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异想天开了一下,路斯利亚。”玛蒙问:“你觉得我要是对犬动手了,会不会隐藏在某个角落的那家伙就会冲出来喊住手?”
“这个啊……”路斯利亚摊手:“我觉得不太可能呢。毕竟犬现在已经成了那个样子,如果小雪莱真的会因为担心而活过来早就活过来了吧。”
玛蒙应了一声。
“好像也是。”
该夸奖一句小孩子的感觉最敏锐吧。
再再次睁开眼睛之后,犬就已经陷入了一种得知自己再没有了依靠的状态。瓦利亚的某个人带着些恶意地将其形容为丧家之犬,而犬在听到之后只是低下头,自己蹭回雪莱原来的房间。
不久之前雪莱在床上和他一起躺着,讲着关于白雪公主的故事。故事才讲到一半,他就睡着了。后来本来想让雪莱继续讲给他听,可是又忘了。
钻进被子里,小朋友闷头想寻找上面他熟悉的那个人的味道。
可是已经没有了。
如果真的是冬眠的话,应该不是这样的。
被子里很冷,他一个人蜷缩在里面,沉在一片黑暗之中。因为安静而异常敏锐的听觉有些神经过敏地刺探着来往的人的声响,让他整个人有点失控起来。
而有一个人的脚步沉沉地从远处走过来,停在门口,半晌后推开了门。
谁啊。
缩在被子里的犬头皮都在发麻,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想长出尖牙和利爪将这位不速之客撕扯开来。
“她带了你这么久,结果就还是这个德行。”
那是个他听过的嗓音。
犬终于不抖了,漏出了一双眼睛,看到了狭长的猩红色的眸子。
“出来。”
犬过了几秒,爬到了床下。
讲真,在大家看到xanxus带着犬的这个组合的时候,大部分人的表情是很惊恐的。这就好像一只狮子身后挂着一只小奶猫一样,给人一种随身携带储备粮的既视感。小少年蔫耷耷地走着,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像是要去见家长一样垂头丧气。
接着他更沮丧的发现,雪莱不会出现了。
被带到的地方是瓦利亚的会议室,在那里六道骸和千种已经坐好,除了瓦利亚的那些人之外,坐在中间的还有彭格列九代目极其亲友团。小少年左右看看,跑回自己的小团体中,而九代目一直含笑看着他们。
讲述了前因后果之后,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
将他们带到彭格列总部收养。
关于总部,雪莱对犬讲得并不多,又应该说是基本没有提及。一脸迷茫的犬看着若有所思状的六道骸,又看了看千种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要离开这里。
“可是雪莱要是醒了呢。”
犬在谁都没有说话的时候看向六道骸:“骸桑,我们还能回来吗。”
这种被定好的情况下的发问其实有点无力,而到最后结局也没有被改变。最后出来送三个小鬼的是玛蒙和路斯利亚,前者遮住眼睛相当于遮住了所有的脸,没有任何波动地站在那里,而路斯利亚则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要和其他小朋友们好好相处等等像是老太婆才会操心的事,对着远去的车含着泪挥手帕。
“真的担心的话,一起去总部不就好了。”
“就算担心,人家也是瓦利亚啊。”路斯利亚收了手帕,那张脸上的表情已经截然不同:“回去吧,晚上好像还有事情做。”
“mumu,我去找斯库瓦罗。”玛蒙转身:“boss挑了个候补的家伙上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列维吗?说实在的,我不是很喜欢他呢。”
路斯利亚遗憾地说:“看着他毫无美感的脸,真是无法承认这家伙会使自己的伙伴。”
虽然这么说着,但路斯利亚和列维的相处也不算很差。除开偶尔嘲笑一下列维对xanxus的过分忠心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斯库瓦罗一起做事。
白痴小王子的进步越发神速,甩飞刀的技能几何级地增长着。稍许带着些阴郁的表情背后,偶尔有人会分辨出他扔飞刀时说的那句可恶可恶。
至于他说的是谁,根本没人知道。
斯库瓦罗原来以为,日子其实是挺慢的,但偶尔有一天突然发现,距离某人的死已经过去了几年。他一直放在胸口的那封信已经有些破旧,而瓦利亚的制服即将更新换代,换成他多出来的记忆中的样子。
“剑帝大人~”
路斯利亚笑嘻嘻地来找他,递给他关于下半年度瓦利亚各种用钱的计划。黑着脸全程看完并签名后,路斯利亚又递过来一样东西。
“犬寄来的。”
银发男人拣起一张看了看,扔了回去。
“晒得跟猴子一样。”
“明明叫亲近自然嘛,被你这么一说毫无情趣了呐。”路斯利亚看着照片上正和大象一起玩耍的少年,看着他笑得超开心的脸:“背后还有字呢。”
“嗯?”
