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操掉满地终于意识到朱筱桐的确是认真的, 也就不再插科打诨了。
节操掉满地:“咋回事啊?这衣服咋了?”
于是朱筱桐就将自己现在正在做李希幸的职业粉丝、粉头萧萧如何圈钱的事迹如此这般简单地说了一下。
节操掉满地:“哦,怪不得你想知道这衣服是哪家工厂做的,查到了直接把单子往她脸上一甩, 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桐心桐话:“所以你有可能查得到吗?”
朱筱桐之所以会找节操掉满地问这事儿,因为节操掉满地家里也是开制衣公司的, 而且家里就住在杭州。以前在后援会里有什么做会服之类的的事儿,都是找她来做的。
很多行业都有个地域集中的现象。因为当地政府的政策支持、人才的集中、市场的集中,会导致某一个行业都密集在某一块区域。国内最大的服装集散和批发地在广州与杭州。
之前朱筱桐问过萧萧是哪个地方的人, 得知萧萧也住在包邮区。要知道萧萧和风船订做那么一批会服,肯定是选择一个离她们比较近的厂家来做。一来生产的过程中她们是要去看进度的;二来订单做完了,还要送到她们手里,地方越近, 物流费用就越便宜。因此这订单肯定是找包邮区的厂家做的,不可能千里迢迢找到广州和北京的厂家去。
既然是在包邮区,那范围就好确定了。朱筱桐以前和节操掉满地聊天的时候听她侃过一些服装行业的事儿。嘉兴桐乡出产羊毛衫和皮大衣,嘉兴海宁出产皮革,杭州余杭则产T恤衫。甭管这衣服最后是在哪买到的,可原产地就这么几个地方,就好像在菜市场买一条海鱼回家,这鱼不外乎就那几片海域里捞出来的,而不会是家门口的小河浜里捕捞上来的。
而且,前几天大家在群里闲聊的时候,聊到假期旅游的事儿,有人提到了杭州,萧萧也来参与了这个话题的讨论。从她话里话外的,朱筱桐得知她前段时间才到杭州去过——这不就有可能是为了定制会服的事儿才去的杭州吗?!
可即使如此,这点信息还不够。光是猜到厂家所在地,朱筱桐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具体的厂商。她想着节操掉满地又是杭州人,又是内行人,在行业内比较有人脉,也许能有办法。
然而节操掉满地并没有立刻给她一个让她非常满意的回答。
节操掉满地:“嘛,我明白你的想法。但说真的,这个事情你想得有点简单了。首先,她说她找的厂家,其实一般工厂都是不对接销售的,是开档口——也就是那些服装公司的人,接了她的订单,再去找工厂下单定制。所以如果你想要了解她的订单详情,你得找到她下单的档口。但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在做服装行业吗?大大小小的服装公司好几百家呢!……PS:这个道理告诉你,厂家直销都是骗人的!”
朱筱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好像出版社也没有自己的印厂,他们只负责做书,做好以后再找印厂下单印书。想了解这书的出版详情以及作者的版税,找印厂是没有用的,必须得找到做书的出版社。
——但是,工厂却是一个可以作为突破口的地方!
桐心桐话:“档口难找,那有没有可能先找到接单的工厂,再从工厂那里打听是哪家公司接的单呢?”
节操掉满地:“这个思路是可以,一家工厂供好几家公司。范围的确小很多。但就算从工厂这边入手去查,数量也还是不少。而且,万一她要不是在杭州下的单,那真的就彻底抓瞎了!”
桐心桐话:“所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节操掉满地:“唔……”
节操掉满地:“这样吧,你把下单的时间、订单的数量,还有所有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衣服也寄一套给我,我看看衣服的做工,还有工厂出单的速度,可以缩小一点范围,然后尽量帮你去打听。反正我就住余杭,离厂区也不远……但你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就是了,我不一定真能打听到。毕竟老娘不是名侦探柯南啊!”
桐心桐话:“哈哈,那就麻烦你了。”
虽然萧萧没有讲过订单的具体信息,但是很多事情是可以推算的。网上发招募贴的时间都可以查,画手和设计交稿的时间可以问,包括萧萧为了让更多人来参加众筹,在网上PO过一些制作的进度,她还给四少爷的刀发过一张工厂的工人低着头在缝纫机边上认真缝制衣服的照片。虽然一张照片还不能让节操掉满地一眼认出这是哪个工厂的工人,但最起码能给她缩小一点范围。
节操掉满地:“我尽量帮你打听吧。”
节操掉满地:“哎哟喂,这算不算人肉啊?第一次做这种事,我竟然觉得有点刺激啊!也亏你想得出,她要是知道有人这么调查她,绝逼吓得尿裤子啊!”
