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重生)——海的挽留
时间:2017-10-08 18:24:55

  但是眼下的卫庄,虽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但身上那股蹙蹙靡骋的窘迫感似乎已经寻不见了。
  萧槿再度想起了他方才临走前回头扫的那一眼,心头疑惑更盛。
  “一场意外而已,”卫庄倏而出声,“表妹不必系念。”
  萧槿又偏头看他几眼,忽而笑嘻嘻道:“我听说几个堂兄过几日要出外游玩,表哥可要同往?外面景致可好了,我今日去报国寺的时候,看见到处都是宠柳娇花的盛景。”
  卫庄缓缓坐起身望向萧槿。他适才刚沐浴了一番,因着他这个动作,半湿墨发潺湲流泻,恍若水墨晕开。
  卫庄接过天福手里的汗巾,一面仔细擦拭湿发,一面对萧槿道:“不去。”
  “为什么?”
  “出去要花钱。”
  萧槿突然笑出了声:“这才对嘛,表哥还是本色不改。”
  卫庄之所以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为他的抠门。
  萧槿就没见过比卫庄更抠门的人。卫庄并不缺银子,但总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他为了省油,屋里的油灯从来只点一茎灯草;为了省布料,只给自己做直裰,从不做直身和道袍,因为直身与道袍比直裰多一块衣摆,形制也宽大,费布;为了省银子,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只是一个婆子与一个书童在伺候着。
  有一回卫庄买回一只烧兔子,萧槿有意逗他,缠着他说要吃兔肉,卫庄被逼得无法,咬了咬牙,抬手剁了个兔耳朵给她。
  萧槿活了两世,至今都记得那只兔耳朵。
  她觉得卫庄可能跟严监生有的一拼。
  不过卫庄虽则吝啬,每个月也总是会交给季氏十两银子,当做他们母子三人的暂住之费。季氏几番推辞,但卫庄始终坚持。
  萧槿之所以不认为卫庄是想自尽,一是因为他吝啬,二是因为他一直惦记着娶媳妇的事,娶个好媳妇是卫庄父亲的临终嘱托。
  家业没着落,媳妇也没找,怎么可能自杀。
  萧槿不知道卫庄是为他弟弟攒钱还是为未来媳妇攒钱,她只是比较怀疑,抠门如卫庄,到底能不能娶上媳妇。
  萧槿与卫庄说话间,卫庄的母亲宋氏笑着进来,端了一碗姜汤给卫庄。
  萧槿起身笑着喊宋氏:“姨母。”
  宋氏慈和一笑:“姐儿今日玩得可好?”
  萧槿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那寺庙后山的景致特别好,下回姨母也去!”
  宋氏其实是萧槿的表姨,但为显亲厚,季氏都让萧槿姐弟两个喊姨母。
  宋氏是聊城本地人,为人十分随和,只是有些没主见。宋氏的丈夫早亡,一人守着亡夫留下的家业,带着卫庄与卫晏两个儿子过活。后来萧安外放山东,时逢卫庄筹谋举业之事,而萧家正好为几个子侄延请了一个致仕的老翰林做先生,季氏便让卫庄来萧家附学,卫庄母子三个这才搬进了萧家。
  姜汤有点烫,卫庄接在手里,一口口慢饮。他的目光暗暗在宋氏与萧槿两人之间流转一番,最后定在了萧槿身上。
  他出神须臾。
  他隐隐觉得,萧槿方才问他是否要出外游玩,不过是在试探他。虽然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娃娃,但他觉得她是瞧出他的异样了。
  卫庄的目光从萧槿身上收回,缓缓敛眸。
