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做什么？”老夫人皱起眉有些不悦，门外的都是怎么当的差，怎能让低贱的庶女进入佛堂。
作为公侯世家的嫡女，她的嫡出、庶出的观念十分根深。
在她看来，庶出的即便是来请安，也只有站在院里施礼的份。根本没有进入佛堂的资格。
对于苏锦溪这种来路不光彩的私生女，自然更是厌恶至极。
“想必是来给您老请安的，此时正在叩拜观音像。”
沈妈妈说话间，脸上搭上淡薄的笑意。将白天大夫人想摆苏锦溪几道，反而被她戏耍的事，原原本本的重述了一遍。
照平时，沈妈妈早就听命，将苏锦溪撵出去了，可想起她的生身母亲安可薇，反而替她言了几句。
查老侯爷出征大漠之前，就曾与苏老爷苏默年来往一二，五六岁的查可薇也就是那时和苏叶南认识的，与后来嫁给楚王的苏梦柔也是旧相识。
人都死了，就帮她女儿说几句话吧，好歹也是看过她“长大”的。
“一个乡野丫头哪里懂得什么是叩拜？柳氏怎么如此胡闹，让我如何放心她管家。传我的话，赶出去！”
老夫人的眉头不舒，脸上更加不悦，干脆闭上了眼。
她自大夫人嫁入前就不喜她，奈何苏默年执意要定下这个长媳。
相比其他人，她更偏喜查可薇，想起当年的宠爱也更胜梦柔几分。
但喜欢是一回儿事，祖宗规矩是另一番事！
“是，不过四小姐的叩拜姿势十分标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佛院待过。”
沈妈妈无奈，喃喃说下一句，转身就往屋外走。老夫人转动的佛珠蓦然停住，睁开眼叫住了她。
“等等，你说她会礼佛？”
她不是自小长在乡野长大的吗？怎么会这些？转念一想，老夫人又开了口。
“沈妈妈你再去看看她还在干嘛。”
苏锦溪的举动成功引了老夫人的好奇，刚刚她在叩拜时，就注意到沈妈妈一闪而过的身影。
前世在丞相府时，她常常去庙里礼佛，唯有那时才能让她内心平静。
日子久了，自然姿势标准。但沈妈妈与她生母的关系，她却并不清楚。
料定沈妈妈还会再来，她反而更不急着起来。掀开佛经、拾起一旁的笔墨，端正的誊抄起来。下笔如飞，一会儿功夫已是几张了。
沈妈妈观察了半天，也摸不准苏锦溪的做法。干脆亲自出屋，来到佛堂。
“四小姐在干什么？”
那个过来不都应先拜见老夫人吗？这个四小姐怎么不紧不慢的写开字了。不过这娟秀的字迹，让人看着反觉得清冷。
“沈妈妈。”苏锦溪深知沈妈妈在老夫人这里的地位，先恭敬的起身施礼。随后继续说道。
“锦溪自小没能为祖母侍奉膝下，而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长物孝敬。素知祖母每日礼佛，便誊抄了些佛经为祖母增寿。”随后再将誊抄好的几张双手递上。
见苏锦溪不怯不懦，语调恭敬。沈妈妈心中赞许几分，比起那些高傲的嫡小姐还是这样知礼的受用。
“老夫人不讲钱财，关键是有心。四小姐只管在这继续誊抄，奴婢先离开了。”
沈妈妈将誊抄的纸接在手里，说过就准备走。并没有让她见老夫人的意思。
“沈妈妈慢走。”苏锦溪也不着急相见，恭敬的一个微福，弄的沈妈妈心里更舒坦了。微笑着，转身回了老夫人的屋。
直至沈妈妈挑帘进了内室，苏锦溪恰到好处的笑容仍在脸上未减半分。
要想搞定老夫人，沈妈妈是第一步。
“她在做什么呢？”
见沈妈妈进来，老夫人已经闭上的双目眼皮微挑。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沈妈妈笑容满面，将几张写满字的纸捧到老夫人面前。
“回禀老夫人，四小姐正在誊抄佛经，说是想为您添福增寿。”
老夫人不露声色的接过那几张誊抄好的纸，心中微颤了一下。苏府人丁兴旺，她的孙辈不少，之前长欢膝下也多。
但自从她长灯古佛不理家事后，对她的孝敬就浅淡多了。再加上她也不喜看到他们假情假意的模样，拒见了几次后，更鲜少有人过来了。
没想到，有心的却是这个外室的庶女。之前只知道她是薇儿生的，倒是从未深了解过。
当目光触及到纸上时，眼睛更是瞬间放大。
这字？竟然如此工整。就连她最宠爱的小女儿，如今的楚王妃也写不出这等娟秀。
传消息的人不是说她是被个目不识丁的下人养大的吗，怎么会有这等水平？
“沈妈妈叫她进来。”想到这，老夫人顾不上再讲究什么，开口对沈妈妈说道。
第七十七章 亲事
“老夫人要见四小姐？”
沈妈妈没有立刻去办，反而瞪大了眼睛瞅向老夫人，似乎不认识老夫人一样。
平日大夫人带两位嫡出小姐来请安，老夫人都依心情见与不见。这次居然主动见一个庶出！
老夫人见沈妈妈没动，手中转动的念珠一顿，丢在了床边。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再次皱起了眉头。
细微的动作，让沈妈妈打了个颤栗。这个老夫人怒前常做的动作，再不赶紧，恐怕就要迎来暴风骤雨了。
“是。”低头应了一声，赶忙走了出去。
少顷，苏锦溪单独被带了内室。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除了两组雕花镶玉的红木交椅外，只剩下一张三屏风式的罗汉床。
