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说到这里只忙朝着作揖,又是愧疚,又是羞愤道着:“若非小生如此鲁莽,心思如此不洁,姑娘的名声也不至于···总之一切皆是小生的错,小生真是妄为一个读书人,真是白读了那圣贤书,小生愧对姑娘,亦是悔不当初——”
那薛钰话音将落,便见芳菲一脸咬牙切齿道着:“原来那人是你——”
顿了顿又厉声道着:“咱们姑娘乃是世家千金,自幼知书达理、品行端庄,竟被你这个无耻书生害得名誉扫地,你竟然还敢背着私藏咱们姑娘的画像,当真是龌蹉至极,你现如今三言两语的一声道歉,便可挽回咱们姑娘的名声么?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想要讨得咱们姑娘的原谅,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芳菲直气得火冒三丈,她曾私底下骂骂咧咧过好多回了,却没想到此刻竟被逮住了,自然得以泄心中之愤。
薛钰听了,脸一时白一时红的。
半晌,只一脸无措的道着:“小生自知皆乃是小生的过错,不敢求得姑娘原谅,只是···只是如若耽误了姑娘···”
说到此处,薛钰只飞快的抬眼瞧了秦玉楼一眼,双手只用力的抓紧了两侧的衣裳。
结结巴巴的道着:“小生明年秋闱便会赴京赶考,若是姑娘因着小生的过错误了终身大事,待···待他日···小生愿意负责···”
芳菲听了简直是气乐了。
忍不住一连往前走了几步,一脸轻蔑的低头俯视着下头的薛钰一脸讽刺道着:“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罢,竟然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薛钰听了如玉的脸胀得通红。
秦玉楼唤了声“菲儿”。
又淡淡地道着:“休得无礼···”
芳菲扭头唤了声“姑娘”。
见了秦玉楼的脸色,便立马退了回来,乖乖地回到了秦玉楼身后。
只仍是忍不住用两眼不甘的瞪着底下的那人。
秦玉楼往前走了一步,看了一眼下头的人,面上倒是未曾有过多的神色,只沉吟了片刻方道着:“若非今日公子特意前来道明前因后果,我原也不知此事乃是因何而起,此番公子勇于承担,实乃勇气可嘉,且听公子所言,亦乃是无心之举,既无心,且事已至此,且刘夫人与家母又乃是故交好友,小女子便也不好在做追究了,只公子乃是读书人,定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望公子他日所作所为还须谨慎从事的好——”
薛钰起初听了秦玉楼的话心中一松,随即,心又被揪得紧紧的。
但渐渐的,见秦姑娘字字珠玑,入情入理,心中羞愧的同时又止不住越发的仰慕。
只一脸义正言辞的道着:“姑娘宽宏大量,小生感激不尽,他日定当谨言慎行,不敢再有辱圣贤了···”
秦玉楼点点头,随即淡淡的瞧了一眼身侧的芳苓。
芳苓会意,忙上前一步对着下头之人道着:“此处乃是后院女眷设宴之所,公子所处此处委实不妥,若是让旁人撞见,怕是···”
那薛钰听闻忙道着:“小生明白,小生这便速速离去···”
说着,蠕动了下嘴唇,好似还有话想要说,半晌,到底是忍住了,只朝着秦玉楼又深深地作了揖,语气郑重道着:“姑娘保重——”
然话音将落,却忽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秦玉楼心中一突,身侧几人亦是有些慌乱的转过身来,身后芳苓芳菲归昕三人纷纷于秦玉楼身后站成一排。
转身,却瞧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走到了凉亭处停了下来。
众人心下一松。
那丫鬟倒是目不斜视,只朝着秦玉楼一脸恭敬的行礼道着:“秦姑娘,老夫人有请姑娘过去一趟···”
秦玉楼心中有些疑惑,方才不是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的么?
