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里修养得好,关乎到往后身子的好坏, 自然得精心的调养。
或许正是因着秦玉楼自幼被娇养着的缘故, 袁氏对她十分上心,尤其是自打来了葵水后, 滋生养颜的补品便从未缺过,且对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管教得极为严苛,无论是从膳食还是从习惯上, 皆打点的妥妥当当。
小时候二妹秦玉卿每逢月事便疼得直冒冷汗,尤其是到了冬日里便手脚发寒,浑身冰凉,据说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而秦玉楼却正好相反, 她从不知月事痛是何种痛法,来了与没来没有啥区别,除了有那么些许麻烦外,便是连冬日里浑身上下也暖呼呼的, 活像个小暖炉子似的。
有时夜里睡着,戚修喜欢用双腿夹着她的脚丫子入睡,秦玉楼严重怀疑, 定是她的脚丫子缓和,他贪图她的温暖。
正是因着她身子底子不错,不似旁的千金小姐瘦的连阵风儿都能刮倒似的,且心气好,胃口好的缘故吧,这才能一怀怀了三,一生一个准罢。
原先皆嫌弃她体格风骚,现如今若是传回去,怕该打脸了吧,哪里是体格风骚,分明是体格丰满,说句话糙理不糙的话,分明是屁股大才好生养嘛。
秦玉楼这一胎,可谓是生出了她的尊严,生出了她的地位,她想,这一下,她该在戚家彻彻底底的站稳了脚跟吧。
便是连一向鲜少出门的老夫人都日日亲临了她的院子,便是连一向围绕着腿脚不便的侯爷打转的荣氏都日日抽出了空闲往她院子里转了几转。
奶娘的事儿压根不用她操心,是老夫人亲自相看的,第二日便挑了四位奶娘来,留下了两个,还嫌不够,过了几日又挑了两个,光是霁修堂供养的奶娘,都足足有七八余人之多。
戚家向来算是低调的,便是这一年多开始渐渐走到了人前,渐渐地在朝堂、在圈子里走动了起来,但依旧是不动声色、不露锋芒,倒是这回的洗三宴,难得热热闹闹的大办了一场。
因着前头北方战事不明,所谓大办,也无非是请了些戚家所有的近亲来参加洗三宴,无奈戚家大家大业,根基在那里,便皆是些自家人,也足够让前头的街道堵上一阵了。
因着戚家近十余年以来鲜少如此,只引得街坊上的邻里争相驻足相看。
宴席设在前院,虽是为她的孩子设宴,却好似压根与她无关似的,她唯有一个任务,便是躺着歇着,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十足清闲。
因着这一下得了三,又加上伺候三个小家伙的奶娘,且屋子里原本伺候的丫鬟婆子本就不少,按理说,是该另外为这几个小家伙安置屋子的,否则的话,委实过于拥挤些了,可现如今戚修又不在,挤便挤着些吧。
此刻,只听到外头鞭炮声不断,夹杂着宾客们说笑的喧嚣声,好不热闹。
而霁修堂的屋子里,却难得清静,只见秦玉楼披着发躺在被子里,外侧一个,里侧两个,母子四个并排躺着,一眼瞧去,再也不是一个了,是一排。
因着午宴后便是洗三仪式,几个小家伙今儿个用饭用得比往日里早几分,这会儿难得一个个都睁开了眼,也不哭不闹的,就干巴巴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眼珠子还不太会转,显得有几分呆。
秦玉楼便伸着手指头在他们眼前晃啊晃,甭说转眼珠子,便是连眨眼的都没一个,晃了一阵,手发酸了,便见老大双眼皮拉拢着,便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老二边伸着小肉手揉了揉眼,边张着血盆小嘴直打哈切,不知是不是错觉,下一秒眼见好似还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没了动静。
秦玉楼嘴角微抽,还真不信这个邪,便又将执念投放在了老幺身上,结果方一抬手,还没来得及晃悠,便见他这个小兔崽子先于她一步小嘴一瘪,秦玉楼知道下一步定是开始唧唧哼哼了起来,于是赶忙伸着一根手指头轻轻地贴在他的小嘴上,微微堵着,然后,哭声果然止住,不过那小嘴巴却含着她的手指头开始费力的吸允了起来。
许是吸允了老半天,这才发觉竟是在做的无用功,这下倒是好了,小脸一皱,嘴巴再一瘪,然后,嗷嗷哭了。
这一嗓子,将原本似睡非睡的那两个小家伙给吵醒了,好家伙,这便一个嗓门比一个嗓门大,险些将窗门都给震了下来。
秦玉楼顾了这个,顾不上那个,顿时止不住手忙脚乱了起来,好在奶娘们立马闻风而来,一人领着一个给抱走了。
顾妈妈闻声忙赶了过来,好奇问着:“这不才喂的奶吗?平日里吃了奶都乖觉睡下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哭得这般委屈,瞧瞧,这小嘴噘的,真是可怜见的···”
秦玉楼垂着眼,颇有几分心虚道着:“许是外头鞭炮声太响,给惊着了吧,这几个小萝卜头,瞎凑热闹似的,但凡哪个有点动静,是一个比一个闹腾得厉害···”
心里在埋怨老三是个事精儿,老二嗓门也忒大了,老大竟然也跟着瞎胡闹···
一抬眼,却瞧见守在一侧的归昕捂嘴瞧着她直偷笑,她分明瞧见是夫人将几位小主子给惹哭的。
