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江宸红着脸,“好,那你可别后悔。”
两个人笑着闹成一团,闹了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闵怀说话的声音,两个人齐齐住了嘴,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个人半晌又一起“噗嗤”笑出声。
琅华向外面望了望,“韩将军也在?”
闵江宸点了点头,“两个人在说战事。”
这才是琅华真正想要听的,琅华拉了闵江宸的手,“我们也去听听看,到底都有些什么事。”
战事有什么好听的,那都是男人的事,闵江宸摇了摇头,琅华却先提着裙子悄悄地走向堂屋,闵江宸也只好跟了过去。
两个人刚到了窗下,琅华还没来得及听,门就被人打开了,紧接着她就像只小兔子般被人抓了进去。
等琅华反应过来,已经被韩璋放在了椅子上。
闵怀皱眉埋怨闵江宸,“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韩璋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小姑娘,在面对韩御史和王仁智父子的时候是那么的冷静自持,身上总有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让他不得不另眼相看。
韩璋笑着道:“就让她们在这里吧!”
闵江宸却害怕这个表兄,更别提跟他共处一室了,忙在门口摇头,“我还是不进去了。”
门被重新关起来。
闵怀叹口气,“这么说,如果供给不足,大军很有可能不能按时抵达镇江?可是供给是朝廷下发的,怎么能不够?”
韩璋看着桌子上的舆图,“如果这是别人的兵马或许够用,但是我的却远远不足。”
闵怀仍旧不明白。
琅华有时会与陆瑛讨论战事,于是习惯地脱口而出,“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
也就是说一匹战马要吃掉六人的口粮。
韩璋带的是一支骑兵,如果拿普通军队所需的口粮来衡量这支队伍,肯定是不够的。
闵怀惊奇地看着琅华。
韩璋也不禁蹲下身来,这个顾家小姑娘的口气,就像是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士,他真的很好奇,这小姑娘还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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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盟友
琅华知道的事还真就不少。
那些都是韩璋死后发生的事。
大齐和西夏打仗,出动了二十万大军,最终抵达前线的只有四万,中途耗损了十几万人,就是因军粮供给不足和长途跋涉感染疾病造成的。
双方实力不均,眼见大齐就要打一场败仗,朝廷又迅速倾全国之力集结十万人马,这次倒是筹备了足够的军粮,可是皇帝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将大内最好的战马送去打仗,结果反倒成了拖累,带兵的将领将汗血宝马当成祖宗般供起来,宁愿士兵饿死也要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些战马,却消耗了太多的粮草,援军迟迟不能抵达战场。
后来不要脸的忠义侯李成茂提了一个让人唾骂的主意,他认为应该放松对士兵的约束,也就是说让士兵去抢沿途百姓的粮食。正当大家认为这场仗必败的时候,半途冲出一个副将,杀了所有的汗血宝马,这才按时将整个援军拉到了边境,这个人就是裴杞堂。
战后陆瑛带头弹劾李成茂等人,提议升迁裴杞堂,那时候她还以为陆瑛和裴杞堂会站在一起,却没想到反而成了政敌。
李成茂在镇江平叛有功才被加封了忠义侯爵位,这一次他会不会来呢?
