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笑?!”
笑你大爷啦!!!
王咳了几声,因为雪莱碰巧搭在了痛处,轻声倒吸了两口凉气。女神才想起王受了伤,爪子刚抬起来又放了下去。
“有什么可恼羞成怒的。”王在她没抬头的时候勾着嘴角:“拥有可匹敌本王力量的勇士臣服于乌鲁克的女神光辉下,是件很不错的事。”
“对你来说是不错,但是我以后还要结婚呢!”
“你以为谁会娶你。”
纳尼。
“你身为神却与神界从无往来,在初期现世之时若非伊南娜遗弃乌鲁克,到现在或许供奉你的城邦都不会有,更不用提你后来对抗恩基和恩利尔。来无出处也就算了,还偏偏带着连三大神都无法轻易动摇的力量。”
王像是有些轻视三大神一般:“更别说你现在和伊南娜终日厮混了。”
“伊南娜怎么你了。”
“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神界对你评价极低,以至于虽然得知你的存在,却连神议都未曾邀请你前去。”王抚着她的头发,声音的震动微弱地由空气传播进了她的耳畔:“你已被忽略至此,难不成还有哪个神,愿意自降身价娶你为妻?”
赤红色的蛇瞳眨了眨。
“我怎么记得……有人曾经向我求婚过的?”
她根本没打算嫁给神界的人,但听到吉尔伽美什的评价却由衷地不爽——即便是跟伊南娜一起混得声名狼藉了,她没做不好主神的工作就没必要因为这些被他指摘。
更不用说在这个方面了。
她带着恶意地“啧”了一声。
“还被我拒绝了来着。”
抱着她的男人身体有些僵硬,雪莱点点头体贴地帮他圆场。
“不过我懂的,谁都有年幼无知的时候嘛。”
她愉快地轻拍王的肩膀:“不过看到你也懂得利用手中的权力来得到姑娘们新婚的第一夜了,我就……”
“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人。”
王的声音平淡如水,但却异常的危险。雪莱本能地觉得不好,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她身为蛇对于危机感知能力的强大。
她被他推倒在了床榻之上,银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开,在火光下带着温暖的颜色。
但他们的对话走向不太好。
“你是……乌鲁克的王啊。”
她挑了最安全的答案,而这个答案被他嗤之以鼻了。
“本王是乌鲁克的王,的确没错。可乌鲁克的王于你而言又是什么。”
他问她。
“身体所有关节上都牵着线的木偶吗。”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雪莱有些疑惑:“我并没有什么想要控制你的举动吧。”
摸着良心讲,她从来都是做一只安静的美吉祥物,看着乌鲁克是如何运转的。
而不仅如此,即便身为神,她也未曾妄自尊大,过度行使神权而造成民怨纷纷,私德上更是能称得上作风正直检点——所以混到冬眠之后连神官被杀了都没发借机乱发脾气,吃了个闷亏之后还是继续安生地庇佑着乌鲁克。
她曾经考虑过小狮子长大了会怎么看待她,所以干脆在他在王座上杀伐果决的时候一言不发,就是希望以后免去这方面神权和王权的争斗。
没想到现在还是被突然倒打一耙地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我还没说你把我神庙里的人换了个干净呢。”红眸闪着如同暗流涌动般的光:“你身为城邦之主,职责是管理治下万民,把手伸到神庙里来,你又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盘算。”
“身为主神,将一个小丫头任命为最高祭司,本就是弃之不顾的荒唐决定。”
而王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正常不过了。
“神庙之人亦是乌鲁克住民,本王为之忧心理所当然。”
“你……”
雪莱想起小金毛拉着她的袖子要她去王宫陪他的场景。
“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了?!”
吉尔伽美什皱眉,很不喜欢她用词的样子。
“神庙本身就是贵族门阀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将你放到王宫里让你专心于神职难道也是本王的过错?”王凑近她:“又或者你想否认,你在王宫的日子比在神庙中更安逸清净,无人打扰?”
