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南柯十三殿
时间:2017-12-08 15:50:13

  于是东王公与昊天定下了一个计划。
  由作为天罚的西王母杀虺两次——没有人能活过两次天之厉,就算是盘古化身也不行。
  于是西王母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先杀了一次虺,再转世为陈寒,活在东王公的计划里。等着虺再次复活,第二次斩杀虺,彻底的为两人消去最大的恐惧。
  姬尚明大概通过女王的权杖和这些年对于追查猜到了一些。她猜到了东王公想要虺复活,猜到了陈寒是谁,所以才避开了他,给了陈寒这块碎片。
  她想告诉陈寒的,也就是这件事。
  没有人能阻止虺的复活,因为这天下最能够阻止他复生的人,在等待着他复生。
  陈寒问:“为此……为了让虺能够复活,一定的牺牲是需要的。”
  东华停顿了片刻,而后道:“是。”
  陈寒安静了很久,才开口道:“你看,你不是挺能够接受‘我死’的吗?”
 
 
第67章 西王母03
  陈寒带着太虚镜离开了白民之国。
  秦青站在东王公身边犹豫了片刻, 开口问:“您真的有这个计划吗,计划让陈寒杀第二次虺?”
  东王公说:“……是。”
  秦青看起来很不能接受,他说:“您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才得以让陛下转生为陈寒——既然当初连元神都能割舍出去, 为什么如今又要做这种安排!?”
  东王公看向了天,天上白云袅袅, 天下绿水青山。
  他在想两千多年前,想当初的自己为什么最终妥协。西方的女神指着天地对他说:“东华, 你早已不再是垂髫幼童。你是东天帝, 有些事情也该明白。”
  “我等由世界而生, 诞于此,受万灵供奉,便是要替他们守这天地的。”
  “如今天道残酷, 不留一线。看似已进了死路,毫无办法。但盘古既在这世上留下了我们,便容不得我们毫无办法。”
  “东华,唯有此事面前——你我都不可退, 却皆可弃。”
  “包括你,自然也包括我。”
  东王公心想……他比谁都害怕她的死亡。
  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害怕”是最不能算作理由的理由。
  既生于此,既诞于此。便该纵使惶恐, 纵使心慌,也需得撑下去。
  秦青道:“如果您不问,天庭不管。虺的复活近在眼前。”
  “虺若是复活,便是天地的劫难!天道不允诛杀虺……届时若是陈寒做不到, 或者她因为知道了一切,而没有出现……”
  “这后果,天庭承担的起,碧海承担的起吗?”
  “她不会。”东王公似乎是笑了笑,“无论天地间发生了什么,无论出了多少的意外,昊天所谓的计划真正需要确认的也只有一件事而已。”
  “——只要陈寒活着。”
  “哪怕出现了意外,只要她活着计划就不会被撼动。她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我从不怀疑。”
  秦青问:“……您真的没有要解释的吗?”
  “比如这个计划,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实在难以相信,您会拿陛下的命去赌。我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虽然看错了羽嘉,但好歹还没瞎彻底。”
  “东王公,哪怕赌上自己的命,也不会拿西王母的命去冒险。”
  秦青恳求道:“您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解释?
  东王公摇了摇头,他说:“没有。”
  ——这样也好,万一不幸走到了最糟的那步,陈寒也不至于会难过。
  这样也好。
  秦青见东王公也要离开,他忍不住问:“帝君,您要去哪里?”
  东王公道:“回紫府,紫府内有东皇钟。若是虺复活了,我在紫府更能帮得上忙。”
  秦青问:“那您、您还回来吗?”
  东王公想起他时隔两千七百八十七年再次见到陈寒,陈寒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关进紫府两千多年。
  他回答:“里外都一样,所以出不出去不重要。”
  东王公道:“里外都一样,回不回来不重要。”
  陈寒回了家。
  她这时候似乎才恍然发觉,已然是深秋了。屋内没有打开暖气,她站在客厅里,一时间竟有些觉得冷。
  赵明坐在客厅里,见她回来了,即刻起身道:“师姐,你回来了,先前师父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他和祖师爷说了什么,我根本拦不住——”
  他见到了陈寒提着的那面镜子:“……师姐,你遇见祖师爷了吗?”
  陈寒将镜子挂在了鱼缸旁,她淡淡道:“遇见了。”
  赵明困惑:“那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陈寒道:“他不用回来了。”
  赵明:“……?”