“前面是说了行程,后面嘛……”路斯利亚说:“他对小雪莱说,再不醒的话,下次能看到某星座流星雨的机会,就是一百多年以后了。”
“回信告诉他就算那种懒鬼醒着也不会去看的。”斯库瓦罗翻了个白眼:“我听说波维诺最近混得不错的样子。”
“超不错哟~七代目已经人模狗样地可以在大场合上发言了呢,还有那个萌萌的小奶牛,上个月终于生出来了。”路斯利亚叹了口气:“十代目的人手终于凑足了啊。”
“那个废物。”
斯库瓦罗对于十代目的印象完全固化变不了:“等他能抗事还有得等呢。”
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最后竟然也聊到了夕阳西下。路斯利亚说他要回去吃饭了,带着文件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犹豫。二档头自己又看了好一会儿的东西,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出办公室。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半个小时之后,拎了一瓶伏特加敲了敲xanxus的门。
“混蛋boss,喝酒吗。”
xanxus本来是想轰飞他的,但看在那瓶酒的份上,屈尊和斯库瓦罗一人一杯。
透明的勃艮第杯装上了满满两杯,这要是在品酒师看来肯定会说这两个人有辱斯文。斯库瓦罗也是在闷了半杯之后才发现杯子不对,但是又觉得杯子不对能怎样。
谁能砍了他吗。
“boss,当初把那三个小鬼送走是为什么。”他唐突地问:“瓦利亚又不是养不起。”
xanxus靠在椅子上,眼神轻蔑地看过去,不过也没直接说他是垃圾。
“留在瓦利亚之后,他们以后能干什么。”
听起来好像是嫌弃他们能力的话,但斯库瓦罗能听出来这句话里拐弯抹角的意思在。
如果是瓦利亚的话,他们身边的都是杀手。
童年的话以后也基本上都是暗杀。
这样的人将来……
“在瓦利亚也没什么不好的。”
身为二档头他这样说:“boss不也在这里待得好好的,也没看到哪里不好了吧。”
“那是我自己选的,垃圾。”
xanxus最后用例行的称呼结束了对话,然后将斯库瓦罗丢了出去。头发半长的炸毛剑客走到外面,在夜风中吹了好一阵子,逐渐清醒后靠在一棵树下想起了很多事情。
比如现在的瓦利亚照常转动,好得不得了。大家每天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
谁存在过,总是能清清楚楚地被人记得。
瓦利亚就是这样,自己的喜好可以在自己的行为中被充分体现出来。而相比之下,有个曾经别扭至极的家伙半死不活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有的时候我觉得,能够在瓦利亚实在是太好了。像我这样随意打扰别人生活的人,如果对方是普通的家伙,总觉得我的存在会带给别人很大的坏影响,但如果是你们就不会了。反正你们一定能够很快地把我忘掉,然后继续高高兴兴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的。”
然后还自己用力地点了下头。
“嗯,一定是这样。毕竟我们可是冷血无情表里俱污的杀手组织啊。”
不仅如此,这个人还特别贴心地帮他们想好了以后怎么做。
“到时候把我曾经存在的痕迹全部都抹掉吧,这样的话无论好坏到时候大家都想不起来了。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真的感觉好棒,等我真的挂了之后,拜托一定这样做啊。”
现在想想,她果然和瓦利亚不是一路的。
某种程度上,她比黑手党恶劣多了。
就这么自然地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斯库瓦罗觉得这世界上估计也就这么一个了。妄图用一种卖萌的手段强行胁迫他人将自己生命中的一段过去而达到自己不负责任的死亡带来的一片消极。
是有多高看自己。
斯库瓦罗靠在树干上,透过稀疏的枝条,看着偶尔透下来的月光。
当初就该一剑戳死她。
不过没什么当初,也没什么好后悔,日子就这样也过到了现在。当初她心心念念的小兔崽子现在已经能环游世界了,千种据说要老老实实考大学以后要当上班族,而六道骸捣鼓了一阵子竟然真的又坐上了复仇者监狱典狱长的位置。
还真是不腻味啊。
他吐了个槽,在夜蝉此起彼伏的时候往回走,心想着又过了多少个夏天。
也不知道这个晚夏会有些什么好事情发生。
像是一条自称要去冬眠的蛇,会不会在哪个瞬间突然伴随着一阵米分红色的泡泡冲出来,惊喜地喊他一声师父父什么。
如果万一真的发生了……
斯库瓦罗皱着眉。
要写点什么给自己好呢。
第108章 番外
无神之日。
