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青忙惊恐地摇头:“我哪敢啊?他可是天帝的重孙子,我这不正在戒嘛,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慢慢将他忘了的。”
澜竹摸摸她的头,笑了:“嗯,我等你。”
凤青兀自低着头苦恼,没有看到澜竹眼中的苦涩与宠溺,也没有听出他话中隐忍的含义,但是元歌看到了,也听出来了——这澜竹,分明是暗恋着凤青。
不行不行,趁着澜竹还未挑明自己的心思,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元歌突然现身,吓得凤青一个猛子就要往水里扎,却被他勾住了腰身,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还想跑?”
“殿下,你怎么又回来了?”凤青腿肚子开始打哆嗦。
元歌低头笑道:“我不回来,如何能知道你对我的心思?”
凤青尴尬道:“不敢不敢,我绝对不敢对您有任何非分只想。”
“不行!”元歌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准许你对我有非分之想,现在就想!”
“啊?”
元歌看到她迷茫的眼睛,和因为惊恐而张开的小嘴,很想现在就狠狠地亲上去,可是他不能当着澜竹的面,这样会伤到这位暗恋者的自尊的。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说着元歌就要带凤青离开,澜竹沉着脸将他拦住:“殿下,您不能伤害她。”
“伤害她?”元歌意味深长地看了澜竹一眼,“我同你有一样的心思,只是你似乎比我晚了一步。”
澜竹的表情霎时垮了下来,很是挫败的样子。
元歌将凤青身上的衣服还给澜竹,而后用自己的衣服将凤青裹住,继而拥着她离开了,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才放下凤青。
凤青对他满脸戒备:“你这是要打我吗?”
“你是该打。”元歌轻笑了一声。
凤青直直站着,倔强地说:“那我给你打一顿,你打完以后,咱们就算两清了,你以后不许再找我的麻烦。”
这个傻凤凰,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呢?
“打你一顿可不解气,你欠我的可多了。”
“那你说怎么办?”凤青皱着眉头看他。
“跟我成亲,”元歌凑到她耳边, “成亲以后,我要好好收拾你。”
第59章
澜竹本是凤青院中一窝竹子, 因为日夜吸收仙界灵气而有了意识,才注意到自己的主子居然是一只小凤凰,名叫凤青。
他每日看着凤青忙忙碌碌, 有时坐在屋檐下读一些仙术秘籍, 若是领悟到了精髓便在院中耍耍,时常把他当成靶子测试自己的仙术。
好在她十次有八次打不准, 他才能安然无恙地长大,竹干粗壮, 竹叶墨绿发亮。偶尔看到她因为自己的仙术没有长进而撅嘴不高兴时, 澜竹也会配合演出一下, 晃晃自己的身子假装被她打到,凤青这才露出笑容来,高兴地跑过来给他浇水。
后来有一天, 她一次给他浇了一大瓢仙露,摸着他的竹节对他说:“我要去决明山拜师学艺啦,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啊。”
决明山有个祁云仙尊,他时常听她念起过, 看她那元气满满的模样,希望她能一切顺利吧。
只是这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终于, 凤青回来了,他瞧见那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院中时,正要高兴,却忽然发现她衣服被血浸透了, 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她受伤了!
她拖着步子艰难地走到他身边,沿路走来都是斑斑点点的血印,她倚靠在他身上虚弱地喘息,背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那温热的液体浇灌在他的跟上,他一边担心她的伤势,很不要脸地拼命汲取她血液中的灵力,终于在她因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之前,化成了人形。
“哪里来的俊俏少年?”她惊呼了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他的怀中。
澜竹将她抱去屋中,剥了她的衣服给她包扎伤口。她的翅膀给人齐根斩断,背上的骨头都露了出来,十分触目惊心。
她昏迷了好些日子,那日他照常给她换药,谁知换到一半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刚好看到自己被剥得一件上衣都不剩,她惊愕地回头看正在给她背上抹药的他:“你干嘛?”
“给你换药。”她头也不抬。
她瑟缩了一下身子:“你不知道男女之妨吗?”
“我眼里只有伤口。”他平静道。
“你发誓你没有看过我的身子?”
“哦。”他顿了一下,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喉结一动,“偶尔不小心看过。”
她扯过衣服穿上,转过身来气汹汹地盯着他,问:“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他如实回答:“我本是你院子里的一窝竹子,刚修炼成人型不久。”
“哦。”她又问,“那我是谁来着?”