李家那位大小姐也让她记忆深刻,自诩巾帼不让须眉,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甩甩她的马鞭,有一次到陆家做客,她带着下人在榕树下乘凉,就被李大小姐不小心甩了一鞭子伤了脸颊。李成茂被夺爵之后,陆瑛抱着她叹息,“终于报了这一鞭之仇。”
她才知道这个沉默的男人,一直将这些放在心上,为她做了这样的事。
曾经的那些美好,盘桓在她的心头,让她回想起来觉得很甜蜜却又有几分的惆怅。
琅华正胡乱想着,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样东西,是一颗看起来不起眼的小核桃,琅华抬起头来,看到韩璋正冲她笑。
小核桃已经被捏开了,露出里面的核桃仁,琅华好奇地将核桃仁剥出来放在嘴里尝了尝,焦甜的味道顿时从舌尖传来。
韩璋在给她东西吃,是不是就像四婶一样,将她当成了小孩子,总要用一些零嘴儿来喂着。
琅华刚吃掉一个,韩璋手指轻轻一捻立即又塞过来一个,琅华好奇地捏了捏,核桃皮坚硬如石,她不禁吸一口气,韩璋的力气可真是大。
韩璋和闵怀两个人坐下来,指指点点去看舆图,琅华伸长了脖子却看不到,正觉得失望,韩璋长臂一揽将琅华抱上了膝头。
闵怀不禁皱起眉头,“你这像什么话。”
韩璋笑道:“我看也就只有六七岁的年纪,怕什么,我能做她叔叔了。”
闵怀叹气,“顾大小姐已经八岁了,你这混不顾的性子什么时候改一改,怪不得芸娘会怕你……”
闵怀的声音戛然而止。
琅华能感觉到韩璋顿时显得有几分的落寞和悲凉,一个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常胜将军一下子像个孩子一般手足无措。
闵怀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将韩璋的注意力拉到战局上来。
琅华好奇地扒着桌子看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偷窥的兔子。
……
“我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
琅华从屋子里出来,被闵江宸拉着埋怨了半天。
“也没什么好看的,”琅华悄悄地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在这里,就要让自己更清楚些,不能糊里糊涂地过日子。”
闵江宸将琅华拉到一旁,“陆瑛来了要见我表兄,表兄可能不愿意见陆家人,要不然你去说一说。”
将陆瑛介绍给韩璋?
琅华摇了摇头,“这样不好,韩将军这次不见他,下一次说不定就会见了。”陆瑛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如果知道是因为她才能见到韩璋,不但不会高兴还会觉得难堪,她与陆瑛在一起那么多年,深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闵江宸十分惊讶,“那为什么?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帮忙去说一声。”
阿宸不了解这些事,她又没办法说的太清楚,涉及到前世的事,说多了就会难以自圆其说。
陆瑛很清楚,如果他想要结交韩璋,就一定有他自己的办法。
琅华去拉闵江宸的手,“你也别去说,陆瑛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办。”
闵江宸目光闪烁,“你是因为陆家的事,所以跟陆瑛生气?”
琅华摇摇头,“没有,但是每个人之间都要有个距离,阿宸……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小心年纪轻轻就变成老太婆。”
闵江宸笑着去给琅华呵痒,“谁是老太婆,你才是老太婆。”
两个人打打闹闹进了园子,琅华才低声道:“阿宸,有件事你还真要帮我。”
闵江宸看到琅华严肃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琅华道:“你一会儿打发人去跟我母亲说,今日留我在家中吃饭,要晚一些回去。”
闵江宸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本来就不会早早将你放走。”
琅华摇摇头,“我现在就要走,但是……你要让别人以为我还在闵家。”
闵江宸脸色顿时变了。
琅华好不容易说服了闵江宸,在闵家后门上了车,车快速地离开了闵家,走上一条大路,琅华这才松了口气,皱起眉头看车厢对面的人。
赵翎倚在车厢上,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看不出受了那么重的伤。
萧妈妈传消息过来的时候,琅华还吓一跳,赵翎竟然知道她在闵家,还知道她准备借着来闵家的机会去找胡先生。
怪不得人说,鸡鸣狗盗,鼠窃狗偷之辈消息最是灵通。
赵翎嘴角微弯漾起一丝笑意。
仿佛在说,这是该求我来帮忙了吧!
琅华声音漠然,“如果你想要耍什么花样,最多就是鱼死网破。”
赵翎深深地看着琅华,“顾大小姐,你聪明伶俐什么都好,就是戒备心太强,有时候要学着依靠、信任别人,你也知道光凭你一己之力,就算能帮镇江渡过难关,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难题等着你,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
琅华不禁气得发笑,“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掉脑袋的盟友?”