  这个原身的落水确实是个意外,但也不是全无缘由的。
  萧家前院。萧安引着卫承劭与卫启沨父子往正堂去。
  卫家世代簪缨,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卫家子孙多芝兰玉树,容貌更是没有差的。卫启沨现身时,一旁侍立的小厮仆妇心下不由嗟叹,这位公子入内后,直令人觉着满室生辉。
  萧安是镇远侯世子,萧家与卫家沾些亲故,如今卫承劭任山东巡抚,公务之余,便携子同来萧家府上做客。
  山东巡抚乃一省最高长官,位高权重,萧安眼下任东昌府知府,是地方最大父母官,但在朝廷派来的巡抚面前,仍旧是下级。故而萧安之前便知会季氏,让做好安排,好生招待卫家父子。
  熊安跟卫承劭不算熟稔,有些摸不清卫承劭的脾性,但见面后发觉对方似乎颇为随分,尤其是卫家那个公子,瞧着禀性甚为温和,出身卫家那样的门庭,竟没半分世家公子惯有的骄矜习气,实是有些意外。
  两厢揖让落座后,萧安与卫承劭寒暄半晌,见卫启沨只是坐着喝茶,想了一想,冲着一旁的几个子侄招手道:“你们领着卫公子出去转转。”
  萧安所言正中卫承劭下怀,卫承劭转头看向卫启沨:“听闻几位贤侄学问皆好,哥儿且去,切磋切磋制艺也是好的。”
  卫启沨起身应是。
  卫承劭又冲萧家几个兄弟笑道:“有劳列位贤侄了。”
  萧家几兄弟忙道不敢当,又客套几句,这才相让着领了卫启沨出来。
  萧岑方才听到卫承劭方才说什么“听闻几位贤侄学问皆好”,就忍不住想,这卫大人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论起学问,萧嵘只比卫庄好一些,萧峥与萧嵘半斤八两,至于他,也是个半吊子。他们几个人里面,除了萧崇,没人担得起“学问好”这三个字。
  萧嵘一早就盼着卫启沨来。卫启沨年纪轻轻便已中举,而且出身摆着,若是能借机跟卫启沨攀上交,那他可是多了个大助力。
  萧崇倒是有意与卫启沨切磋,但他见他似乎无心于此,一时也不好硬生生逞技。
  萧嵘也发觉卫启沨心不在焉,当下殷勤道:“要不,我带卫公子去园子里转转?后花园那边种了不少桑树呢,今年暖得早,桑葚都陆续熟了。”
  萧岑看不惯萧嵘捧高踩低的嘴脸,又觉得卫启沨不会稀罕那点桑葚,正想借故离开,就听卫启沨道:“劳烦带路。”
  萧岑诧异抬头。
  卫启沨回身时低头看了萧岑一眼,淡笑道:“这位小公子生得好生漂亮伶俐,我瞧着倒是投眼缘。”说话间解下腰间玉佩,伸手递给萧岑,“权作见面礼,聊表芹意,切莫推辞。”
  萧岑最爱听人夸他好看,况他觉着卫启沨这人挺好的,正要笑嘻嘻地接过,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起姐姐交代他的话,立马缩手,认真摇头拒收。
  卫启沨一愣,旋笑道:“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小公子拿去玩儿吧。”
  萧嵘瞪眼,成色那么好的玉佩还说不贵重,让萧岑一个半大孩子拿去玩???
  “不必了,卫公子心意我心领了。”萧岑绷起小脸,一本正经地拒绝。
  卫启沨见萧岑再三不肯收,只好作罢。他转头对萧嵘等人道:“在下命小厮带了些见面礼,过会儿给诸位送来。”
  萧嵘见卫启沨态度温和,觉着攀交有望,笑眯眯道谢,又为卫启沨引路:“桑树林在那边,卫公子请。”
  萧槿见卫庄姜汤喝完了,头发束妥了,巾帻也戴好了,想想也无事问他了,正要起身作辞,忽然想起一事,笑盈盈道:“表哥去帮我摘桑葚吧?放心,自家种的,摘下来就成,不用表哥花钱。”
  卫庄转头看她:“怎不跟几个堂姐妹去?”
