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华在侧——煦日酣酣
时间:2017-12-07 15:48:38

    她说的没错,她的前世确实不相识李轻尘,虽然他是因她被间接毒死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扯说到羽生,也许是谈到前世让她想起了他,更也许是为了遮掩心底李轻尘的这段吧。
 
    同样,后面她的遭遇及羽生的死,她隐下没说。如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哦。”
 
    她的回答让赵光义似乎“放下”心,转瞬不禁有些“嫉妒”她口中的羽生。
 
    苏锦溪站了一会儿,听不到身后再有声传来。背身屈了屈膝。
 
    “官家若无事,小女先告退了。”说过,当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光义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模糊、直到消失,一直沉重的心,像是也跟着消失了似的。
 
    前世与羽生,今世是李轻尘,若有来世,可不可以有我的希望?
 
    御风进来时,正看到赵光义发呆。
 
    突然间,他淡淡的说道。
 
    “把药给了南宫参,让他以自己的名义给李轻尘医治,不要提官家。”
 
    说完,一蹙眉,再也坐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官家!”御风大惊,即刻上前扶住了他,见他的腿上渗透了的许多血迹,赶忙朝门外喊去。
 
    “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
 
    大约一月后,虽寿安公主苦苦相留,苏锦溪和李轻尘依然选择回秀罗镇的老宅。
 
    临行前,他俩亲自着重金去了趟赵府。正式定下嫣儿及笄就为她和墨儿完婚的事。
 
    此刻赵普已经重领宰相一职,同跟着去的流清一个劲儿的打趣他们沾光高攀了。
 
    还有一件事比较可喜,是带着女儿去看望已是将军的儿子的李梦梵,回来时对她闲话说的。说是在近郊看到李从善身边多了一位品貌端庄的女子,看二人亲密的程度,关系知道很不一般。
 
    苏锦溪后来又把这事说给了李轻尘。李轻尘据她对女子的描述,猜是娴玉郡主。要是他俩,倒也般配。
 
    太平兴国七年。
 
    眨眼的功夫,苏锦溪他们重来到秀罗已经两年了。
 
    这一年贤宁死了,她一直担忧他自小羸弱的身体,多次托人捎去南宫忘川制的延年益寿的药丸,但他还是只到了三十五岁。
 
    得知晏驾的消息,她第一刻去信与长欢,回信中长欢的言语与以往无异,但她清楚她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她想相邀长欢来秀罗小住,奈何辽国和大宋的战争一直不得休,便只好搁浅了。
 
    谁料再一年,来的不是长欢,而是长欢薨的消息。
 
    她哭了几日,直到后来听闻了她女儿耶律淑哥与驸马不谐,竟主动上表请离,而后真的改嫁给了萧神奴的消息。心里才稍稍被冲淡了些。
 
    唉,这丫头。也唯有她了吧。不过新皇既能同意她改嫁,想必待她是十分宠溺的。她过的好,长欢也好安心。
 
    突然想起当年贤宁册封萧后三个女儿都为公主,唯独长欢的耶律叔哥无任何封号,想起她当年的不忿,长欢的不在意,及三名公主因政治下嫁后的隐忍日子。
 
    呵,她还确实如李轻尘说的,越年长越没有远见了。
 
    爱之切,比为其求深远。荣宠过及,未必真是对她好。要是当年耶律叔哥也一并被封为公主,定然也会为政治联姻。想必现在再不谐,也只能忍着了,哪还有如今的情投意合,和如琴瑟。
 
    目光落到郭梦梵写给她的信上,那里除了打趣的抱怨怀孕的流清一次次对她小厨房的“打劫”,多是劝他们回京都的恳言。
 
    她说墨儿大了,又一身武艺,到底该投身戎旅。她和李轻尘也年纪大了,还是在熟悉的人身边生活更好些,并特别在信的最后注上,这也是寿安公主和流清的意思。她知道她们是想他们了。
 
    她又何尝不想她们,可如今过了几年这样出世的日子,当真是再入不了那里的繁杂了。
 
    心意一决,提笔写了回信。刚要折好封住,突然听到窗外的嬉笑声。
 
    苏锦溪一侧头,正看到已经嫁过来的嫣儿与墨儿牵着手往院中的杏树上张望。随之朝上看去,却见近五旬的李轻尘竟爬到树冠去摘杏果。
 
    不由笑叹了一下。
 
    这家伙,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
 
    刚要在心里再多笑他几句,就见他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掉下来。心立刻提到嗓子眼,然而一口气还憋着,他已经安稳的落在地上,手捧着杏果大笑着递与嫣儿和墨儿。
 
    苏锦溪这才放了心。知道他又在耍这套逗弄人了!
 
    将要回头继续折给郭梦梵的回信,就听到墨儿对她的喊声。
 
    “娘亲快来,这的杏可甜呢!你再不来,嫣儿她就要一个人吃完了!”
 
    苏锦溪一时好笑,不过这嘴里还真是有些想这口儿,干脆丢了信起身。由于动作过猛,下意识护住已经六甲的肚子,再回头是李轻尘对她的盈盈暖笑,一对小夫妻在院里的嬉闹追打的温馨。
 
    她这一生,有他,有他们,猛然感觉到被踹了一脚,低头看了眼肚子,哦,还有他,足以。
 
 第四百八十六章 番外 赵光义(上)
 
    至道三年,暮春三月。
 
    孤零零在床上躺着的人突然感觉身上一冷,继而睁开了眼。
 
    “言路!言路!”
 
