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
如果是狩猎的人在休息的话,那么此刻即便不是欢声笑语也应该是畅谈的时刻。虽然沉默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太过安静的话,外加山上还有狼……
不过狼不是怕火么。
这么一想,雪莱还是决定向前试试看。
已经快入夜了。
也不知道银时回去没有。
最好平安回去,否则白费她的苦心。
雪莱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有闲心得很,明明自己的情况才最糟,但是却在担心别人。明明多花点心思在眼前的事情上比较好,但是就是没办法专注下来。
或许是不敢想吧。
毕竟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出现在深山里求救,对于求救方和被求救方都不一定算是什么好事。
这么想着,终于就走到了那里。
雪莱看到的是两个人,全部坐在了树下,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看起来像是都睡着了一样。篝火就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燃烧着,并且将诡异与热度一起散发到了周围的空气中。
“……请问?”
雪莱提高了声线,那两个人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后,雪莱一步一步走到了差不多能跟另外两个人做个正三角形的地方,坐了下来。
两个人的包袱都在手边,一个已经打开一半,而另外一个连动都没动过。
这情景越看越不对。
雪莱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喂别是死了吧。
就在她整个人已经一触即发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突然动了动。
“谁?!”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坐着的两个男人都倒了下去,而大约十多条蛇从他们身上爬了出来。
乍一眼看上去都是黑乎乎的,但它们凑近了看却能发现其实是只是黑底,皮肤上棕色花斑。像是烙铁一样的脑袋上,闪着光的眼睛在黑夜里尤其吓人,配合着蛇信子的嘶嘶声,让人莫名觉得听到了地狱大门敞开的声音。
“我说……”
雪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干了一点的衣服又要被自己的冷汗打湿了,双手护住自己的肩膀,少女一边哆嗦一边干笑了两声。
“一小时之前我也还是蛇,看在本家的面子上……”
领头的那条蛇嘶嘶了两声,蹭到了雪莱的脚边,顺着她的脚踝爬了上来。
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肌肤上传来的滑腻感让她遍体生凉,雪莱感受着这个地头蛇的滑动,突然觉得松下村塾住着的人其实应该不太正常。
连她这个自己当蛇的家伙都觉得接触一条蛇让她打心里恐怖,那几个整天被她爬脑袋的家伙……
还是说男人不太在乎这个?
等等明明男人应该更讨厌黏腻腻的感觉吧。
雪莱觉得自己回去应该做个采访,而这时已经坐在她头顶的地头蛇甩了甩尾巴,将头贴在了她的头顶。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剩下的蛇也都纷纷对着她,伏下了脑袋。
这算是……什么玩意。
地头蛇爬了下来,绕着雪莱跑了几圈,定在了雪莱面前。比起刚刚在夜晚中电灯泡一样的眼睛,现在的地头蛇变得非常善意。雪莱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动了,于是向篝火那边挪了挪,然后试着完了句话。
“你们……住在这里吗?”
地头蛇点了点头。
“它们……”雪莱指了指周围的那些小蛇:“都是你的孩子?”
地头蛇又点了点头。
就这么能对话了吗。
应该又是系统的功劳吧。
雪莱咽了口口水,指了指另外两个人。
“他们……死了吗?”
地头蛇再次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暖起来的身体又冷了下来。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她险些就脱口而出问了这句话,而好在她最后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什么的,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只要是让它们感到威胁,哪怕是篝火燃到了它们巢穴附近都有可能被攻击。在森林里歇下的时候就应该有准备好遇到这种情况的觉悟,因为这里……可没有人类社会那么多规则。
虽然人类社会所谓的规则其实和大自然没什么不同。
又抱紧了自己一些,雪莱又问了一遍。
“他们真的死了吗。”
地头蛇嘶嘶了两声,颇有对自己一家子实力的自满。
深呼吸了几口气,雪莱闭上眼睛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么能麻烦你们,把那两个包裹……拿给我吗?”
干粮和水囊,以及一身干净的衣服。
谢天谢地。
雪莱用树枝架起了架子,烤着自己的衣服。在篝火的映衬下,雪莱看着手里的干粮,最后还是咬了一口。
磨制后的麦子的粗糙口感充满了口腔,雪莱嚼了两口之后勉勉强强地混着水咽了下去。看着篝火忽明忽暗的样子,雪莱忽然没有了吃东西的性质,掰了两块扔给了一边的地头蛇。
地头蛇吞了一块下去,然后又吐了出来。
“……真是不给面子。”
裹紧了衣服之后,雪莱哼笑了一声:“我说啊……”
地头蛇吐了吐信子。
“你觉得我到底是蛇还是人呢。”
地头蛇没有回答她,只是贴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发觉自己可能被蛇嫌烦的雪莱一整夜都没有睡着,一直看着篝火挨到了天亮。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挂着黑眼圈,雪莱在看到太阳升起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那边能下山吗?”
地头蛇甩了甩尾巴,最后指了一个方向。
“那……我就走了。”雪莱蹲下来,摸了摸地头蛇的脑袋:“……谢谢了。”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描述现在的心情。
雪莱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快点回到村塾去,随便窝在哪里好好睡上一觉,然后把她在山上经历的事情通通忘掉。
其实说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大的事,不过是在山上待了一晚上,可是……
她现在的腿忍不住地在抖。
【没死不是挺好。】
系统这时候说了话。
【为什么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不是……委屈。”
雪莱边走边说:“委屈什么的……一点也说不上。”
【那你为什么让我感觉你想哭。】
雪莱没有回答。
走回去的时候应该是大白天,雪莱跌跌撞撞地看到村塾的门时感觉自己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刚想冲进去的时候,脚步却又停了下来。
要进去吗?