“可那不是你妄图蒙骗我的理由。”
雪莱说:“为什么要把假的事情刻在泥板上,试图用这个混淆我的视听。”
“本王也很想知道,身为神你自称要避开权力斗争,但却想要透过那些小道消息试图拼凑出整个政权运作的原因与结果。所谓沉默的观察者……呵,”他凑到她耳边:“是在监视着本王,还是在监视着本王呢。”
“你是……这么想的吗。”
“所谓的想法不过都是由源头而被引发出来的,经过其他事情的拼凑才会变成事实。或许你想辩解说不过是你打发时间的东西,可既然是打发时间的东西,真或假有那么重要吗。”
呼吸一滞,雪莱觉得自己要被他歪理带到别的方向去了。
“还有带着你的神力,到本王面前来的那个土块。如你所说,不过是执行阿璐璐的意志的,在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去的东西罢了。”
他问:“你又是怀着对本王怎样的意图,救活了这个原本要打倒本王,宣扬神威的家伙?”
和她相似的眼睛里带着隐隐的不耐,那股不耐被很好地隐藏在了他如今看似平静的神情下。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压力,参杂着一种质问的情绪。
他还是……不相信她吗。
“我本来……就是去跟伊南娜凑热闹的。”
雪莱的中心思想完全没有改变:“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发觉是基什那边动的手,就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做什么对乌鲁克好的事,所以才救了它的。”
蛇少女委委屈屈地撅了下嘴。
“后来困了就睡着了,没想到它直接去找你了。不过就算找到了你,你也没有输啊。”
有点像是小孩子惹祸被家长摆平后试图缩小自己的过错那样,银发姑娘伸手摸了摸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担心的。”
他生而就有极高的神格,虽然并非纯血的神族,却也是倍受神灵宠爱之人。他的力量和智慧在他到现在一手掌控整个乌鲁克就能得到证明,可这其中却也助长了他身为王后掌握过多权力而养成的多疑、专断、强征和傲慢。
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可是雪莱还是忍不住想要是能够重新玩的话就好了。
【再玩上五十年?祖宗饶了我吧。】
雪莱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声笑将刚刚略带黏腻的气氛驱散了,本来眼神软化了些的王重新冷厉了起来。雪莱心里骂了一万遍系统搅局,可还是笑着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我一直都没觉得,你会被神所束缚与操纵,所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谓的看着那些你觉得要监视你的东西,一个是无聊,另外一个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她不管他接下来的表情是不是带着嘲讽,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每块地的麦子收获得更多,即便提高了赋税后余下的粮食也绝对能满足食用和储存,甚至能够拿去交换和贩卖;面对长老院的*则是因为他们相互勾结,妄图在兴盛城邦之前首先填充自己的仓库,如果不能集权,你身为王会被他们蒙蔽,而平民则会被他们欺压。”
“就算是会影响农耕也一定要建设城墙,是因为就算看起来安逸,敌人却一直虎视眈眈,寻找机会试图击垮乌鲁克,夺走宇宙法典。要在他们动手之前就做好防御工事,毕竟现在被人所怨愤总比敌军压城之后的慌乱逃窜无法抵抗要更好。”
是这样吧。
身为王兼具神与人两种血统,徘徊在两类之间,所能看见的风景综合了神与人的视野,达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而即便因此被神视为不敬,被人们视为暴政,他也不曾动摇过。
很辛苦吧。
她的心情还是柔软了下来,就如同刚刚他所做的那样拨了拨他的头发。王握着她的手腕,阴影下的竖瞳带着些平和,刚刚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也消失了不少。
“既然如此理解本王。”
他的眼神又危险了起来。
“那么无视本王的爱慕,拒绝本王的求婚,全部都是故意而为之的,嗯?”
雪莱一个冷战。
等等怎么又跳到这里了?!
她觉得自己惊出一身冷汗,足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湿透。带着十足威胁的王离她撑死三十厘米,过劲的距离让她的惊慌失措全然被他收入眼底。
本来应该走的是促膝谈心的风格吧?!
接下来应该说的是作为神肯定支持王的行动吧?!
然后就该两个人都开心地解散了吧?!
“那个……”
雪莱往后退了退,觉得头皮一炸。
“你冷静一下。”
吉尔伽美什不说话,雪莱现在更慌——她想赶紧变成蛇飞走算了,但是这件事早晚都得解决不解决的话永远要抱头鼠窜。
“本王如何不冷静了?”
他向下压的过程中,蛇少女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
有话好好说别耍流氓啊喂!
推开他推开他推开他!