    开着个门缝和外面的人交代事情的御风听闻,立刻朝他跑了过去。
 
    “官家。”唤了一声,眸色暗了些。
 
    “师父去年已经大去了。”
 
    自从师父死了,这已经是今年官家第十次再叫他的名了。
 
    似乎是为了辨认,赵光义看向他的眼睛使劲儿眯了起来。
 
    两鬓上的白发,脸上的褶皱,但他不是他。
 
    赵普走了,他也走了。
 
    他们都丢下他了吗?
 
    亦如当年的苏锦溪“一样”。
 
    “刚刚官家好像听到有婴孩在哭?”
 
    他想起身,可...嘶...这箭伤还真痛啊。
 
    自她走的那年,辽军的一箭,已经折磨了他足足近十八年了。就像在提醒他,一刻不敢忘了她一样。
 
    御风立刻应声言道。
 
    “是董夫人,原想抱着她的二女儿给您见见,听闻您一直睡,就站了一会儿回去了。”
 
    “哦。”
 
    赵光义清楚他口中的是董墨的妻子赵嫣儿,而不是苏锦溪。当年赵嫣儿出嫁前,赵普便郑重的将她真实的身份告诉了她。再后来,她随夫君董墨升迁、定居到京都后。
 
    每个几个月入宫请安皇后后,便会“顺道”来见见他这个有血缘、却不得认的亲舅舅一面。
 
    于他,她是暖阳唯一的血脉。
 
    而在被他一路引着“犯错”,贬谪几次,直至降为涪陵县公的赵廷美死后。
 
    他是她唯一的亲缘。
 
    唉,那模样,长的可真像暖阳。
 
    见他又不做声了,御风低头上前去为他捏被角。被他摇着头推开了。
 
    “官家想出去走走。”
 
    御风不敢有违,赶忙小心的扶起他,转身取来桌上的薄氅披在了他身上。看着他蹒跚的步履、虚弱的气息,鼻子有些酸楚。
 
    昨日官家昏迷的时候,他听到御医们说官家没有多少时日了。
 
    而此刻赵光义已走到门槛外,抬起胳膊,用手掌托向空中。
 
    “下雪了哦。”
 
    御风听到他在问话,赶忙偷擦了两下眼角,之后,紧往他那跑了几步。
 
    朝外一看,天空晴朗,哪有什么雪花。
 
    刚要告诉他“真相”,但见他眼中流露出的惊喜,立刻收住了声。
 
    赵光义凝神看了一会儿,突然没有回头的对御风说道。
 
    “官家想去趟偏殿。”
 
    偏殿?官家说的是那处苏锦溪曾经住过,自她离宫就被下令封死了的地方?!
 
    “是!”御风立刻应了一声,随后急匆匆的去安排撵车。
 
    很快,一切妥当,在一列人的随行下,龙撵朝偏殿处越来越近。
 
    赵光义一路上都转头于窗外看着,似乎那里真的是在飘雪。
 
    御风看着越发的心里不好受起来。
 
    他想起那年官家来接苏锦溪的场景,想到那日的漫天飘雪,想到官家这些年,每逢下雪都会不顾腿伤的在雪中驻足。
 
    为了稳住朝堂各方势力,后宫年年都会入新人,然他知道官家心里唯有一个苏锦溪。
 
    侍卫们用力将封宫门的木条一剔下来,赵光义就抬脚往里面走。
 
    连紧跟着的御风都被这陈年的灰垢呛的憋气,可赵光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在他那里根本不存在那些。
 
    径直去的是后院的主间,御风记得这里,那次官家就是和苏锦溪在这一同吃饭的。
 
    他还记得官家那时还为苏锦溪添了一筷子蘑菇,说是大周山中的特产。
 
    “御风,去让御膳房将膳食端到这来。一碗白粥、几碟小菜,再让他们准备一份蘑菇。”
 
    御风听到最后,心中一颤。
 
    官家也还记得吗?是啊,怎么可能忘了。
 
    ......
 
    饭菜上来了,赵光义没有急着去吃,而是看着这一桌子发呆。
 
    突然夹起一筷子蘑菇,朝对面送去。
 
    “官家!”与御风忍不住的一声轻唤同步,蘑菇落在了地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
 
    呵,他是怎么了?如何在醒着时也开始做梦了。
 
    叹了一口,放下的筷子再也没有被拿起。
 
    “御风,你会做孔明灯吗?”他突然想起那日,与她一起放的灯。
 
    若她在讲完她前世时,他不是沉默而是...她会不会就和他一起了?
 
    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不可能,他才什么都没说。
 
    就算他后来真心相信他们可以在一起,不也是没结果吗?
 
    他这一生,见她时晚了,走入她心里亦是晚了。
 
    御风也同时想到那个放灯的护城河,赶忙嘱咐内侍们找会做的赶紧做来。
 
    他不知道御医们说的时日不多会真的停留在那一刻,但他想尽量不让他有遗憾。
 
    但...这所有的,本身就是个遗憾吧。
 
    孔明灯很快被送来了,比起他曾和苏锦溪放的那个精致多了,不知是那个有心,还特意的附上了供写祝福的纸条、笔墨。
 
    赵光义举笔落笔,举笔落笔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写的将笔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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