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姀锡
时间:2017-12-08 15:57:53

  见马车上下来一人,又蹬着小短腿一脸激动道着:“仙女姐姐——”
  秦玉楼由芳菲扶着下马车,远远地听到那声“仙女姐姐”,见立在不远处等候她的丈夫忍不住扭头往后瞧了一眼,随即,又微微抿着嘴看向她,秦玉楼面上不由微微一囧。
  来时,秦玉楼在马车上眯了会儿,这会儿精神好些了。
  秦玉楼与戚修先去给长辈们问安,戚家人口众多,上至秦老爷与秦老太太郑氏,中至几位堂叔堂婶,下至堂兄堂嫂堂弟堂妹侄儿,只见整个屋子里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四代同堂,可谓是温馨和睦至极。
  此番虽是秦玉楼第一次上门拜会,但秦玉楼对这一家子却并不陌生,叔公秦勉兴每隔两三年定会亲自回乡探亲祭祖,几位堂兄堂弟堂妹她亦是见过几回。
  这会儿又在京城重聚,到底血脉相承,只觉得越发亲厚亲近。
  秦老爷子五十六七,身子虽清癯如枯,头上已是泛着大片白发了,但许是晚年得志,整个人精神奕奕的紧。
  临老临老了,却是越发思念家乡,只逮着秦玉楼好是一通唠叨着:“想当年,若不是你祖父的帮衬接济着,这会儿咱们一大家子怕是都在田埂里犁田耕种了···”
  又笑眯眯的着:“你个小丫头,当年出生的时候恰逢老头子我也在呢,啧啧啧,足有七八斤重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胖墩的女娃娃,一脸的福气讨喜,可没少将你爹给乐得···”
  老爷子在那喋喋不休,所有人都直盯着秦玉楼捂嘴笑着。
  秦家旧业本就在田埂间,历来耿直踏实,一家子身上皆还保留着乡下朴实直率的性子,都当秦玉楼是自家人,说话向来没个什么弯弯道道,一家老小聚在一块唠唠嗑,没得旁的世家大族那般多繁文缛节。
  秦玉楼到底已嫁了人呢,听到老爷子乐呵呵的拿着小时候的事儿再说趣,这会儿丈夫还坐在身边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见他老人家还在揭她的短,不由娇嗔道:“叔公还说我,也不是知是哪个老头,还从四岁的小娃娃手中夺零嘴吃了,气得那小娃娃呀,恨不得扒光了他满下巴的白须才好——”
  说着,看向一旁郑氏腿上乖乖坐着的琪哥儿,连哄带骗的问着:“琪哥儿你说,若是有老头子抢你的零嘴吃,要不要拔光他的白胡子——”
  琪哥儿已快四岁了,已经能够听懂大人们的谈话了,这会儿看了看秦玉楼,又扭头瞧瞧看了眼老太爷,只用胖乎乎的小肉手紧紧地捂着嘴不说话,肉脸憋得通红通红。
  末了,趁着大伙儿不注意之际,麻溜的从郑氏腿上淌下来,悄悄的绕到了秦玉楼的身边,只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又忙不迭开溜回到了郑氏身上,生怕旁人发现了似的。
  此举呆萌的模样,只惹得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又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秦玉楼亦是笑得一脸的得意,抬眼间,恰好对上了身侧之人的眼,他向来喜怒不辩的眉眼间仿佛亦是泛着几不可闻的笑意,虽浅,却是被她逮了个正着。
  秦玉楼先是一愣,又只觉得本性暴露了似的,脸不由微红。
  不由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旁人都笑话在琪哥儿,怎么就觉得他是在笑她似的。
  
 
第54章 
  可能是在戚家初来乍到, 依旧有些不大习惯,是以, 在秦家的一整日秦玉楼都非常开心及放松。
  除了有点累。
  秦家一大家子对戚修亦是客客气气的,既未曾因着戚家的爵位显贵而刻意巴结谄媚, 也不曾因为戚家现如今家世尴尬而特意避嫌。
  侯府距秦家有一个时辰的车程, 回去之际,秦玉楼在马车里不小心睡着了。
  马车停了后,芳菲见里头久久无甚动静,只候在马车外小声的唤了一句“夫人”,里头依旧无甚动静。
  芳菲借着胆儿,瞧瞧的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往里瞧, 便瞧见自家姑娘枕在姑爷腿上睡得正香着呢, 而姑爷生怕姑娘的脸往下滑似的, 只微微弯着腰, 伸着长长的手臂用手掌心枕着姑娘的脸呢。
  也不知姑爷那样摊手让姑娘枕了多久,瞧着那姿势已颇有些僵硬了。
  芳菲瞧了一眼, 只见姑爷一眼警惕的朝着这头看了过来, 芳菲忙白着脸放下了帘子。
  从秦家回来后的第二日,戚修的婚假已到期了, 便直接回了军营当值。
