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的关怀令容萧目光一动,道:“臣知道,臣无碍。倒是公主,在宫中要诸事小心。”
朱伊点头道:“谢谢你容萧,我都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朱伊给过容萧财帛,对方却不要。
容萧微笑:“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这些是臣自己愿意做的。”他又有意道:“公主,你与谢世子关系处得如何?”
朱伊怔了怔,她与谢映的实际关系压根就不能告诉第三个人,便含糊道:“还可以。”
容萧道:“臣建议不要将我们在调查的事告诉世子。还有……公主不要与谢映走太近才好。谢映此人,城府极深,且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许多人被他玩弄于股掌还对他掏心掏肺,以公主的性子不宜与他来往过多。”
她在调查生父死因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朱伊点头:“我知道。这事既是你在办,我就不会告诉别人。”容萧后面说谢映的话朱伊则没有接,她也不知该如何接。
容萧见到朱伊心情极好,道:“公主,快至晌午了,这附近有家翠屏馆的菜色还不错,臣做东请公主一尝可好?”
朱伊笑道:“我请你吧。总是你在帮我,让我略表谢意。”
谢映走到一间酒楼的台阶上,伴随如火红衣的飘近,一条鞭子突如其来地朝他抽来。
谢映抓住鞭尾,内劲灌注于上,那鞭子刹那间硬成了一根棍子,他往前一送,鞭子的主人就倒飞了出去。
“啊!好痛!”颜玉儿娇呼倒在地上,却仰起头,视线舍不得离开将她掼倒在地的男人。
谢映毕竟拿捏着分寸,因此颜玉儿在侍卫的搀扶下还能站起来。颜玉儿紧紧盯着谢映,只觉得头顶艳阳灿烂,却没有眼前之人来得耀眼。
谢映问:“县主跟着我做什么?”
颜玉儿忍住疼痛,笑道:“谢映,昨晚我让侍卫给你送的信,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
“那你今天怎么不去瑶台阁赴我的约呢?”
谢映奇道:“我跟你非亲非故,况有男女之防,为何要赴你的约?”
颜玉儿脸白了一白:“怎么是非亲非故?我们差点就成了夫妻。”
“县主慎言。”谢映肃起了脸。
颜玉儿却嗤笑:“在我面前,你呀就别装正经了。我都看到那女的了,她有什么好,妆扮得再素,也掩不住那双狐狸眼睛。”
谢映目光幽暗,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道:“县主若是再跟着我,被我当成宵小误伤,可别来怪我不念与你兄长的交情。”
男人的声音平淡,大热天却叫颜玉儿打个冷战。她从小到大还没人威胁过她,当即道:“……你敢!”
谢映道:“县主大可以试试。”他说完转眸看向颜玉儿身边的侍卫,那侍卫立即明白,这位世子是在警告他,看好自家小姐,否则她若是伤了残了,身为侍卫可难辞其咎。
“谢映!”颜玉儿看着谢映转身就走的背影,终究不敢再追上去。
这酒楼正是翠屏馆,温颜迎了谢映进去,带他带至二楼的包厢,谢映也没有敲门,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朱伊的笑容凝在唇边,谢映半垂着眼皮看她一眼,又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容萧。
不只是女人对情敌敏锐,男人也一样。容萧只从谢映看朱伊的那一眼,就察觉出了些什么,他站起来打招呼:“世子。”
谢映道:“容三,你大哥回国公府了吗?”