可是他受伤了。
蛇少女自我挣扎着最后退到了墙角,旋即被王封住了所有退路。健壮精瘦的手臂卡在左右两侧,银发姑娘低着头,感觉散发着热量的身体越来越近。
“就这么看着本……”
“吾友。”
少年般的嗓音出现在了房间内。
“我刚刚……”
王的话被打断,而打断他的那位勇士站在房间门口,将室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他歪了歪脑袋,带着和煦而腼腆的微笑。
“你在对母亲做什么?”
第67章 时之沙
雪莱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如果她当初什么事儿都不管,她就不会跟伊南娜跑到野外玩泥巴;如果不跟伊南娜跑到野外玩泥巴,她就不会损失一颗姨妈蛋救了那块泥巴;如果没有损失那颗姨妈蛋救了那块泥巴,她也不会眼睛一闭一睁就被告知多了个儿子!
她完全没觉得已育是件什么羞耻的事情,但是突然间告诉谁一个长相跟你简直十成十相似的人(泥巴?)是丫儿子谁都会心理调整不过来吧?!
“所以说恩奇都啊……不要再叫我母亲,求你了qaq”
她后来才得知这是阿璐璐赐给这块泥巴的名字,而得之它与吉尔伽美什相遇后,阿璐璐通过宁孙将这个名字传递给了众生。
寓意是城邦内最为勇武杰出的战士。
雪莱私心觉得这名字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在,但吉尔伽美什看起来毫不在意,而且早在把她接回来的时候就吾友地和恩奇都互相称呼,她也就觉得犯不着自己再去提。
因为这样起坏心眼的就好像是她一样了。
而说到恩奇都,雪莱只能说她喜欢他喜欢极了——尤其是那张跟自己那样一样样的脸,比起她来恩奇都看着更加平和近人。深绿色的眸子如同一望无际的树海,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吹拂在林中的微风,还有其中宁静却滋长出的生命的能量。
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雪莱几乎有种错觉。
比如雪利跨过了时空,站在了她面前。
【别闹,你们俩都来系统君我的内心是要崩溃的。】
系统如此出言提醒她,但雪莱不由自主地这么想,连带着注视着他的眼神也温柔了下来。
结果就导致了她一个晃神没否认自己是他母亲,就被他默认了啊啊啊!!!
“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
生了三个儿子的女神·伊南娜很不解雪莱跌宕起伏的情绪:“听着呗。”
而乌鲁克的王对于主神在称呼上如此作天作地则没什么态度,把问题丢给雪莱和恩奇都自己解决。
“所以为什么不能如此称呼您。”
绿毛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您赐予了我生命和力量,塑造了我的外形,又灌输给我神智,将我与其他野兽区分开来。我带着您的使命降生,也与乌鲁克的王一战,为何您不愿承认我的存在呢。”
最后一句话明显有点委屈,恩奇都自己脑补了一下。
“是因为我未曾战胜吾友,让您蒙羞了吗。”
“才没有!”雪莱太阳穴跳个不停:“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母亲是阿璐璐,我顶多算是看你倒在路边救了你的好心神而已。感谢的心情我可以收下,但是将我视为母亲这种大礼就真的不用了!”
她小心着措辞不想让恩奇都难过,但是又要同时清楚地表达“我绝对不是你妈”的意思,为何呵护好这个刚庆幸没多久的泥巴少年的小心脏,雪莱觉得自己简直殚精竭虑。
以前伺候卢伽尔那个祖宗的时候都没这么心累过。
可恩奇都还是失落了。雏鸟情节让他根深蒂固地认为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和他气息相同的雪莱便是给予他生命之人——这个认知本身也没错,因为雪莱的确在他已死之后重新塑造了他。
可他还记得的是阿璐璐赋予他的使命,就这一点来说雪莱并不认为功劳是自己的。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病人跟医生的关系。
而她对恩奇都如此小心翼翼的优待,物非为了治好恩奇都,付出了难以启齿的代价还有那张脸罢了。
这样的原因说重要也不重要,单说不重要雪莱却不忍心看着恩奇都眼睛里的光芒暗淡下去——小时候雪利受了委屈就是他理解他明白他懂事的模样,可是那种被压在心里不说出来的难过却直接能让她怒从心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