秦玉楼见归昕笑的意味不明,脸倒是微热,这背地里欺负小娃娃着实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儿,不过归昕胆小,她略略瞪眼,便见小丫头片子脖子一缩,这个小插曲便很快变得悄无声息了。
好在,将三个小家伙分开后,哄了一阵,便齐齐睡下了,闹腾时是一个比一个折腾,睡下时,却是一个比一个睡得香。
三头小猪似的。
秦玉楼总是忍不住偷偷摸摸这个的小脸,捏捏那个的小鼻子,如何都瞧不够似的。
午宴后的洗三宴办得十分盛大。
特请来了戚家三老夫人主持,特在霁修堂设了香桌,请了豆诊娘娘、光眼娘娘等十三位娘娘神像,烧香供奉,祈福去邪。
方嬷嬷亲自将以艾叶、槐树条等熬制成的汤水用铜盆端来来,然后戚家所有的长辈,依着辈分往铜盆里投放些铜钱、金裸子等黄白饰物,也有些人将随后抓了一把抓在手中的枣儿、桂圆往里仍,嘴上道喜说着:“早儿立子”、“连生贵子”之类的。
戚家族人多,一人添点儿,便足足添了有小半盆了,不多时,只见戚家三老夫人拿着个棒槌往盆里一搅,嘴上笑呵呵说着:“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摘至洗三仪式)”
话音将落,这边三个奶娘便排着队将三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小奶娃们给齐齐抱了出来了。
三个小家伙一亮相,便见在场所有人齐齐给震撼住了。
尽管皆已收到了风声,得知这戚家小秦氏竟一胎连生了三个,可耳听为虚,此刻亲眼见了,这才觉得真真属实。
三个小家伙生得是一模一样,尽管已是三月天了,但怕娃娃受冻,屋子里仍烧着地龙,将衣裳一脱仍进了铜盆里,霎时,只见三个小家伙齐齐扯着嗓子嗷嗷大哭了起来。
哭声越大,越是响亮,只瞧见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夫人瞧着铜盆里的这一窝,都止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荣氏激动得双眼泛着红,时不时拿着帕子轻轻拭泪。
便是连裘氏眼中都止不住都写钦羡。
而众人眼中更是止不住的羡慕,及惊艳了,只纷纷扭头往里头床榻上的秦玉楼瞧去,嘴里心里无不是钦羡与夸赞。
听着那三老夫人嘴里一口一个吉祥的祝贺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秦玉楼嘴上扬着笑,双眼却止不住微微热着,忽而想念起了戚修来。
若是丈夫在此的话,该有多好,那个呆木头,上回竟然落了泪,今儿个若是在的话,指不定会多么激动了。
自这日洗三宴过后,戚家竟得了个一母三胎的稀罕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便在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传得是沸沸扬扬。
据说,这一消息不知何时还传进了宫里,有人当新鲜事儿说给太后娘娘听来着,只见太后娘娘微微诧异问着:“哦?还有这等事儿?可是戚老的孙媳妇?”
说着,倒是笑了起来,道:“这位老姐姐临老临老可算是盼到了,看来她那孙媳妇倒是个有福的,三胞胎哀家倒还未曾瞧见过,倒是新鲜,哪天可得好生瞧瞧——”
此皆乃是些后话了。
第133章
话说在月子期间, 杨家, 孟家, 宁国候府,包括齐远伯家, 甚至连董家都陆陆续续派人送了礼来。
颜家自然也送了, 稍微晚了两日,许是正在张罗着颜邵昀与秦玉卿的婚礼的缘故罢。
瞧着颜家送来的礼, 秦玉楼倒是愣了片刻的神。
自去年八月颜邵霆娶亲至今, 除了关于秦玉卿的亲事外,秦玉楼已许久未曾听到过关于颜家的消息了。
时间一晃, 过得还真快,转眼,她已为人妻, 已为人母。
其实,或许应当感谢颜家,若非当时与颜家的亲事告吹,也不会不明就里的嫁到这千里迢迢的京城, 嫁给了那个呆子。
自然,也不会有这般伶俐可爱的一窝儿女了。
女儿家的日子不比男子,女怕嫁错郎,嫁的婆家好坏直接便影响了未来一辈子。
秦玉楼对现如今的婆家, 现在的现状均十分满意,虽比之原先在娘家做闺女时少了那么些许悠闲自在。
但戚家门风严谨,戚家所有的男子均未曾纳妾, 相比之下,宅门里头少了不少腌臜糟心事儿,便是比之秦家,都要清净不少。
瞧着身旁这些个小兔崽子们,秦玉楼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月子里,凌薇自然也亲自过来探望她了,领着敬哥儿一道,一见着秦玉楼跟前那几个小的,那羡慕嫉妒的眼神可差点没将她的脸给戳破了。
当即,直毫不忸怩、口无遮拦的夸起她们家世子来,直夸赞着戚修勇猛无比,厉害非凡。
秦玉楼听了脸微微一热,大家现如今都已是已成婚的妇人了,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打趣。
只抬眼瞪了凌薇一眼,嘴里却故作镇定一本正经道着:“瞎说什么了,这分明皆乃是我的功劳,大家伙都说本夫人乃是有福之人,与旁人又有何相干的?”
