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华在侧——煦日酣酣
时间:2017-12-07 15:48:38

    合上门,立刻朝后院走去。
 
    她要赶紧将小姐回来的消息报给公子。
 
    想到这,突然想起商玄雪那日见她时的慌乱,她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会无措。
 
    只可惜......
 
    回到流觞居的李轻尘,刚进了院里,不知在亭中端坐了多久的李从善就猛然朝他跑来。
 
    “四叔。咳咳咳.....”只不过一句,人便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已经早被救回来的绝命见状,赶忙上前跪下。
 
    “主子,属下已经告知了七皇子您不在,可他非要见您,就是在门外不走,属下见他吹了一夜的冷风,人本身就病着,就私自做主让他进来了。属下知罪,愿受一切处置!”
 
    李轻尘越过绝命,直至看向李从善。
 
    不过短短半旬,他整个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模样,凸出来的颧骨,干涸沙哑的嗓音,以及这似乎止不住的虚弱咳嗽声,那里还有一丁点熠熠少年应有的风貌。
 
    俯着身使劲儿敲了自己胸口几下,才喘过来的李从善,未等站直身子,就去探手抓挡在他前面人的衣服。
 
    “我就想问几句羽生死前的事。”说到这费力的又喘了几口,才终就抬起了头。“一问完,我马上走。”
 
    “你想问什么?”提到查羽生,李轻尘露出少有目色严肃。
 
    “他死前是什么样的?”
 
    李从善又猛捶了胸前几下,强将又涌上的咳嗽压了下去,目色始终专注的盯着李轻尘一丝不移。
 
    李轻尘随着他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你就想问这个?”
 
    李从善没再言,只点了点头。
 
    一时没控制住的咳嗽,又加剧的咳了起来。
 
    “很平静。”李轻尘的语气淡淡的,看着李从善,又似看的不是他。
 
    李从善像是徒然松了口气。
 
    “是吗?他没受苦就好。”说着,扶着胸口就走。
 
    李轻尘凝神看着他弯下的背脊,又突然开口。
 
    “虽然晚了,但是他是我少有敬佩的人。”
 
    李从善蓦地滞住,扬天冷哼。
 
    “那又怎样,人已经死了。”
 
    继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恨他,他还真是个该死的。
 
    李轻尘从他的语气中立刻意识到,自嘲的动了下嘴角,一口发黑的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绝命惊的立即站起了身,刚要开口,被他的手势止住。
 
    顾不得擦嘴角的血痕,目光追去李从善的方向。
 
    好在那个模糊的影子没有发觉到。
 
    直硬挺着见他转出了门口,大门合住,才徒然倒地。
 
    此后,转眼又过了几日。
 
    苏锦溪从回来的第二日起,突然一扫刚回来的阴霾,恢复如往日的样子。
 
    每日饮食休息一切无恙。
 
    时时还能与丫环婆子们说笑几句。
 
    甚至还出府去见了流清一面,神色如常,没有一丝刚回来时的沉寂。
 
    可她越是这样,越是让张伯担心。
 
    好在皇上忙着同大周和谈的事,早“遗忘”了她,自回来就没有传召过。
 
    她便继续这样一日日的过生活。
 
    自前日起,竟每日邀了查挽星、施莲心去逛市集。
 
    查挽星本就是个凉薄的,眼见苏辰逸的仕途越发的不顺,查候府没有丝毫要帮的意思,只求着靠上苏锦溪这株大树有利可图,那管查羽生的死和苏锦溪是否有什么关系。
 
    施莲心自苏锦溪“走”的这段时间,几乎已掌握了半个多苏府,正想着探探苏锦溪的心思,自然乐得相陪。
 
    “苦的”是清芷苑翘楚几个,明知道苏锦溪的真实心境,又不得不掩饰着心里的担忧装出与她同乐。
 
    这日,苏锦溪刚回来,正拿着一盒胭脂和翘楚几个说着,长廊下突然闯进一人。
 
    一见她这副“悠然”立即叫嚷起来。
 
    “苏锦溪,你没有心吗?我四叔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你居然还能这样的嬉笑的出来!”
 
    苏锦溪婆娑着手里的东西,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公主殿下若是专程为了指责我而来,可以回去了。小女和江顺王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百三十四章 永远
 
    长欢一口气猛的涌上来,伸手指向苏锦溪。
 
    “你!”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暴怒的时候,紧接着竟自己把这口气压了下去。
 
    “本宫是来带你见他的!”说完,低尊的走近她,拽向她的衣袖。
 
    苏锦溪却不为所动,侧过身,直接回绝了她。
 
    “公主请回吧,小女是绝对不会去的。”
 
    长欢这次真是气极了,僵住伸了一半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苏锦溪,是不是就是他死了,你也不会见的!你永远别后悔!”
 
    苏锦溪的脸上徒然变色,很快舒缓过来。
 
    “江顺王好歹也是您四叔,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再开这类玩笑了。”虽看她的神色淡淡,但手上的指甲却刺到胭脂里。
 
    谁料下句长欢竟带了哭腔。
 
    “谁和你玩笑,四叔从小就有病根,御医说他这次真的过不去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苏锦溪的脸,一时变的死灰。人像被钉在了原地,只看着她一动不动。霎时又像被什么触及到了,不顾掉了的胭脂盒,猛然抓住长欢。
 
    “他在哪?在宫里吗?我怎么见他!”
 