然瞧着这丫鬟有些眼熟,却乃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没错,秦玉楼便也没多想,便朝着那丫鬟点了点头,道着:“好···”
说着,只又随口道着:“苓儿随着我来,芳儿归昕留下,若是待会二婶及各位妹妹问起,好通告一声···”
几人忙应下。
秦玉楼领着苓儿随着那丫鬟出了这片花海园子。
秦玉楼刚走后,芳菲归昕二人忙不迭转身,却见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二人不由傻了眼了。
却说那薛钰见人来了,怕被人瞧见误了秦玉楼的名声,忙不迭伏下了身子,连爬带摸着从地下一片荆棘中偷偷的匍匐到了假山后头。
又躲在假山后悄悄张望了片刻,见未曾被人撞见,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他乃是个读书人,这一日之内,做尽了这偷摸之事,心中只有些不大自在,此刻衣裳上、头上、鞋子挂满了荆棘草屑,委实有些狼狈不堪。
又隐约觉得手心阵阵发疼,一瞧,原来方才情急,竟被花草荆棘挂了一道长长能干的口子,薛钰忙低头吹了一口。
然而心中却想着方才一幕幕,面上却不由自主的傻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薛钰:俺头一个出场哦
男主(白眼):弱爆了
薛钰:虽然有些羸弱不堪,但好歹也是头一个出场一雄性···
各位看官,小生这厢有礼了(弯腰作揖得意笑)
男主(眯着眼):等着···
第十三章
且说秦玉楼随着那丫鬟走过了一方抄手游廊,又绕过了前头一片水榭,前头出现两条石子小径的岔口,眼见那丫鬟目不斜视的直接往右拐了。
秦玉楼身后的芳苓见状不由轻声皱眉提醒着:“错了,往老夫人院里并非是走的这条道···”
秦玉楼幼时时常在颜家玩耍,芳苓自幼便侍奉左右,对于颜家的庭院亦是十分熟悉,且方才正是从这条小径经过。
那小丫鬟闻言,忙扭过头来,只对着芳苓及秦玉楼不慌不忙的道着:“回姐姐,回姑娘,今日府上设宴,前头人多眼杂,时有外男出入,奴婢经老夫人吩咐便特意领着姑娘由这条偏僻小道过去···”
秦玉楼闻言却是忽而止住了步子,只与身侧的芳苓二人相视一笑。
随即,秦玉楼只眯着眼盯着那小丫头勾唇淡笑着道:“这条小径哪里是通入老夫人院里的,待绕过了这片水榭,前头便是一座荒废的园子,那园子里可是偏僻无人的···”
秦玉楼说罢,身侧的芳苓只板着一张脸一脸严厉的盯着那丫鬟质问道:“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欲带我家姑娘前往何处?”
自家姑娘往日虽和善,但那也是因人因事而异的,姑娘此人平日里最是忌讳有人私下算计,倘若果真有人戏弄到了姑娘头上,别说姑娘,便是芳苓这一关也绝过不去。
且女儿家家在外头行事本就应当稳妥周全,更何况这府里却是人多口杂,尤其是到了姑娘这般妙龄年纪,事事更加应当谨言慎行,稍有不慎,坏了规矩不说,怕更有甚者···
更何况,此番姑娘名声在外,还是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这也是每回出府,太太及顾妈妈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过的事宜。
这小丫鬟乃是这两年刚入府的,并不知秦玉楼与颜家的渊源,这会儿见眼前二人对府中分明十分熟悉,便已定是识破了自个话中的纰漏。
这才有些慌张的回着:“姑娘,奴婢···奴婢并无恶意,姑娘只管放心随着奴婢来便是···”
然而一抬眼,却见秦玉楼面上虽带着笑意,然而那双凤眼微微眯起,里头竟不由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这小丫鬟忙收回了视线,竟不敢与之对视,心中一时只有些纠结无措。
半晌,只咬牙对着秦玉楼道着:“劳姑娘在此处稍等片刻,奴婢去去便来——”
这丫鬟说完正欲转身,却忽而听到一道朗朗雄浑的声音道着:“不用了,你且先退下罢···”
秦玉楼闻言,一抬眼,便瞧见一道身着身着湛蓝色窄袖对襟劲装的男子从前头石榴树后走了出来,只见那人身材颀长挺拔,剑眉膺目。
又见他满头长发被高高束起,双手双脚袖口裤口亦是被束的紧紧的,浑身充满着英姿飒爽、气度雄浑之气,与时下元陵城中擅长吟诗作画的白面书生有很大不同。
秦玉楼瞧了似乎并不惊讶,或者,打从走到这条分叉道口时,便已然料到了。
只见到了故人到底是欣喜的,秦玉楼只微微扬着唇,朝着来人轻轻的唤着:“颜大哥···”
那小丫鬟见了来人,面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忙朝着来人唤了声“大少爷”,便一溜烟的跑了。
颜邵霆几步迈了过来,只走到秦玉楼跟前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眉眼始终带着笑意,双眼只不错眼的看着秦玉楼。