  萧槿抬手比划:“因为你个子高啊。”
第3章
  山东东昌府的桑葚十分出名,其中尤以夏津桑葚为最。但聊城距夏津不远,桑葚风味也极佳。
  萧槿来到聊城之后就喜欢上了桑葚,萧安特意命人在后花园里辟出了一片地方,专栽桑树。
  萧槿这些年时常自己动手采摘桑葚,已经摘出了心得。她将卫庄带到那一小片桑树林的路上,就开始跟他仔细说道采摘桑葚的要诀。
  萧槿走到一株桑树面前,指了指上面紫黑色的桑葚,再度强调:“这种桑葚已经熟透了,汁多皮薄,很容易破,摘的时候不要捏桑果,应该去摘梗。”
  卫庄点头,又问道:“那我也再问一遍,真的没有工钱?”
  萧槿默默转头望他一眼,道:“摘回去的桑葚分你一半,可以不?”
  “不能折成钱?我记得你有月钱。”
  萧槿哭丧着脸道:“表哥饶了我,我每月的月钱都不够花。”又忍不住暗地腹诽,连小姑娘的月钱都不放过,丧心病狂!
  卫庄眸底浮上一抹浅浅笑意:“那我多摘一些。”
  萧槿摇头道:“这东西不禁放的,摘多了吃不完,容易坏。”
  “府上人多,分一分就没了。”
  萧槿不由笑道:“表哥居然舍得给别人分?”
  “反正不用我掏钱。”
  萧槿按了按眉心。就她庄表哥这样的,能娶上媳妇才怪。
  两人说话间已经开始动手采摘。不一时,萧槿听到一阵人声渐近。她转头一看,神色便是一凝。
  被众人簇拥着往这边来的,可不就是卫启沨么?
  卫启沨来这里作甚?
  萧槿攒眉少顷,又忽地沉了脸。
  她想起来了,温锦也爱吃桑葚。
  她后来知道了卫启沨与温锦的事后,听说了一桩事。桑葚的著名产地有两个,一个是夏津,一个是西域。因为桑葚的保鲜期极短,即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保鲜期至多也只有半个月,所以西域的桑葚运到京城之后,价比黄金。但每逢桑葚成熟的季节,卫启沨都不惜重金为温锦购买西域桑葚。
  有一回温锦抱怨说西域那些商贩运来的桑葚还是不够新鲜,卫启沨就出资让商贩在三天内将桑葚送达京师,结果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千里良驹,更不知靡费了多少冰块。
  那可是夏日,光是冰块就价值不菲。
  很有些“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意味。
  萧槿有时候忍不住想,卫启沨这么喜欢温锦,最后却没跟她在一起,真是可惜了。但如果两人真的在一起了,却未必能长久。
  萧槿不信温锦能忍受卫启沨的母亲。何况柏拉图式的爱情,能持续多久呢?卫启沨那样的状况,温锦不见得能真的接受。
  “姐姐!”萧岑扭头间一眼瞧见萧槿,兴冲冲地奔上前来,“真巧,姐姐也来摘桑葚啊!”又看到卫庄也在,附耳小声问萧槿,“你怎么请动他的?花钱雇的吧?姐你不容易啊……”一脸心痛地看着萧槿。
  萧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了卫庄一眼,心道表哥你看,你就这点人品。
  卫庄没看到萧槿的目光,他正往卫启沨那边打量。
  卫启沨的目光无意间扫到这边时,卫庄已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萧槿远远地瞧见卫启沨卷起衣袖,亲自动手采摘,忍不住再次感叹卫启沨的痴情。
  卫启沨很有些洁癖,每天都要净手十次以上,萧槿觉得他活这么大没把手洗脱皮真是个奇迹。
  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亲自去采摘桑果。
  真感人啊。
  萧槿心里冷笑。
  卫启沨自己不喜桑葚,来这里采摘必定是为了温锦,她可不想让自家种出来的桑葚便宜了温锦。略一思量,萧槿将手里的篮子塞给萧岑,径直疾步到卫启沨身侧,抬手挡住他面前的桑葚,噘嘴道:“这是我家的桑葚,你不准摘!”