他愣了。
凤青失忆了,但好在只是暂时的,慢慢地她的记忆回来了,只是她还在苦恼,似乎是因为有一件事情她死活想不起来了。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能叫她一直记挂在心里。
自那以后澜竹便和凤青生活在一起了,她自诩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照顾,他有时会问过她为何受伤,她总是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小屁孩问这么做什么?”
澜竹再也没有见过她修炼仙术,每天在自己的小窝中吃了睡,睡了吃,懒惰得不成样子,身上却不见能涨上二两肉。偶尔有几次他看见她安静地坐在一处发呆,脸上的神情哀伤得快要漫出来,摆明是有心事,可是她不说,他一时也无从知晓。
倘若不是天帝突然下旨让凤青下凡去历劫,澜竹倒是愿意陪她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她下凡以后,他总是心绪不宁,担心她在凡间吃苦太多,于是趁着司命神君派他下去传话的机会,借此留在人间陪她。
附在白狼身上这件事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好在可以不用拘泥地同她相处,倒也算不错,只是做狼做久了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总是想用四肢走路。
后来白狼被人害死,他也无法继续留在凡间,只得先回天庭。他去找司命神君,询问是否有再次下凡的机会,司命神君了然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故意附在狼身上不走的,这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再来求我?你看看你和凤青把元歌的命格都搅合成什么样子了?”
“那是凤青搅合的,跟我没关系。”澜竹毫不犹豫地把凤青卖了出去,“再说我下凡也是为了帮你掰回剧情,不然照现在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我担心你跟天帝交不了差。”
显然司命被他戳中了痛处:“好吧,那我再信你一次,待我找个机会,再把你塞到凡间去。”
司命所说的机会,是给他找了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咳嗽就咳出血的病弱身子,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死去以后,澜竹便附在了他的身上,变成了“沈珂安”。
司命告诫他,不要让凤青猜出他的身份,他反问司命:“你觉得她会认不出我吗?”
司命只好无奈道:“表面上认不出就行了,看把你嘚瑟的。”
果然在他变成沈珂安没多久,凤青便将他认了出来,果然她还是熟悉他的,这让他心里有些骄傲,高兴地差点吐血。
沈珂安的身子好比一片干枯落叶,经不得任何情绪的大起大落,他不能离开这副身子片刻,否则这身子马上就会枯萎死去。故而在听说她要随宋朝歌一起去南方赈灾时,心里虽然很想跟着去,但奈何身子不给力,只好嘱咐她不要与宋朝歌假戏真做,剩下的只能由她自由发挥了。
她果然是叫人不省心的,居然为了救宋朝歌而搭上了自己的小命,司命神君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气得扶着桌子直吐血。
最后还是司命神君替他在“沈珂安”的身子里呆着,让他去南方找凤青,让凤青服下起死回生的丹药,并告诉凤青她将彻底顶替素弦的命格,与宋朝歌共渡余生。
他揣着药丸和沉甸甸的心情赶去凤青那里,看到她傻乎乎地站在自己的肉身旁边疑惑自己到底死没死,他将司命给他的仙丹裹了口仙气给她的肉身服下,难免碰到了那双柔软沁凉的唇,那一瞬间,他就红了脸,心中唾弃着自己没出息,可转身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抱了抱她。
他其实很久之前就对她起了心思,只是一开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当做是报她的恩才会由衷地对她好。可是相处久了,原先那份单纯的报恩之情便有些变味,他一棵空心竹子居然对她生了情意。
可是他也知道凤青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感情之事急不来,反正她身边也没有别的男人,他完全有时间与她日久生情。
万万没想到元歌居然也下凡渡劫了,而是还是凤青在凡间需要刻骨铭心爱上的人。
实在叫他不爽。
他变成白狼、变成沈珂安留在凤青身边,就是要守着她不叫她喜欢上宋朝歌,千叮咛万嘱咐的,这丫头到头来还是沦陷了。
说到底这也怪不得宋朝歌,也怪不得凤青,只怪他脸皮薄,从来没有向她袒露过自己的心意。
就在他以为凤青会和宋朝歌安稳地在一起的时候,没想到孟行之出现了。