凌薇似笑非笑道:“也是,这生娃遭罪使力的都是夫人您,世子爷哪里使了什么力?是你,是你,功劳都是你的···”
秦玉楼只微微红着脸,却直挑眉,欣然受之。
本来就是她的功劳,所有的婶婶嫂子夸赞的都是她有福气,那呆子娶了她可是他天大的福分,秦玉楼可没将这些当做客套话,她觉得十分有理。
一个连孩子出生都尚且不在跟前守的人,这样的爹,要他何用?
秦玉楼才不会轻易承认,这窝小崽子们跟他有何关系?
最多,他瞧见了老大,姐儿便分他半个,后头两个多出来的,哼,跟他有关系吗?
躺在月里直直躺了个把月,俨然都快要闷出霉来了。
凌薇这一来,倒是解了不少闷。
凌薇对她这一窝儿女是欢喜得紧,尤其,对老大更是情有独钟,那个热情,那个两眼泛着油光的眼神,活像街头上那些个不安好心的人贩子似的,直令秦玉楼心生忌惮,只觉得稍不留神,便被拐走了去似的。
自个双眼冒光便罢了,偏生还招呼敬哥儿过来,一本正经的教导着:“儿子,快来瞧瞧你未来的媳妇儿,瞧瞧,啧啧,这小脸俊的,将来长大了定会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比你干娘还要美,你们庄家真是赚大发了——”
这话,秦玉楼可不敢应下,只挑着眉瞧着敬哥儿四下打量着,眼神中竟带着几许挑剔探究,嘴上只漫不经心道着:“这话我可不敢接,敬哥儿眼下瞧着虽聪明伶俐,焉知往后是骡还是马?”
说着,伸手往敬哥儿肉嘟嘟的脸上掐了一把,笑眯眯的道着:“是罢,敬哥儿?”
敬哥儿不过才一岁多,哪里听得懂,不过见秦玉楼点着下巴,便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直上下晃着脑袋。
凌薇只不争气的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没好气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行,往后长大了有你后悔去!”
眼下敬哥儿正是张嘴学说话的时候,嘴里含含糊糊的也能挤出几个字。
不知是半知半解的听懂了还是怎地,见自家娘亲微微板着脸,只忽而伸着肉呼呼的小爪子,指着那一排排,献宝似的,一口一个机灵道着:“美···妹···”
边说着,只边将肉呼呼的手指头往嘴里啃。
秦玉楼嘴角微抽,凌薇的脸色却瞬间阴转晴了,笑得那叫一个双肩乱颤。
瞧着凌薇那个得意劲儿,秦玉楼心有不甘,只指着跟前那一排让敬哥儿指认,问着:“敬哥儿猜猜,妹妹是哪个?”
敬哥儿歪着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似懂非懂的盯着秦玉楼瞧着。
秦玉楼便又问了一遍。
这下似乎听懂了,只见敬哥儿犹豫了一阵,忽而伸着小胖手飞快的往中间那个襁褓中一指,嘴里含含糊糊道了一声:“美···”
美还是妹?
说完,似乎有些羞涩,忙扭头往自家娘亲怀中一拱,片刻后,又偷偷抬眼瞧了瞧秦玉楼,又不错眼的看了看那一排排小娃娃们。
秦玉楼与凌薇不由诧异的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些意外。
秦玉楼偏生不信这个邪,只将中间的老大抱起,与里侧的老幺换了个位置,又问了一遍,却没想到敬哥儿竟然分得清哪个是弟弟哪个是妹妹,每一次都准确无误的指出了妹妹来。
而且,对两个弟弟貌似不曾搭理,每每皆直接越过了前头的老大老二,伸着胖乎乎的抓住要去摸妹妹的脸。
秦玉楼的脸都黑了,凌薇却笑得一阵花枝招展的。
临走前,敬哥儿与弟弟妹妹们混熟了,竟还舍不得走了,脱了鞋袜撅着小屁股扯着秦玉楼的被子不肯撒手,嘴里奶声奶气一口一个:“美···妹···”
秦玉楼捂着脸,不想说话,直接将那只小胖爪子给一个一个无情的给掰扯开了。
这人都还走不稳,就这般无法无天了,大了可还了得,可不能这般惯着。
秦玉楼的月子做得还算安宁,只中途秦玉卿与颜邵昀的婚礼,她出不了屋子,未曾亲自过去,将她跟前得力的知湫拨去帮衬,又添了两位得力的婆子一道,顺道请了秦家两位婶婶过去帮衬。
虽是庶子,但颜家总共就这么两位少爷,婚礼虽比不过去年嫡出的那一场,但在庶辈中,亦是可圈可点。
待出了月子不久,戚修便派人送了信回来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