节操掉满地:“这几年实体经济很不景气啊,我家公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闭了。我这回要是真帮你查到了,也算是找到了一条新的职业道路啊,以后咱们合伙开家侦探事务所去!”
桐心桐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桐心桐话:“侦探事务所就交给你了,不过我倒是真想到了一个侦探小说的梗,等会儿我就写大纲去!”
节操掉满地:“拿到稿费记得请我吃饭啊!”
桐心桐话:“一句话。饭店随你挑!”
桐心桐话:“对了,衣服我明天就给你寄。如果查不到具体是哪家工厂做的,你就帮我多找几家档口,按照这衣服的材质、做工、工艺、数量给我几个报价吧。”
节操掉满地:“这个太简单了!小事一桩!”
桐心桐话:“谢谢啦。”
朱筱桐当然希望能够找到萧萧下单的商家。只要找到商家,别说把萧萧的脸打肿,怕是能直接一巴掌把她抽到外太空去了!如果找不到,那么找一些业内的人士给报价和分析,虽然有隔靴搔痒之嫌,但是也能够说明一定问题的。如果萧萧还是咬死她找的商家就是黑心报高价还偷工减料,至少证明了她的能力有极大的问题,不足以胜任全国后援会会长一职。
按理说,想要揭穿敌人的真面目,瓦解对方的利益集团、挖对方知道内幕的墙角是很好的一招,但朱筱桐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从风船这个人身上下手。她宁愿费更大的功夫,自己想尽办法去查证,也不打算从风船嘴里套话。
——毫无疑问,风船跟萧萧是一伙的。风船要么是长期以来萧萧默契的合作伙伴,要么很有可能就是萧萧的亲戚家属!萧萧安排进这么一个职务,可以说很聪明也很有必要。而这么关键的一个职务,她也是绝对不可能安排给一个自己不足够信任的人的。所以打风船的主意是很愚蠢的,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但除了风船之外,群里的其他管理员,倒应该都和萧萧没什么关系,是被萧萧从粉丝群里选出来的——多一个帮手当然是好的,但是多一个“自己人”,就要多一个人瓜分利益。所以只要不涉及到金钱的职务,萧萧肯定是挑选免费劳动力来做的。
朱筱桐打开某订票软件,订了一张过两天飞北京订机票。
随后她给北京会长妞爷发去消息。
“妞爷,下周幸幸在北京的活动,我也来参加。”
妞爷马上就爽快地给她回信了。
“行!你啥时候到,我来接你!请你吃饭!”
☆、第三十三章
最近李希幸除去商演和其他的一些工作之外, 其余的时间不是泡在录音棚里录音,就是在琴房里练琴练歌。而谢默东一有空也会到录音棚里来。
谢默东有个习惯, 凡是他自己参与编曲的歌, 他同时也要担任这首歌的制作人。就好像他自己写的剧本,也要自己当导演来拍, 以免别人曲解他的用意, 对着他指手画脚。几乎他愿意接下李希幸三首歌的编曲工作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他要把这几个月的工作时间都花在李希幸的身上了。
凡搞创作的人, 大多都有点傲气,对自己的作品有种执着。谢默东如此, 李希幸也是如此。
即便谢默东是李希幸自己千辛万苦请来的, 即便李希幸非常认可谢默东的才华, 谢默东也同样欣赏李希幸,然而他们有一拍即合的地方,也有许多的分歧, 还常常因为分歧僵持不下。
有时候李希幸录音录到一半,会突然被谢默东叫停。
“你这一段应该表现出更多忧愁、伤感, 你完全没唱出这种感觉!”
“老师,”李希幸不卑不亢,“我觉得这一段就应该大气一点。”
“你看你这段歌词表达的意思, 旧日的时光已经远去,曾经的人们也都渐渐离你远去了,这不伤感?”
“这段歌词的意思是与过去挥手作别,而不是在缅怀旧时光。我觉得洒脱的处理会更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默东用力皱眉。
两人又从唱法争论到了伴奏。谢默东坚持认为这一段需要处理得更强烈, 用钢琴快节奏的伴奏迅速把气氛推上去。李希幸却认为这一段应该表现得更恣意洒脱。
两人都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你用你自己的想法唱一遍,然后按照我说的唱一遍,我们对比一下!”谢默东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李希幸欣然同意。
于是她又录了两遍。一遍还是按照自己原来的唱法,一遍按照谢默东的想法,故意营造出忧郁的感觉。
“矫揉造作,你是故意的吗?!”谢默东听完却更加不悦。“再来一遍!”