  她如今还是个小女孩,卫启沨那样骄傲的人,是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的,所以她并不担心卫启沨会迁怒于她父亲,她只想赶他走。
  萧嵘见堂妹竟然跑来冲撞卫启沨这尊大佛,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卫家公子……”
  “我管他哪家公子,”萧槿嘟了嘟嘴,“不许就是不许!这些桑葚,我还要吃呢。”
  卫启沨低头看向拦在他身前的小女孩儿,默不作声。
  萧槿等了半晌不见卫启沨吱声,仰起脸的时候正撞上他的目光,倒是一愣。
  卫启沨半晌不语,喜怒难辨。
  萧嵘一遍遍抹汗,这卫家公子岂是得罪得起的?他这小堂妹平日挺懂事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萧嵘转头看向萧崇,见他也微微沉了脸,一时间更觉棘手。他示意萧峥去把萧槿拉走,自己转头赔着笑说堂妹年幼,让卫启沨莫要介意。
  萧峥正犹豫间,忽见卫启沨伸手从身边小厮拎着的篮子里轻轻抓起一串桑葚,递到了萧槿面前。
  萧嵘等人面面相觑,卫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拿着吧,”卫启沨温声道,“这桑葚是刚摘的,新鲜得很。”
  卫启沨见萧槿后退了一步,轻声道:“给你就拿着。”说话间竟是要硬生生往她手里塞。萧槿闪身避开,卫启沨却不依不饶,又逼近一步,一脸认真地执意让她收下。
  萧槿嘴角微抽,卫启沨拿着她家的东西死活非要塞给她是几个意思?脑子有坑?
  萧嵘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京城来的就是会玩儿,这路数根本看不懂啊。
  萧槿瞧着卫启沨那一副“你今天要是不收下这一串桑葚我就跟你急”的架势,真的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了。
  她思量一回,伸手接过桑葚,扬了扬下巴:“现在你可以走了么?”
  卫启沨微微笑笑,果真转身离开。
  萧槿被他笑得愣了一愣。卫启沨当年是这么温和的人?她当初嫁给他之后,他镇日只会给她摆死人脸,脾性也是阴晴不定,极易暴躁。
  真想不到卫启沨当年还有好脾气的时候,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
  卫庄方才一直远观,此刻走过来问萧槿还要不要继续摘,萧槿见篮子里的桑葚也不少了,便摇头说要回去。
  萧槿望着卫启沨的背影,又想起一件事。
  算算时间,卫启沨现在还是个正常人,还没有遭受不能人道的打击。
  萧槿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恶趣味。她知道他是哪一年出的事,但她自然是不会告诉他的,她就等着看他再变一次太监,然后跟他的好表妹双宿双栖。
  萧槿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她思量这些时,没留意脚下,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朝着正侧身等她的卫庄栽去。
  卫庄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萧槿倒是站稳了,但她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的桑葚却撒了出来,好死不死地擦到了卫庄的裤子上。
  卫庄穿着直裰,直裰的形制之一便是下面两侧有开叉,会露出一些里面穿的裤子,就是露出来的这么一点,还让萧槿撞上了。
  诚如萧槿所说,成熟的桑葚很容易破皮,她撒出来的那串桑葚上面就有的破了皮,于是卫庄的裤子上就沾上了一点桑葚汁。
  卫庄看了自己的裤子一眼,又转头看向萧槿。
  萧槿思及这位庄表哥的禀性,实在有点慌,赶忙致歉,并表示自己可以找人给他洗裤子。
  卫庄仔细看了看裤子上的那点桑葚汁,摇头道:“我看是洗不掉了,算了吧。”
  萧槿松了口气,正要笑着夸他大度,就听他继续道:“你赔我吧。”
  萧槿一怔:“你说什么?”
  “赔我裤子。我这二十两银子一条的裤子被你弄脏就穿不了了,我亏大了。”
  萧槿瞪大眼:“二十两银子一条的裤子?!你这裤子是金子做的?”再说了,你舍得穿二十两一条的裤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