半晌,只欣喜开口道着:“楼儿妹妹,两年未见——”
说着,双目又由上往下将秦玉楼细细瞧了一遭,只微微勾唇道着:“楼儿长大了···”
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俨然一位兄长打量妹妹的目光,丝毫不令人反感抵触。
秦玉楼亦是学着他,视线上上下下的将他来回打量了一遭,半晌,只不由弯了眼,学着他的口气道着:“两年未见兄长,兄长亦是——”
秦玉楼勾了勾唇:“越发英武不凡了···”
颜邵霆年长秦玉楼两岁,自幼不喜读书,喜爱舞刀弄枪,于两年多前前往京城,寄居舅家,随着跟随在舅舅跟前行事公干。
去时还是位偏偏英俊的俊公子。
回时,只觉得,黑了,结实了,倒也愈加的英武沉稳了。
秦玉楼身后的芳苓忙对着颜邵霆福了福身子,颜邵霆对其颔首,随即,又很快将目光投放在了秦玉楼身上。
见秦玉楼还似心中挂念的那般调皮古怪,眼中不由变得越发溺宠。
又见秦玉楼现如今身子张开了,脸也张开了,只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眼,颜邵霆面色不由微微失神。
不过很快掩饰住了。
只轻咳了一声,随即笑着:“楼儿也是越发的···好看了···”
说着,余光瞧见楼儿身后的芳苓似有些担忧,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给撞见了去。
颜邵霆只笑着对秦玉楼道着:“此处早已打点妥当,这会儿不会有人过来打搅,楼儿放心···”
顿了顿,又开口道着:“今日本是不便与你会面,原是打算明日一早便去府上拜访伯父伯母的,只方才隔着池子,远远地瞧见似楼儿独自坐在凉亭里,你我两年未见,兄长委实有些挂念楼儿了,这才忍不住将你请来,想见一见你···”
颜邵霆乃是前日半夜里赶回来的,原本昨个便要去秦家拜访,只第二日府中要设宴,府中忙碌不堪,被颜夫人拘着在府中帮衬。
如若不然,怕是昨个便能见着了,颜邵霆心想。
这话一听,听在秦玉楼耳中只觉得过于亲近暧昧,然而打小这颜邵霆便对秦玉楼关爱有加,那时,秦玉楼只觉得往后自个定是要嫁给眼前之人的,便也乐意与之亲近。
只现如今。
还是与原来一般无二的亲近话语,此刻,听在秦玉楼耳朵里,却忽而觉得隐隐有些不同了。
秦玉楼眉头不由轻轻皱起,抬眼间瞧见此刻颜邵霆眉眼间的笑意,想着他怕是还一无所知吧。
不知为何,秦玉楼心里头微微酸涩,半晌,只撑着笑颜道着:“好了,这会子已经瞧见了,总可以了罢···”
“你啊···”颜邵霆见秦玉楼一副要轰人的模样,一时哭笑不得。
随即,心中又微微一动。
只忽而探着大掌,似乎想要摸一摸秦玉楼的脑袋,然而手方抬到了半空中,便见秦玉楼身子微微顿住。
颜邵霆微愣。
这才想起楼儿现如今已经长大了,如此动作,怕是有些不妥了。
又见秦玉楼身后那个小丫鬟一脸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颜邵霆不由失笑,只忙握拳收了回来,却是置于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随即对着秦玉楼道着:“为兄还有两句话想与楼儿说,说完,为兄便派人送楼儿回罢···”
秦玉楼闻言,犹豫了一阵方微微颔首,又见颜邵霆看了身后芳苓两眼,秦玉楼扭头冲着芳苓点了点头。
芳苓退下后。
颜邵霆复又往前迈了小半步,只将秦玉楼细细的瞧了又瞧,打小便知这丫头生得好,只他当年走时,面上还隐隐透着些许稚气,却不想不过两三年的时光,竟然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了,竟直夺人心魂。
颜邵霆面上微呆了呆,随即,只笑着:“楼儿总算是长大了,真好···”顿了顿,又温柔道着:“楼儿可知,为兄此番回来是为何事?”
见秦玉楼面色微愣的看着他,颜邵霆向来英武的面上难得有柔和了几分,只轻声道着:“母亲已应许为兄,待锦儿出嫁后,便可着手咱们俩的事儿呢,当年你还小,可现如今你总算是长大了,楼儿,我很高兴,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颜邵霆说着,一时忍不住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话说当年颜邵霆去京城之前,两家就在着手商议着二人的事呢。
只一来这颜邵霆去得匆忙,这二来两人到底年纪还小,却不想,一直拖到了现如今。
秦玉楼双目微闪,见颜邵霆如此欣喜,而自个面上却如何都笑不出来,秦玉楼心中叹了口气。
正欲隐晦提及一二,却又见那颜邵霆忽而从胸口摸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秦玉楼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