赵翎眼睛中豁然透出几分凌厉的气势,翘起的眉宇中是慢慢的倨傲,“想要我的脑袋,只怕也不会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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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劝说
胡仲骨戴着斗笠慢慢地在路上走着,他脑海里总是回想着顾大小姐盘坐在莲花座上,口述药方的模样。
当时他不由地赞叹,真是个胆大的女娃娃,这样引人注目地背药方,就不怕招来算计吗?要知道那些药方都是能变成钱财的啊。
事实证明他错了,这世上奸邪小人总不是很多,没有谁为了药方来算计顾大小姐,顾大小姐反而让王大人父子栽了跟头。他因此放松了警惕,想着也许能在顾家这样住下去,谁知道顾大老爷的事又被翻出来,紧接着顾大太太一脸仇恨地望着他,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将他置于死地。
他害怕,他要逃走,越远越好。
胡仲骨几乎将自己的脸都遮起来,慢慢地在路上走,城门只会盘查那些准备带家资离开的大户,他这样身无长物,很快就会被放行,然后他就会一路向南,找到一间寺庙请求收留,然后就这样卑微地生活下去。
只要能活着。
胡仲骨顺利地出了城,管路上照出他渺小的影子。
一阵马蹄声响传来,胡仲骨急忙闪到路边,低下头等着骑马的人从他身边经过,他的心像是被绳子紧紧地系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终于那匹马跑远了,胡仲骨才又小心翼翼地回到路上。
谁知还没走两步,马蹄声又传来,他只得再去躲避。
一次,两次,三次,太阳已经落在西山上,余晖照着胡仲骨苍白的脸。
他竟然寸步难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胡仲骨几乎要缩起来。
终于马蹄声响又传来,这次马停在了他身边,从马背上跳下一个人走到他身边,胡仲骨立即弓起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胡仲骨看到一双粉色绣花鞋,然后是一个小姑娘用十分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觉得这样是活着吗?”
“躲在黑暗里,好像见不得光一样。”
“是在活着吗?”
“怕得什么事也不敢去做,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胡仲骨眼前一片模糊,“没有用的,跟那些人比,我们如同蝼蚁,就算是抗争也没有用,他们要做什么就一定会达到,你以为努力就会有所改变,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是天生的,天生的命。”
他抗争了一辈子,努力了一辈子,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条断腿,一桶尿。
胡仲骨颤抖着道:“说什么天道酬勤,都是骗人的鬼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道,这世上没有公平可言,你只能看着自己从意气风发到白发苍苍,时光终究会消磨掉一切。最后剩下的只是卑微。”
胡仲骨说完话只觉得身子一轻,被带上了马,他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会儿,然后让人拎进了一个屋子。
屋子里的妇人正往灶膛里添柴,大锅里蒸腾这白雾,几个孩子蹲在旁边,不时地伸头向锅里望去。
妇人突然见到有人来有些害怕,但很快就被萧妈妈安抚住了。
阿莫上前帮妇人用勺子去搅锅里的饭水。
淡淡的米香味道传来,几个孩子不时地吞咽着口水,一个个黑黑的小脸上浮起了对食物的渴望。
终于饭水煮好了,妇人拿着几只破碗将饭水分给孩子们,孩子们端着碗,蒸腾的热气仿佛烫红了他们的眼睛。
可是他们仍旧无所畏惧地将饭水吞进嘴里,那种快乐和痛苦夹杂在一起的表情顿时出现在他们脸上。
胡仲骨吞咽一口,仿佛自己也被饭水汤过了一般,*辣的疼痛。
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们就将碗舔了个干净,仍旧渴望地向锅里望着。
妇人忙又给孩子们添饭,自己却一口也没有吃。
孩子笑着将饭水捧过来,正准备要喝,琅华忽然抬起了手将孩子手里的饭水打翻了,孩子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呆愣在那里看着饭水落在地上。
一滴,一滴,落进黄土里。
他很想将它们拾起来放进嘴里,可是他做不到。
于是他大哭起来。
他怨恨为什么没有这个本事,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从他眼前消失,再也没有了。
胡仲骨惊讶地看着琅华。
琅华伸出手又打翻了旁边孩子的饭水,那孩子也大哭起来。
剩下几个孩子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抱着碗四处躲闪,可是米汤还是落下来,湿了他们的手背和肚子,他们将手背放进嘴里允,可是更多的米汤已经不见了。
胡仲骨看到琅华脸上冷酷的神情。
对孩子的哭喊,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胡仲骨愤怒了,他想要将琅华提起来好好教训,可是他刚动了动,就发现有人抓住了他后颈的衣服,将他提在了手上,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琅华走出屋子,身后的孩子们仍旧伤心地哭着。
胡仲骨大声地喊着,“为什么。”明明很善良的顾大小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琅华站在胡仲骨身前,“因为没有用的,他们都会死,要么被叛军杀死,要么等到被围困时成为别人的盘中物,总归都会去死,他们母亲能给他们一碗汤,却护不住他们的命。”
“我只是打翻他们的饭水,你却在一旁看着他们送死,你比我更冷酷。”
“人只要活着,就要努力改变,可以输但是不可以任命,这才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