  陈寒道:“赵明,这世上恐怕只有你和我才是真正想要阻止羽嘉的人,没有人能帮我们了。”
  “天庭不会,东王公也不会。”
  赵明:“……哈?”
  赵明一头雾水:“不是师姐,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你和祖师爷就好像翻脸了?先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陈寒道:“赵明,你信我还是信他?”
  赵明被问住,但他的回答却毫无犹豫:“我信你。”
  陈寒的脸上总算是浮出了一点儿笑容。她向着赵明轻微点了头,话里凝着冰。
  她说:“好,我们这就去抓鸟。”
  赵明看着陈寒立于太虚镜前,熟悉的、又或者凭借本能操纵起这面传说里的镜子,快速的在世界里寻找着羽嘉的踪迹。赵明看着她,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师姐,祖师爷惹你生气了吗?”
  陈寒的手指微顿,她回答:“我没有生气。”
  赵明:“……可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在生气啊。”
  “你与其生气,为什么不去问问他,我觉得他不会惹你生气的。”赵明轻声说,“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陈寒心想,问什么呢?问他当初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吗?她在见到西王母的那一瞬,皮筋崩裂的痛苦似乎又回了来。她的心里原本很平静,但却在见到东王公时忍不住生出怨气。
  我是真心诚意的待你,而你却只是将一切都当成计划吗?
  就连你对我说的话,做过的事——都是计划吗?
  陈寒的手指顿住,她垂下了眼。
  我不想后悔。
  ……可你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呢?
  赵明道:“师姐,画面停住了,那是羽嘉在的地方吗?”
  陈寒抬眸重新看向太虚镜,镜子里的画面趋于稳定,渐渐显出一处场景来。
  这里看起来像是火灾刚过后不久的地方,原本房屋的断壁残垣还剩下些许,有人在这片废墟上重新建起了简单的屋子。陈寒从太虚镜的角度看过去,远远觉得这新房子看起来有点儿像翅膀。
  赵明看着镜子里的场景,倒是皱着眉说:“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这么一提,陈寒倒是也觉得眼熟的很。
  她仔细瞧了瞧镜子里的画面,脑海中飞快的浮现了一处早已化成了废墟的建筑。
  赵明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皱着眉道:“不可能吧……”
  陈寒道:“没什么不可能。”
  她看着镜子里显示出的、在已经毁了的秦家古宅重修的屋子——“秦白毅的三叔既然能有瑶池金珠,羽嘉将大本营放在了秦家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看着屋子应该是在我们一走后就修了,秦三竟然还有胆量继续讨好失踪的羽嘉,这倒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以为他的骨头已经疼到这辈子都不敢再见羽嘉了。”
  陈寒说的没错——秦三不仅仅是骨头疼得不敢见羽嘉,他主动暴露了羽嘉的所在,连国内都不敢待了。
  陈寒致电秦白毅询问秦家现状的时候,秦白毅已经能非常平静的回答她的问题。
  时间永远是最好的伤药,在解决了骨祠后,秦白毅便去了国外,和自己的儿子住在一起。秦家对他而言,终于不再是一处不能提及的伤痛,而是一段过往。
  秦白毅道:“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怕得很,连我都不知道他跑去哪个国家。你问现在秦家是谁在主持?是秦跃,那孩子学古建筑,见秦家散了可怜,便撑起了这个家。”
  “他正好这一学期都是实习,也有空,秦家空地上如今的建筑,就是他设计的。”
  陈寒握着手机,下一步踏在了秦家古宅的门前。
  门前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纸灯笼,相反的,门外装成了一圈的护花铃,墙角下种着各种生命力旺盛的野花。风一过,护花铃的叮叮当当,墙上的、泛着紫红色的紫玲藤也飘下像雪一样纷纷的花瓣来。
  陈寒站着,看着这一扫先前阴暗诡谲、藏满了情思与讨好的设计,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她说了“谢谢”,挂了电话。
  她对身后的赵明道:“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我可能顾不上你,但昊天都将那本书送给你了,我想你自保应该不会有问题。”
  赵明道:“我知道,我也不可能让你们保护一辈子。”
  “前路多艰,我知道该怎么走。”
  姬尚明的事似乎让赵明在一夕间长大了很多。他的手指尖跳跃着昊天最引以为豪的雷电,目色平静的看向这曾经差点儿吓哭他的幽森之地。
  这一次,恐怕比骨祠那一次还要可怕。
  骨祠里不过只是些厉鬼。
  但这瑰丽设计的花房里,住着的却是一只冷血冷情的怪兽。
  陈寒踏了进去,落下的花瓣被她惊起。
  她抬了眼,屋内的人也抬了眼。
  羽嘉的瞳孔是泛着金的竖瞳,她的皮肤白得近乎诡异,一头雪发披散而下,脸颊以及脖颈甚至还被和双翼同色的青色羽毛覆盖着。她看起来,哪怕收起了翅膀,见到她的人也会猜到她的原型是一只鸟。
  可即使如此,在秦跃的眼里,她依然美的无可比拟。
  羽嘉的表情冷漠而僵硬,她的那双眼里涌出了混杂着欣喜和害怕的神情。
  羽嘉低喃着:“她来了?”