  军营驻守在城外,光是回城快马加鞭的至少得有两个多时辰的马程, 秦玉楼之前便已经打听好了,这戚修以往皆是住在军营里的,每月通常回来一到两回, 每回住上一晚,当初打听到这个的时候,秦玉楼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儿。
  虽然丈夫平日里在府中,除了一日三顿及晚上外,其余时刻在也跟没在似的,基本忙碌得见不到半分踪影,有时夜里也不一定见得到,譬如那几日夜夜宿在了书房里。
  可是,只要但凡这戚修在院里,他就是院里的头头,而整个院子上下包括秦玉楼凡事皆得紧着他由先,秦玉楼充其量也只算是个二把手而已。
  现在头头走了,她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院子里横行霸道了,不,是肆无忌惮的在床上乱滚啦,虽然早起依然睡不了懒觉,但午膳后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是她的,再也不用担忧睡得两眼一抹黑而被丈夫发现啦。
  哎,婚后的生活除了这一点及昨夜那一点以外,其余倒还好,可偏偏这两点对于秦玉楼而言,一个是最为紧要的,一个却是最不打紧的。
  晚上,尽管有些累了,但还是一脸喜滋滋的替丈夫收拾着日后军营所需物件,一共备了好几身换洗的衣裳啊,备了两双踏马靴、还备了好些上好的牛肉干及点心内等食物,最后,在包袱里塞了个亲手缝制的荷包,里头塞了一锭二十两的银锭子及几两碎银子。
  秦玉楼做好这一切,忽然有种巨大的成就感,瞧,其实做个好妻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甚至比掌管院子还要简单得多,母亲当初真是白替她操心了,她隐隐觉得,她这个做妻子的比起袁氏而言,简直不要好太多。
  想着明日一别怕是有个把月不能见到了,明儿个一早定要早早的起来,亲手将这个包袱递到丈夫手中,好让他感受到她这个做妻子的贤惠能干。
  哪知第二日那戚修起得竟比往日还要早上几分,秦玉楼分明觉得才不过方闭眼而已,期间似迷迷糊糊的醒来了,眼睛都还眯开了一条缝,只嘟囔着唤了声:“夫君···”
  正想要起的,可后头一切便又彻底没了知觉。
  待再一次茫然醒来时,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地界,看着外头已渐渐天明的天色,秦玉楼登时一个激灵似的直直掀开被子下了床,不由在屋子里左瞧右瞧,逮着方进来准备替她洗漱的归昕问着:“世子呢···”
  归昕捂嘴笑着:“姑娘,世子都走了一个多时辰呢,这会儿怕是早已经出城了···”
  秦玉楼一脸悔不当初:“你们一个个当时怎么不将我唤醒?”
  芳菲后一脚进来,听了,笑着一脸打趣道:“怎么没唤,奴婢与归昕两个当时轮番着来,硬是没能将姑娘您从那温暖的被窝里给挖出来,姑爷当时连脸都给气歪了···”
  若是前一句,秦玉楼还有几分可信,可是这后一句嘛,秦玉楼只眯着一双眼眼狐疑的盯着芳菲瞧着。
  归昕惯是个老实的,见状忙不迭坦白着:“姑娘,您别听芳菲姐姐,她是唬您的,是世子吩咐的,说您昨儿在外一日定是受累了,特意不让咱们将您唤醒的···”
  说到这里,只又微微脸红似的看了秦玉楼一眼,继续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世子待您可真好——”
  见秦玉楼面露疑惑,一旁的芳菲忍不住插嘴道:“可不就是嘛,姑娘早起一直抱着姑爷不让他起,还是姑爷凑过去低声跟您说了好些好听的话,您才撒手的···”
  说着,只笑眯眯的看着秦玉楼道着:“姑娘,您是不是舍不得姑爷啊···”
  秦玉楼听了只有些懵,脑海中依稀有些印象,她记得她曾醒来了,还曾说话来着,而且也曾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着什么。
  难得真的是她紧搂着人不撒手么,那这老脸可谓是丢大发了。
  正光着脚呆呆的踩在地毯上,想要要重新回到床榻上躺会儿好清醒清醒,结果只听到身后的芳菲噘着嘴道:“我的好姑娘,可不能在赖床了,现在都已经卯时都快要到头了···”
  说着,忙与归昕二人一人挽着一边,将她架到了梳妆台前。
  秦玉楼看着铜镜里那张微微哭丧着脸的女孩,只觉得那女孩无比的可怜。
  洗漱的时候,只见芳菲“咦”了一声,一脸诧异的问着:“姑娘,您手中这钥匙打哪来的?”
  秦玉楼闻言,下意识的举起自个的左手,这才发现里头竟然躺着一片古铜色的钥匙,秦玉楼不由举到了眼前瞧了又瞧,然而这并不是她的?
  莫非···是戚修给她呢?
  只这钥匙是用来开什么的呢?戚修的全部家业不都悉数上交给了她么?
  莫非,那个呆子还藏了私房钱不成?
