乐同走出国公府侧门,正准备上马去衙门办公。
谁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个女人,紧紧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门房看清了那女人的脸,吓得屁滚尿流地爬回府里找还在请假的林礼去了。
林乐同也看清了那女人的脸,吓得神魂出窍。
这个朱月兰,他不是派人悄悄去永乐宫给做掉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他冒着冷汗使劲甩腿,要把朱月兰踢开。
可惜朱月兰受了一夜的惊吓,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哪里会放手。
她知道是林乐昌忍不住,要杀了她毁尸灭迹。
如今自己这副鬼样子,哪里可能有机会回沧州找单晓敬。
自己娘家也是冷心冷肺的一群人,根本不顾她的苦苦哀求,愣是把自己卖给国公府那个都快当她爷爷的人做继室,求得朱家的荣华。
在永乐宫的时候,周家的婆子还悄悄去看过,背着人递给她一包药。
凭什么!
她死也要拉个垫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国公府,但是看见依旧春风得意的林乐同,朱月兰心里的恨意油然而生。
林乐同被朱月兰眼睛里的疯狂吓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把她弄走,别让父亲看见。
可惜到底天不遂人愿,林礼出来了。
林嫣说朱氏和大儿子勾结,他还能在心里劝慰自己这是小丫头乱攀扯。
可是如今亲眼看见朱氏满含恨意的紧紧抱着长子,林礼心里一片凄凉。
当初那个在福鑫楼里嚷嚷的汉子,他问都没敢问就给杀掉丢在后山臭水沟里。
林嫣在庄子上一字一句的质问,犹在耳边。
林礼感觉天旋地转,手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指一指林乐昌,又指一指朱月兰,摇晃了几下,扶住身边的随从,缓缓将手捂住心口。
疼,是真的疼。
精心培养的长子,竟然真的如林嫣说的一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
他想起当初随自己四处征战的那位少女,明媚娇柔,怎么可能生的出这种黑心的儿子来?
这边急于甩开朱月兰的林乐同终于也发现了父亲,慌的顾不得朱月兰,一下子跪扑在地上。
“父亲!父亲!快命人把这个叫花子疯女人赶走!”林乐同心里还存着丝侥幸,嘴里高声嚷嚷着。
虽说国公府所在的胡同住户没有几个,可是毕竟还有人家。
林乐同已经看见有别家的下人探头探脑的了,他涨红着脸,急切的央求林礼赶紧的将人赶走。
人心偏的久了,总会有惯性。
林礼终于抬了抬手,从门里出来两个护卫朝着朱月兰走去。
朱月兰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咯咯”笑了几声,断掉舌头的口腔发出了串奇怪的声音。
林礼却听清楚了:“这才刚开始!”
他目光紧缩,还没来的及下令,朱月兰已经冲着国公府门的石狮子一头撞去。
扎眼的血红夹杂着白色的脑浆,顺着狮子冰冷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
林乐同大着胆子回头看,朱月兰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瞪着他看。
“啊!”林乐同以一种非常不爷们的方式晕了过去。
国公府外远远一辆普通无奇的马车里,墨宁别过眼,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有茶叶沫滞留在杯口,像及了朱月兰那飞溅四处夹杂了泥土的脑浆。
他默了默,终于把茶水连着茶杯,一起扔出了车窗外。
“走吧。”墨宁吩咐了一声。
驾车的张成舟得令,立刻启动了马车。
张传喜重新拿出一套新茶具,给墨宁将茶斟满了递过去,然后窝在角落里不敢大喘气。
太吓人了。
可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做好事,林七姑娘知道吗?
墨宁低着头,看不出半分情绪,他也确实没有半分情绪。
人心,大概都是偏的吧?
林乐昌明明是被冤枉的,林礼偏偏要打他个半死,却半分舍不得动罪魁祸首林乐同;
周家明明没有半分世家的气度,建元帝偏偏处处抬举。
正如他,只不过小时候觉着林嫣身上有种他没见过的活力,多年后再见面,还是忍不住的喜欢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