这是自从吉尔伽美什年幼之时就开始思考的问题,又由于种种原因被他抛在了脑后。无论身为王子,还是立于顶端之上的王者,他需要处理的问题太多,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一旦被抛到脑后,就再没有机会被捡起。
后来他也想过,未能有过这方面的担忧,某种程度上也有时任乌鲁克主神的那条蛇的位置稳若磐石的关系在。如果不是她之前在与他神台面下的斗争中那样的凛然与坚定,他应该也没有那个闲心真的就全心全意地想着到底怎么搞死那群不听话得老头子的。
所以当乌云笼罩在乌鲁克的天空,奔雷炸裂在城邦里每个人的头顶,无论贵族与奴隶都下意识哭嚎着四散奔走之时,正在花园中与友人详谈的王第一次有了或许这是个没办法收拾的烂摊子的错觉。
而后圣光以宫殿为圆心四散展开,将那个失去了短暂的神佑的城市再度纳入了神的保护之中。王城外的不安逐渐散去,但只有王和王的挚友知道有什么不对。
很大的不对。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出什么的。
卢伽尔班达统治着固若金汤的乌鲁克的时候,曾经对他的儿子这样讲述:他城邦的人们看起来辛劳但又是懒惰的,如果不用鞭子和武器驱使他们劳作,那么乌鲁克的秋天就不会有丰收。他治下的人民又是虔诚而虚伪的,因为他们在伊南娜离开时祈祷着伊南娜的回归,又在新神降临后并无多日就改旗易帜,供奉起了她神。
“在你统治这里,并且想要将它兴建成最伟大的城邦时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后日暴君之名响彻苏美尔平原的王彼时还是稚童,伴随在卢伽尔膝下,却并不能理解他话中所有深意。那时在位的王眼中只是抱有遗憾,在被赤红色的蛇瞳注视下,稍显犹豫地拍拍他的头。
“乌鲁克有神的庇佑,自然会成为这片土地上最伟大的城邦。”王子殿下这样说,因为在宫殿中,所有穿梭忙碌的仆人都曾有这样的探讨。
“听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对。”
卢伽尔这样说:“可却还是不对的。”
那什么是对的。
卢伽尔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繁忙的事物中从沉默变得更沉默,从冷峻变得更冷峻。作为王,他一直是无可挑剔的存在,而他的美名也在一夜一夜不熄灭的灯油燃烧时四处传播。不过偶尔也还是会有流言说,卢伽尔班达不过是先王军中不起眼的士兵,叛乱篡位才得以君临城邦。随后,这些流言会被冲淡,因为……
卢伽尔班达,是被主神所承认过的,英雄恩美尔卡的儿子。
那些数度起伏于民间的谣言,是吉尔伽美什在溜出去玩的时候所听见的。初听时他心里总有愤怒和不甘,但是怒火却被以神的认可为由的反驳打消。
也是在那时,关于神的存在的重要,第一次被他以一种深刻的印象所牢记。
而这样重要的存在,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么乌鲁克的主神,到底在哪里。
他去过神庙。
神庙中的大神官是个黑发黑烟,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家伙。那个人立于神台之上,抚摸着用于祭祀的,通体透白的玉床。吉尔伽美什登上几百级的台阶才能看清这个人的脸,而在他大汗淋漓喘不上气的时候,这个人是这么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的。
“该出现的时候,主神大人总会出现的。”
王子殿下气绝,深感自己累死累活竟然被人如此无礼地打发掉。后来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人的话里带着些讨厌和敌对的味道。
对此王子殿下解释为,神庙和王族之间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很正常。
然后就用这份正常,失去了得知真相的机会。
其实如果能从神官那里知道关于主神的事情的话,或许他后面就不会硬闯进王后的宫殿——那是他的母亲瑞玛特宁孙理应居住的场所。他的父亲身为城邦之主,睿智勇敢,得到了八月女神的垂怜而结合,这是无论神界还是人间都值得庆祝的事情。虽然母亲长居神界,而父亲也一直留在乌鲁克,但他们确是倍受祝福的一对夫妇。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能在乌鲁克,跃于他母亲的地位之上。
所以那个总让他父亲逗留在王后的宫殿,而且派驻兵卫不间断地守护的贱人,应该死。
至于那里面躺得是主神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