 
 
第55章 
  本以为那戚修走后, 秦玉楼的好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却不想, 直到丈夫走后,她婚后的生活竟才刚刚开始而已。
  这日照着惯例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戚家繁文缛节众多, 历来重礼教, 无论多忙,晚辈们都得日日前去给长辈们问安,这是百年传下来的老规矩。
  这一来嘛,大抵是家大业大的,府中细枝末节的事儿本就颇为繁多,唯有趁着这请安时所有人聚集到了一块儿, 好共同商议。
  这二来嘛, 好显示出家族的人丁兴旺, 且这诺大的家族, 一大家子聚集在一块儿,热热闹闹, 共享天伦之乐, 所谓一荣俱损,如此这般, 一家人感情深厚,才能够紧着一条心, 共进退,共荣辱,共同将家族的兴盛推向鼎盛。
  戚家上一辈据说家族兴盛, 子孙满堂,不过自从出了二十年前的那桩事儿后,戚家祖父那一辈便立马分了家,现如今戚家几位叔公都分出去单过了,单留下老侯爷这一脉便子孙稀疏了起来。
  秦玉楼快走到寿延堂的时候,便瞧见不远处的伍氏正立在树下等着她,伍氏性子胆小老实,说话细声细气的,秦玉楼入府好些日子呢,平日里倒是无甚往来,唯有每次在老夫人院里见到。
  基本没见她怎么吱过声,似乎有些畏惧老夫人,便是老夫人主动问起话里,也皆是支支吾吾,嘴里半天闷不出几句完整的话来,反倒是将自个憋得满脸通红。
  在这戚家待得越久,秦玉楼渐渐地对这戚家反倒是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按理说这戚家规矩严苛,譬如这戚家的丫鬟婆子相比旁的府上的,要更为谨小慎微得多,相处久了,便发觉戚家丫鬟婆子极少外出去串门,寻日无事也极少往府中四处溜达,基本都规规矩矩的拘在自个的院子里活动,是以,寻常每日去寿延堂请安的途中,也极少撞见下人们四处乱窜。
  譬如,这每日得给长辈们请安问礼,且戚家每月初一戒荤吃斋,每月十五庙里供奉诸如此类等等。
  可若是说极为严苛,但却又有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譬如这大房太太荣氏与二太太崔氏却极少过来寿延堂问安,每次都是三房一家子,秦玉楼,与这伍氏几个。
  荣氏倒能够理解,她得镇日衣不解带的照看侯爷,可是这二房垂氏呢?
  且这二房在整个戚家显得颇为低调,除了那日新婚第二日请安时,秦玉楼见过那崔氏一面,这十数日却再也不曾见到过了。
  总觉得这戚家处处皆透着股子不同寻常。
  还是前两日在此处遇到了伍氏,秦玉楼打趣似的道了句:“弟妹不会是在此处特意等着我一道罢,那感情好,往后咱们俩倒可结伴同行了···”
  伍氏听了头一句似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秦玉楼主动邀约倒是有些诧异,随即只有些颇不自在的小声“嗯”了声,此后,便日日在此处候着她,分明比她还要大上两岁,却觉得像个小妹妹似的,秦玉楼家中的姐妹历来没有这类柔弱老实的,倒令人心生好感。
  二房的庭院与霁修堂乃是同一个方向,两人倒是恰好可以同上一道路,进来寿延堂的正堂时,三太太裘氏与戚家大小姐芸姐儿早已经到了。
  只见老夫人正歪在上首的高榻上,裘氏坐在下首,芸姐儿亦是规规矩矩的坐在裘氏身侧,一副正经大家闺秀的模样,身旁丫头婆子围着伺候着,倒也显得热闹。
  方在外头便仿佛听到了裘氏的声音,温温婉婉的,好像在说什么“寿宴”、“去不去”之类的。
  秦玉楼与小伍氏进来便朝着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只眯着眼盯着秦玉楼及她身后的伍氏一阵,秦玉楼面上始终透着笑,倒还算神色自若,倒是身后的伍氏不由战战兢兢的。
  半晌,才见那老夫人淡淡的道着:“都起来罢···”
  这才将目光从她们身上收了回去。
  秦玉楼面上虽一片淡然,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紧张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老夫人待她态度颇为冷淡,寻常时候如此,与丈夫一道的时候,似更甚。
  秦玉楼不由再一次深刻的反思自个,只觉得自个日日守着戚家的规矩,好似也并未曾出过什么岔子啊?
  秦玉楼与伍氏落座后,秦玉楼在长辈们跟前历来秉着多瞧少说少问的原则,规规矩矩的坐在一侧,只一脸认真的听着长辈们商议着要事儿。
  只见那裘氏沉吟了许久,忽而道着:“到底是亲家,往日皆是散岁,未曾大办,咱们不去便罢了,只这一回却是六十整岁,想来定是要热热闹闹大办一场的,昨儿个那文国公府既给咱们家递了帖子,现如今形势到底不比当年了,母亲,你看,这一回咱们是按着往日的惯例,还是——”
  裘氏似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夫人见状,似微微皱眉,默了许久,半晌,只见她长叹一口气儿,忽而眯着眼道着:“罢了罢了,去罢,都去罢,也该到时候了···”
  老夫人语气虽淡,但后头那几个字却是说得极慢极慢,仿佛隐忍了许久,饱含复杂。
  裘氏听了似乎一愣,随即亦是一脸激动的道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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