那是沈知府替他找来给他医治身子的神医,在他看到孟行之的脸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司命神君安排的,因为这个孟行之,和凤青的师尊祁云长得一模一样。
先前他一直无从知晓凤青受伤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在决明山学艺时发生的事情他还是能查到一些的,知道她在决明山受了不少委屈,也多少知道她对祁云仙尊除了师徒之情以外,似乎还生了别的情愫。
他一直怀疑凤青被斩去翅膀或许与祁云仙尊有关,可是祁云仙尊失踪好些年了,他曾追问过司命有关祁云仙尊的事情,司命神君说,祁云仙尊应该是大限将至,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安心等待天命了吧。
祁云仙尊大限将至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他的大限在哪一天,旁人却是不知道的,或许他还活着,也或许他早就没了。
而如今人间出现了一个长着祁云仙尊的脸的孟行之,澜竹思索了许久,才领悟到司命神君的意图。
司命神君分明早已看出来凤青在凡间的渡劫不过是想蒙混过关,她这一生所受的苦难并不足以让她今后得以飞升,故而才会给她下了一剂猛药。
这剂药就是孟行之。
凤青在第一次看到孟行之时的神情,让他有些慌了,看到她如此失控的情绪,他对她是否能安然渡过这个劫数没有把握了。
而事实也确如他所不愿所看到的那样发生了,凤青最终没能渡过去,与孟行之双双殒命。
宋朝歌以为凤青真的死了,悲痛欲绝。他忽然很同情宋朝歌,于是去太子府安慰了他一番,并告诉宋朝歌,凤青不是寻常女子,说不定会有回来的一天。
他从太子府出来没多久,便褪去了沈珂安的身子,离开了这红尘世间,他要先一步回到天上,帮凤青处理她的烂摊子。
他问司命,凤青回来会不会受到处罚?司命点头:“自然是要罚的,她枉费了天帝对她的栽培之心也便罢了,还扰乱了天帝重孙的命格,害得元歌在凡间伤心得快要短寿了,待她回来,天帝定然会给她一个苦差事去做。”
“这个苦差事,我帮她做了,你再给她一次机会。”
他跟天帝申请了去守卫天河,那里常有妖魔出没,须得日夜绷紧了神经盯着,否则便是失职,确实是一份苦得不能再苦的差事。
司命偶尔会过来陪他聊天,告诉他凤青在凡间与宋朝歌相处得甚好,还给宋朝歌生了孩子,然后问他是不是后悔将凤青推给宋朝歌了?
澜竹笑了笑:“可不后悔么,但是她没事就好。”
人间朝暮几十年,天上不过几个日月轮回,凤青很快就回来了,也不负众望地很快找了过来,问他为何会来守天河?
他说:“总要守护点什么,才好有存在的意义。”
凤青似乎听不懂,只是点头夸他:“那你挺伟大的,不过我也不错,我要去须臾山做山神了,那也不是个好地方,但也能体现我的价值。”
“是为了躲避元歌吧?”
她打了他胳膊一下:“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她去须臾山后,便鲜少过来找他了,天帝大寿时,她跑来找他,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可是天河这边一刻都离不开他,他无法陪同她一起,只得由她带了两份礼物去给天帝祝寿。
可是没过多久,便看到她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我见到元歌了,他可能会找我麻烦,我在你这里躲一躲。”
她跳进天河里,躲在青荇草下面,果不其然,元歌很快找来了,聊了几句以后便假装离开,成功将她诈了出来,搂着她在他面前秀了一把恩爱。凤青这个软骨头,就这么很没骨气地被他掳走了。
艹!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心里倒也没有特别失落,毕竟他早早地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段感情他从来都是隐晦地藏在心里,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已经结束,他无从对旁人说起,只是偶尔会对着河中的青荇草自言自语地念上两句。
青荇草会随着水波摇晃,似乎是在安慰他。
某天,天河对岸突然窜出了几只妖魔,不自量力地挑衅他,他想来把这些跳梁小丑当做发泄的对象,毫不留情地提着剑便杀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有一只妖魔诡计多端,居然早早地埋伏在水里,待他解决完其他的妖魔后,突然冲出来在他心口上狠狠地挠了一爪子。
他一剑将那妖魔砍得粉碎,自己却也支撑不住跌落天河,砸在那棵青荇草上。
他瞧着那青荇草因为汲取了他心口的血而疯长,在他意识迷离之际,忽然觉得身子被人温柔地托住,继而看见一个清秀的姑娘自他背后抱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岸上。
“仙将你没事吧?”那姑娘着急地看着他。
“你是谁?”
“我叫青荇,方才吸了你的血,才得以化作人形……”
这一幕好熟悉。
澜竹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