  秦跃闻言一惊:“谁,谁来了?”
  他伸手就去握搁在一旁绑上了锐利刀具的木棍,秦跃的眼神在镜片下泛着微微的冷光,他问羽嘉:“你有客人来了吗?需要我像以前一样,替你处理了吗?”
  羽嘉没有理会秦跃,她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的时候,尤为的光彩夺目,也尤为的像秦跃想象中的瑶池女神。
  她像个小女儿一般,带着雀跃又难以言诉的心思,鼓足了勇气向外迈了一步。这场景映在秦跃的眼里尤为稀有。
  从他初次来到秦宅,因好奇于耳房的构造而迷路至骨祠,第一眼见到回到骨祠对付秦青的羽嘉时起——他就没有见过这位女神除却冰冷之外的样子。
  他没有办法忘记自己逃入骨祠,被伸手讨钱的女人逼到了绝路,不得不冲进了更为可怕的祠堂里——
  秦跃跌在了羽嘉的脚下。
  白发金瞳的女神是如此高不可攀,她略略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
  秦跃就在那一眼里陷入了魔障。
  羽嘉救了他。她说骨祠不用他,用秦青。这句话将他从秦三的刀刃下救下。
  秦跃至今不明白羽嘉为何会救他。在他悄无声息的观察中,他知道羽嘉是将人类当为蝼蚁的心性。所以他越发好奇,羽嘉当初为什么会救自己呢?
  是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一样呢?
  秦跃陷入了魔障里。但除了他自己,谁也瞧不出,谁也不知道。
  他乐呵呵的笑着,所有人便都当他是秦跃,无辜又可怜的秦跃。
  他隐在暗处,连秦三叔都不知道的地方,静静的看着羽嘉。当羽嘉需要什么了,叫他一声名字——秦三办不到的事情,秦跃也能替羽嘉办到。
  甚至于杀死秦青这件事——秦三不敢,他敢。
  羽嘉要秦青死,那秦青就该死,他不明白秦三害怕什么又犹豫什么。
  秦三爷不做,正好给他机会。而在秦青眼里,他萌动无知的受害者,根本对自己毫不设防——他轻易地就办到了。只要能从羽嘉的眼里得到一分满意,他就会十足的高兴。
  到了后来——与其说是秦三在守骨祠,倒不如说是他在守骨祠。
  后来陈寒他们来了,秦跃猜到来者不善,他劝走了羽嘉,而后冷眼旁观着。
  他不喜欢骨祠,这代表这秦三和羽嘉的联系——而他不想要羽嘉和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类有联系。
  于是他殷勤地,特意为陈寒他们指出了位置。又通过和陈寒的对话,猜到秦三这个废物很可能要暴露羽嘉存在后,第一时间通知了羽嘉转移。
  他知道羽嘉不想见和秦青有关的人。
  骨祠毁了,秦三毁了。
  而他演的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那个被秦三找来填骨祠的可怜人,却不知道秦青的骨头是他亲手填进去的。
  这天下与羽嘉有所关联的人类终于只剩下了自己。
  秦跃动用了所有的能力,在秦家的废墟上小心谨慎地、以着羽嘉双翼的模样,为她造了新的屋子。他知道羽嘉想要用秦家的怨气滋养那段龙骨,所以他特意留下了秦家至今寸土不生的骨祠处,亲自翻出土壤,又填进去新鲜的尸体,用以供奉那截骨头——好让羽嘉高兴。
  他努力的讨好着羽嘉,他种下紫玲藤,挂上亲手做的护花铃。他知道羽嘉喜欢听风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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