容萧知道谢映与他的长兄容霆在战场上相互捡过命,情谊极深,便道:“大哥新婚,近来都在公主府,没有回国公府。”
谢映这才又将目光看向朱伊,朱伊反应过来也站起道:“世子可用过午膳了?没有的话就一起罢。”
谢映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没有。”
谢映的笑容让朱伊心头紧了紧,他的目光总让她觉得,一会儿回去后谢映会惩罚她。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容萧是她的好友,又帮她调查父亲的死因,她请对方吃顿饭合情合理。
朱伊便道:“那世子也坐啊。再加几个菜吧。”
容萧的视线在谢映与朱伊之间来回,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
谢映坐下来后,便没有再看过朱伊。他一直与容萧在说话,两个人还要了酒,朱伊便一个人在旁边默默吃东西。
正当朱伊以为会默默将这餐吃过去时,谢映突然朝她欺近,近得她以为他要亲她,朱伊吓得赶紧后仰了些。
“怎么沾上番柿汁了。”谢映伸出右手,指腹在朱伊的嘴角轻轻一揩,还在她下巴细嫩的肌肤摩了两下,才泰然自若地收回手。
谢映退回去后,朱伊的脸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容萧放在自己腿上的双手则收拢成了拳。只有谢映,仿佛先前的举止再正常不过,又斟了一杯酒移到自己唇边。
朱伊回了神,她才在容萧面前说她跟谢映只是“还可以”的关系,结果谢映转头就来这么一出。撒谎被当面拆穿,她实在是尴尬得都不敢再看容萧。
朱伊便瞪向让自己尴尬的罪魁祸首,谢映回视她,与朱伊的气鼓鼓相反,谢映朝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倒更像是在眉目传情。容萧转开了视线。
朱伊与容萧道别的时候,谢映就站在一旁,容萧也不好说得直白,只看着朱伊道:“公主,你要记得我先前对你说的话,关于那个人的。”虽然容萧也知道,被谢映看上的人,很难逃得出他的手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朱伊。
为了让容萧别担心,朱伊点点头。谢映站在一旁看他二人,也不催促。
回到客栈,朱伊动作再快,也没能将尾随而至的谢映关在门外,反倒是在门合上之后,她被谢映压在门后,哪里也去不了。
朱伊抬手去捶打他,接着一声惊呼,她的身体离开了地面,居然是被谢映托着两瓣小屁股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就去搂住谢映的脖子,防止他万一又突然丢开她。
谢映对朱伊的动作显然很满意,抱着她再次将她的背抵在了门后,他将她托得不高不矮,正好与他同肩高。谢映倒是没有任何别的动作,但朱伊的两条腿却不得不张开,夹着谢映的腰身正对着他。
朱伊被这个姿势弄得险些羞哭了:“你……怎么能这样?谢映,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委屈得想大哭,又想起这是在门边,可能会被从走廊路过的人听到,紧紧闭上了嘴只用目光控诉对方。
朱伊那眼眶微微泛着红,要哭不哭,要闹又怕别人听见而不敢做声的表情,让从来自负定力的谢映也忍不住深深吸气,他吻了下朱伊的额头,问道:“公主,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每天都这般勾引着臣。”
妖精就是不好听的词了,还加上勾引。朱伊从小在滴水院上课,知书识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她愤怒地低吼:“谢映,你除了会欺负我,你还会做什么?”
谢映心里想的却是,他得把她给护好了。朱伊现在这副惹人怜的样子,若是落在了别的男人手里,不知得遭多少罪。
谢映突然道:“算上臣在内,公主有过三个侍卫官吧?”
朱伊还在生气,不想回答他,只道:“你放我下去。”
谢映道:“先回答。”
朱伊便说:“世子怎能算侍卫官,不过是偶尔劳驾世子一趟罢了。”
“既然容萧这样的国公府公子可以是,我为何不能是?”谢映问得别有深意。
第18章
朱伊也听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就道:“随世子理解吧。”
谢映便问:“那公主能像信任你从前的两个侍卫官一样,信任我吗?”
朱伊看着谢映,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他会把自己跟她从前的侍卫官类比。
谢映慢声道:“公主,臣对你也很忠心。”
“世子,忠心并非靠嘴上说说,我以前的侍卫官都很听我的话,你先照我说的放我下去,我就相信你。”朱伊没有办法习惯这难堪又羞耻的姿势,一门心思想劝他放了她。
“……”谢映发现,朱伊有时还挺机灵。
谢映听见门外忽然而至的极轻脚步声,只有会轻身功夫的习武之人才会有,他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微牵,腰身朝朱伊一顶。
“谢映!”他的动作让朱伊喉咙里逸出喊声,似怒似嗔,骨子里却是千娇百媚。门板自然也被撞得震动。
朱伊瞪着谢映:“我们这样在门边会被人发现的。”发现什么?若不在门边就可以么?朱伊这句话本是无心,但叫外头的人听去,实在容易勾人遐思。
“而且我还有话跟你说。”朱伊又道。
听见门外的人离开,谢映便将朱伊放下来:“公主说啊,我听着。”
朱伊一离开他的禁锢,立即坐到椅子上,定了定略急的呼吸,道:“世子,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与容萧见面的事。但我想说,你们谢家的事,我不会过问。而我的私事,我希望你也别问,行吗?”
谢映沉默得太久,让朱伊心里有些发虚。
他道:“什么叫做你的私事?公主连我去玉之洲喝喝茶都有意见,我看到公主跟容萧单独待在一个房里,公主让我又怎么想。”
朱伊解释道:“容萧是我的好友,今天我只是拜托他帮我做件事。”
“公主这般舍近求远地找上容萧。”谢映道:“也就是说,就算臣与公主都这样亲密了,但在公主的心里,臣还是没有容萧可靠,是吗?”