村塾里有着喧闹的声音,雪莱听到了小太郎和高杉的声音。这两个人声音有点高,但雪莱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
【不进去吗?】
雪莱迟疑了一下。
“要……进去吗。”
如果进去的话,该说什么好呢。
随便找了什么地方靠住,雪莱将重心从自己身上移开。
“还是……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对那扇门就油然而生了一种退却。明明在山上的时候还在想着到底要在哪里好好睡上一觉,但现在却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
“……雪菜?”
雪莱抬起头,向声源望过去。松阳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碗,有点迟疑地问出了声。
艰难地笑了笑,雪莱问了一句。
“银时还好吗?”
“他还不错,就是现在有点发烧……”
松阳的声音渐渐模糊了起来,眼前的视野也开始发黑。感觉自己要倒的少女在耳边的声音消失前好歹意识到了一件事。
小鬼还活着。
不错嘛。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地来说,就是雪莱被吓到了【捂脸
第7章 第七训
——小姑娘,以后再也没人保护你了。
好像很久以前,有人曾经对她这么说过话。
忘记了是什么原因,也忘记了是在什么场景下。连问话的人的脸在记忆里也已经不可辨认,而唯一记得的是树上聒噪的蝉鸣和与她牵着手的雪利。
然后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死不了。”
三角形的横梁,还有错落有致的木头。
对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雪莱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什么地方。侧头看了看,看到熟悉的书架,雪莱轻轻叹了一声。
这是……松阳的房间啊。
本来想抬起手臂来着,但是动了动之后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个。雪莱皱紧眉,咳了两声。
“那个……”
声音轻飘飘的,但却哑得出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状况,应该是发了烧的状态。
说起来,一个人落水之后在林子里待了一晚上,最后只是发烧了的话……这种身体素质应该受到赞扬吧。
本来想着应该睡下,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却停不下来。
“系统?”
没有任何回应。
真无情。
雪莱闭上眼睛,感觉到了身体浓重的疲倦,但脑袋里像是被什么搅动了一样无法平静下来。似乎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感官格外敏锐,连院子里有人打水的声音雪莱都能够听清。
“松阳老师,雪菜……是妖怪吗?”
这个声音……是假发吧。
雪莱睁开了眼睛,看向被门隔住了的院子的方向。
“小太郎,妖怪会救银时吗。”
松阳的语气淡淡的,像是根本没有把学生的问题放在心上。
“那雪菜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啊……小太郎要不要亲自去问问看?”
“诶?!”
雪莱不知道松阳是用一种什么心态这么建议的,但假发的话绝对受到了惊吓。
“还是……算了吧。”
那声线带着一点颤抖,但又被假发用力地压制着自己得害怕。
真不容易啊。
雪莱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叫他假发了啊。
松阳最后带着假发走了,雪莱看着外面的天色估计是去吃饭来着。没有什么事儿了之后雪莱就开始闭目养神,想着之后该怎么真诚地编瞎话,骗取松下村塾的师徒的信任。
话说她为什么要用骗取这几个字来形容自己啊。
【当然是骗取。】
系统这时候插了话:【难道你想说自己是来自公元2000年后的邻国人类,被别人变成了一条蛇吗。】
“这么说……不行吗。”
【你是傻【哔】吗。】
消音完全没起到作用啊喂。
雪莱心里吐了个大槽。
“如果我真的这么说了呢。”
【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回去了。】系统说:【在你说出真正情况的那一刻起,我会关闭时空的裂缝。】
试图伸缩的手指顿了一下,雪莱笑了笑。
“好严肃的口气,吓死人了。”
系统不说话,像是等着她的保证一样。
“我知道了,不说就是了。”
雪莱幽幽地说:“总结一下,就是不要嘴贱就是了。”
【总结得好。】
系统唠唠叨叨地说:【如果不是你当初防话要当蛇,我也不会响应你……】
雪莱觉得自己被系统吵得头疼,尤其是在现在身体不适,而系统又妄图开始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的时候。艰难地举起自己的手,雪莱揉了揉太阳穴,用手背贴着自己的额头。
有点烫啊,果然烧了。
说起来现在她是条蛇,发烧会不会死掉。
“原来醒了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吓了雪莱一跳,斜眼看过去,银头毛的小鬼正好就站在门口。
“什么嘛,还以为你死了。”
“我说你啊……”
“啊?”
“就这么接受了吗,我从蛇变成了人之类的。”雪莱看着银头毛小少年坐在地上啃苹果:“还有我说我是雪……雪菜,你就觉得我是了吗。”
“你没有说过你是啊,”银头毛小少年看了她一眼:“只是我觉得你是而已,嗯,松阳老师也这么觉得来着。”
“……哈?”
“眼睛是一样的,还有头发也是白的。”银时举例道:“花子蛇不也长这样。”
“等等我是蛇的时候怎么就长这样了。”雪莱指了指自己:“蛇和人的长相你们分不清吗。”
“这个……”他低头想了一下:“有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吗?”
“当然有必要!”
“女人真是麻烦。”红色的死鱼眼瞥了瞥雪莱:“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还有不要转移话题。”
“切,”小少年烦躁地挠了挠头:“好歹把你从拇指大小养到一条戒尺那么长,如果不是你都认不出来的话我不是白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