    长欢见她这副模样,涌到嘴边的斥责一句也继续不下去,动了动嘴唇,反抓住了她的手。
 
    “他在流觞居,我们立刻去!”
 
    流觞居,就在苏锦溪曾经从外见过的木楼里,长欢指引着她来到一间。
 
    里面的两人都肃穆无声,见到苏锦溪一一过来朝她施礼。
 
    苏锦溪无心应承绝命、无痕他们,早被屋内的景象震撼的发不出声。
 
    墙上贴满的都是她一颦一笑的画作,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画的。多宝阁上密密麻麻的物件,不是她曾随手丢给他的东西,就是他关于她和他过往片段的雕刻。她用手摸着这一个个“他”和自己的“分身”,上面细细的纹路,每一处都像是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再往里间,里面静静躺着的人正是李轻尘,而他双手握着的是当年从她那夺走的绣着她名字的帕子。
 
    那里的他没有痛苦,平宁似乎还带着浅笑。若不是发灰的脸色,没有血颜的双唇。真叫人觉的他是睡了。
 
    “主子晌时还叨念着小姐,但又呕了两口血后,就...就彻底昏迷了。”绝命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见苏锦溪半痴半呆的看着李轻尘,忍不住开口。但是他没将御医说的主子随时可能会死的事说出来。
 
    “嗯。”苏锦溪仍旧一副呆呆痴痴,在为李轻尘捏过被角后,坐在了他身边。
 
    一旁的长欢误解了她,见她除了震惊,既不哭,也不哀痛,再也受不住的喊了起来。
 
    “我说过他很爱你,但你知道他爱的有多深吗?!你介意查羽生的死,可你介意过他吗?!你顾忌过他为你做过的一切吗?!苏锦溪你不配!你一点都配不上他!”
 
    “公主!”无痕失口,长欢不理会他,只哭着跑了出去。
 
    苏锦溪不抬头,摸着李轻尘年岁尚轻,却已隐隐有了皱痕的眉间。声音依旧淡淡。
 
    “他的病,是不是早有反应了?”
 
    一旁已经哭成泪人的欢喜接住了她的话。
 
    “主子在救小姐前就被李灏寒下毒引出了病根。本已日渐轻了,突然从小姐晕的那夜开始呕血,再后...再后来主子他,主子......”
 
    苏锦溪一颤,心抽搐了下。果然,从哪日他主动与她分道扬镳,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命将不久了,怪只怪她全心拘在查羽生的事,竟全然没有意识到异样。
 
    紧接着,无痕继续言道。
 
    “主子说他要死,只愿死在这间屋子里。是昏迷前,强撑着来这里的。他下了令,谁也不让告知小姐。可属下知道他心里是十分想见小姐的。”
 
    “是吗。”苏锦溪信口应承着,指尖从李轻尘的眉间滑下来落在他的手上。
 
    就是这手,曾经那么用力的牵起她,曾经带她离幸福那么近,可如今,明明她就在他掌心,他却连握住她都不能。
 
    心沉的像是灌了铅,坠坠的让她喘不上气。
 
    “你累了,就多歇歇了。”
 
    她想哭,却如何都流不出泪。只这样发痴的看着他,只这样凭着微弱的温度,告诉自己他还在。
 
    欢喜几个听到她的话,同时止住了哭声,默然的陪在左右。
 
    四下静静的,一时像暂停在这刻。
 
    突然,猛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吼。
 
    “苏锦溪,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不欢迎你!来人,立马将她撵出去!”
 
    几个人同时回过头,说话的人竟是王太妃。
 
    见苏锦溪漠视她,依然看着李轻尘发痴,当即走过来想要拽苏锦溪起来。
 
    欢喜抹了下糊住眼睛的泪水,立即挡在了苏锦溪的前面。
 
    谁料,苏锦溪却先起身了。
 
    “我们走。”说话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回头,轻轻的放下李轻尘的手,将他叠加上另一只攥着帕子的手。然后一点一丝的脱离他的温热。
 
    在彻底分开的刹那,心像是被针锉狠狠的刺中,猛烈的收紧起来。而后狠心的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要赶快走,她要离开这,那样他就永远不会死,永远不会...至少在她心里永远不会。
 
    然而就在她迈出流觞居,身后大门合上的一瞬间。里面的悲声轰然响起。
 
    随后,门一开,她余光看到的是换上的蒙了白纸的灯笼。
 
    之后,不待大门合上。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小姐!”跟着出来的欢喜,哽咽的赶忙去扶她。
 
    她发青的脸已经变的惨白,木了的将手放到欢喜手上,任他托她起身。
 
    “我要去一个地方。”
 
    声音干涩,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背对着流觞居,再不看一眼。
 
    ......
 
    李轻尘的棺木一共停放了三天,按他生前的遗愿,流觞居谢绝了所有来吊丧的。就这三天也是在王太妃的强烈要求下,才安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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