在朱伊的心里,谢映自然是没有容萧可靠的。
朱伊可不笨,虽然她无法自控地被谢映本身所吸引,但她知道,谢映绝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且谢映身处的形势比容萧复杂,他身边受到的引诱以及需要权衡的方面也太多。相比之下,容萧就很单纯了。何况,她拿不准谢映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容萧却实实在在帮她做了两年事情。
朱伊不想惹谢映不快,就道:“我没有把你们两个做过比较。”
谢映笑了:“那你现在比一比呢?”
朱伊略思索道:“谢映,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
“好,公主午休罢。”谢映也不再追问,转身就走了。
朱伊松了口气,然而谢映毫不犹豫离开的果断,又让她心里仿佛被一根细线拴住,不断受着拉扯。
温颜走向谢映道:“世子,先前容三公子跟来找过公主,到了门口很快就走了。”
谢映嗯道:“去看好公主。”
沈星流将一封火漆封缄的信递给谢映,待谢映看完,沈星流问:“公主果然是在调查她生父裴将军的死因?裴将军不是在对敌中不慎受刺身亡么?”
谢映道:“没有那样简单。”裴卿让当年在西南平乱那一仗,关系到朝廷、雍州、缅甸王的三方博弈,后方的粮草输送是有问题的,裴卿让身边的人也可能被买通了。
“世子的意思是,裴将军真是被人谋害的?”
谢映颔首:“听说,当年最初传回京的消息,说是裴卿让中流矢身亡,后来却又变了,称其掉下山崖,尸骨无存,因此扶回京的仅是衣冠冢。死因不明,公主难免无法释怀。”
沈星流叹道:“皆传裴将军是难得一见的将星,在此战之前从无败绩,着实可惜。只是,公主一个无兵无权的小女孩,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当年的人既能将裴将军害死,公主若深究,只会给她招致……”沈星流看看谢映,迟疑了一下方道:“杀身之患。”
谢映垂下眼睫,道:“此事交由盛擎继续去查。”
世子果然还是要介入进来,沈星流静了片刻,道:“是。”
沈星流对朱伊的观感复杂。从为着主子好出发,沈星流其实并不希望世子尚禧贞公主,娶这位公主非但不能给世子带来裨益,反而会给世子增加掣肘。但世子跟禧贞公主在一起时,笑意明显多了许多,从这个方面,沈星流又希望世子能拥有公主。
朱伊这一觉睡到快日暮,若非谢映让温颜将她叫醒,她还能继续睡。
晚餐只有朱伊与温颜两个人吃,朱伊左右看看,问:“世子呢?”
温颜道:“世子今晚有约。”见朱伊仍看着她,温颜补充道:“听沈星流说似乎是与太子,还有上回在夜光楼闹事的那个王爷一起。都是男的。”
朱伊臊了个红脸,她又没问是男是女。反应了下又道:“皇兄也回京了啊。”
温颜道:“嗯。”
朱伊点点头,京中有些事需要太子代皇帝处理,太子时常两头跑。她又埋头吃自己的。
随后朱伊提出想去逛逛,消消食,温颜道:“公主,世子说不可走远,请公主就近转转即可。”
朱伊自然答应,若非必须的事,她不会令温颜为难。
朱伊买了根糖葫芦边走边啃,对面酒馆的窗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叫了两声,声音淹没在人潮里,朱伊便进了酒馆拍对方的肩:“容萧!”
少年木然抬头,看清面前的人,板滞的眼睛很快亮了:“公主。”容萧立即朝她身后看了看,见只有温颜,笑道:“你出来逛街?”
“嗯。”朱伊见他先前恍恍惚惚的,显然在借酒消愁,猜测是他家里又出了腌臜事,就在他面前坐下:“我陪你喝两杯,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
容萧看着朱伊自己倒酒,没有制止。倒是温颜皱了皱眉。
容萧从前虽爱慕朱伊,但始终恪守君臣本分,简直把朱伊当成梦中仙子般看待,从未敢生出半星绮念,生怕亵渎了她。也因此,朱伊能跟他相处两年,格外的相信他。
但经过今天中午,朱伊软糯的细呼声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现在对朱伊再也不复以往的坦荡。他看着朱伊的脸,就会想象她发出那种娇软声音时的神态,不知是何等的动人心弦。
容萧知道自己应该知难而退,朱伊既然允许谢映碰她,说明她的心已经被谢映俘获。他既痛恨谢映攀折他心里最圣洁的一朵花,又对朱伊的不知自爱感到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