此时手转念珠，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的，正是苏府老夫人孟氏。
虽然已经鬓如银，但面色红润，不失风采。
“祖母。”恭敬的一施礼，苏锦溪站到了一旁。一扫前世的畏惧，满脸的恬静怡达。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但见她一身素雅白裙，头上除了一支珠花没有多余的饰，嘴角不自觉的勾出了弧度。
她很不喜女子们满头，满身装饰的样子，苏锦溪的这副简洁打扮十分称她的心意。
苏锦溪貌似垂头静立，暗暗的却在观察着老夫人的表情，见她嘴角微翘，高悬的心踏实下来。
前世流清死后，苏锦溪常被大夫人打去各房帮忙，和佛堂的丫环在一起时，听说过老夫人的这点着装喜好。自然可以打扮的贴心。
“这些是你誊写的？看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懂得礼佛。”
老夫人执掌苏府三十年，虽已独居于此。但语气里仍透露着威严、清寒。
经过生死的人，往往胆识过人。苏锦溪一扫前世的唯唯诺诺，神态平稳的缓缓道来。
“锦溪得张伯抚养长大。自幼就开始学习礼佛，感激佛祖的圣恩。”
老夫人点了下头，“嗯，这样很好。这字也是那个张伯教的？”
面上没有波动一分，心里却对她的反映和对答暗暗称奇。
就算是做了几年当家主母的大夫人，见到她还面露胆怯。眼前不足十八的孩子竟能不卑不亢应答自如。
她哪里知道，苏锦溪前世在丞相府里几乎是半个掌家人，什么气势的人没见过。
眼前的，不过是小儿科。
“是，张伯说不读书便不知何为德。启蒙后，就开始教我习字。”
“嗯，能遇到他也是你的福泽。”
老夫人再次点头，心里对苏锦溪口中的张伯惊叹不已。
一般府里下人，多是白丁，没想到这个张伯却能识文断墨，竟是个不凡的。
随即想到沈妈妈说的大门口的事，将目光敏锐的盯回苏锦溪身上。
“听说今日门口很是热闹，不知生了什么。”
这孩子沉稳机敏，可惜是个庶出。若是当年不生那傻事...不提也罢。
“锦溪不敢隐瞒，上午的事都是因我而起。都怪我遇人不淑，遇到的恰巧都是不懂事的下人。”
苏锦溪低下头作出一脸羞愧，故意说的支吾。瞧模样，倒是有些让人怜惜。
“确实是因你而起，并且还让燕王妃为你长了面子。”
大夫人挑着眉看向苏锦溪，说的一字一顿，貌似沾了火气。
苏锦溪装作被太夫人的动怒吓到，急忙瑟瑟的趴在了地上。
老夫人虽不掌管府里中馈多年，但毕竟是管过三十年的。很多老人管事都是她的眼线。
不仅对府里往来出入了如指掌，对人员的品性更是深刻了然。
即便没在现场，也能对当时的实情猜出个**不离十。与其在她面前妄图遮掩，还不如乖乖坦白。
“祖母恕罪，锦溪实在是生气他们在燕王妃和燕王世子面前丢人。
至于让燕王妃代为惩处，则不是在我的计划之内。也许是因为和生母的情分，才会主动帮我。”
说完这扬扬洒洒的一堆，苏锦溪用余光扫了眼太夫人的表情。见到她脸色平静，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听说，不日你就要成为世子妃了。以后苏府上下可能还要仰仗你呢。”
老夫人冷笑着将话说完，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苏锦溪的脸上。态度很明显，她是不赞同这宗婚事的。
“祖母说笑了，锦溪是苏家的女儿，苏府才是锦溪需要仰仗的。”
答话说的淡淡的，虽说不上十分的真诚，但也听不出什么阿谀。
老夫人心里对她的不骄不傲很是满意，脸上却仍是严肃的板着。
“联姻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锦溪不准备答应。”苏锦溪微勾弧度，将头抬了起来。第一次，直视向老夫人。
“哦？为什么。要知道，嫁过去你可就是正经的世子妃。”
老夫人面上略显吃惊，不过她很快平复如常。反问的同时，眼中的锐利不自觉的舒缓下来。
见到老夫人的反映，苏锦溪的语气越的柔顺。
“锦溪听闻，皇上有意兄终弟及。然而当朝皇子、王爷众多，手有重权的又不止一人，最终花落谁家并不好说。
此时最应该的是中立观望，而不是急着站队。
苏府现在与燕王府联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苏家人是燕王一系，燕王要是日后能登大统还好，若是日后因立储犯事，苏府定当受牵连。”
老夫人转动的佛珠停滞在手里，真没想到这丫头还懂朝堂之事。
可就这一个丫头都看的真切的危险，她的三个儿子却争相的往里去跳。
“燕王妃因与你娘亲交好，才许你世子妃之位。你若拒绝，就不怕她心寒吗？”
“对此，锦溪一直愧疚的紧。可锦溪不能以个人富贵，而陷苏府涉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