然而李希幸来回反复试了许多遍,怎么也达不到谢默东想要的效果。他试着帮李希幸回忆往昔,以唤起她的情感;也试着严厉训斥,把李希幸代入情绪之中;还试着亲自上阵,仿佛在面对一个初学声乐的新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唱……
可是不管怎么样,李希幸都唱不出他要的感觉。
他生气了。
谢默东平日里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清心寡欲,即不在乎钱财,也不贪图名望,因此从不与人相争。然而独独在音乐这件事上,他要求极高,执着地可怕,只要有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会死盯不放,说什么也过不去。
就这么两句歌。两人纠缠了整个上午,眼看着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工作人员叫来了盒饭。
谢默东板着脸提着自己的饭盒走开了。
李希幸只扒了两口就不吃了。她不喜欢在吃饱的时候录音,这会影响她的嗓子。
谢默东戴着耳机坐在角落里,谁也不理,一遍一遍重听刚才李希幸录制的几个版本。一开始她觉得是李希幸唱得不好,唱不出他想要的感觉,总是少了些什么。可是在来回反复听了许多遍之后,他却觉得李希幸所坚持的原本的唱法,似乎越听越有味道。
他摘下耳机抬起头,看见李希幸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轻声哼唱着小曲儿。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还是天生心眼就大,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派无忧无虑的样子。
谢默东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即使那一回李希幸说,她只是在装逼而已,但她的确比同龄人更多一份从容和洒脱。
这份洒脱的背后是什么?是自信。
混迹于娱乐圈的人往往很容易抑郁,原因有很多。一则是文艺工作的特性,从事这行的人大多天生比较多愁善感;二则环境不好,总被各种娱记追着跑,隐私少得可怜;三则竞争太大,工作压力太大,心态容易失衡。
原本大家起点差不多,都是同一场比赛里出来或者同一所院校毕业的,你攀上高枝或是遇上伯乐,时来运转,瞬间把我甩开十万八千里。这还不是你比我多吃一两顿饱饭的差距,而是你从此以后豪宅香车,万众瞩目,而我却还在原地踏步,只能沦为你的陪衬。而且有时候这种差距还真不是天赋和才华造成的,或者说相差的那一点点天赋和才华不值当被人甩下那么多,欠的还就是那么点机遇。这叫哪个人心里能舒坦?那些个如今已经大红大紫的天王天后回忆起往昔来,也大多是潸然泪下地回忆着自己曾遭受过的不公待遇,极少有人能开开心心地感恩自己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贵人的。
然而李希幸身上却有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洒脱。她从来不追悔过去自己曾错失了什么机会、可惜了哪一场比赛发挥得不够好。她似乎坚信着,眼下没有得到的,往后必能得到;如今错失的,日后也都能挣回来。
这一点从她写的歌里也有所体会。她创作的歌里几乎没有以爱情作为主题的。爱情这玩意儿,好的时候太腻味,不好的时候又太矫情。她的创作主题,大多围绕着友情、青春、梦想与成长,偶尔有一些大开脑洞天马行空的奇思。在她的歌里,即使有忧伤也是淡淡的,最后总是积极的。
谢默东终于明白李希幸按照他的要求唱,那种违和的感觉在哪里了。
他的处理,或许在技巧上的确是更胜一筹的,但那不是李希幸的风格。是她还没有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也好,是她天性洒脱也好,又或者是她还没到回忆往昔需要黯然神伤潸然泪下的年纪……至少现在的她,就是朝气蓬勃的,闪闪发光的。
谢默东看着李希幸闭着眼睛微笑着轻声哼歌的样子,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乐章。
他立刻抓起一张空白的乐谱,在乐谱上运笔如飞,写一段就抱起吉他试一段,然后继续写。
李希幸听到他拨弦的声音,睁开眼睛挪了过来。
创作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无论是写歌还是写文章,有时候整天整天对着空白的稿纸或是空白的乐谱,把自己整个人生里值得回忆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强行催生出各种喜怒哀乐的情绪,把八辈子学来的创作技巧也都用上了,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差那么点滋味。
可有的时候,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因为身边人和环境的影响,特别容易迸发出一些奇妙的灵感。五分钟写完一首词,半小时写完一首歌,一晚上写完一篇小说,还比精心雕琢出来的作品精彩得多。
对于谢默东来说,他特别喜欢录音棚,这个地方是他最容易迸发灵感的地方。歌手在棚里唱歌,他听着歌手的歌声,看着歌手唱歌时的神情和动作,他的眼前会浮现出一张乐谱,耳边仿佛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一个个音符会出现在乐谱上,一段段旋律会从乐器里弹出来。
谢默东搁下笔,把乐谱递给李希幸:“你试试这段。”
谢默东弹,李希幸唱。唱完之后,谢默东露出满意的表情,李希幸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