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夫人养成记——漫步长安
时间:2017-12-08 16:03:53

  牢头撇下嘴,这位二小姐,嘴里叫着亲娘,身体却是避得远远的,董氏虽毒,死不足惜,可到底是亲娘,她如此做派,让人齿冷。
  雉娘和巩姨娘在后院中都能听到赵燕娘的声音,地牢在前衙的左边,从前衙穿过内门就能过去,母女二人稍微怔一下,一起跑出来。
  董氏的尸身横在地上,牢头狱卒们站在两边不动,不远处,赵县令神情麻木地立着,离尸体一丈开外,赵燕娘嚎得死去活来。
  气氛古怪又诡异,雉娘抬头看了看天空,分外高远蓝净,空气也格外的新鲜。
  她上前站在燕娘的后面,脸色悲痛,面无血色,惨白一片,抖着唇看着父亲,然后咬着唇低下头去。
  巩姨娘早就抹着眼泪哭起来,哀哀切切的。
  这时,去董家吊唁的赵守和与段鸿渐回来了,赵守和骤然色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一路走来,听到有人议论母亲害死祖父,毒哑祖母,一询问,才知今日有人状告母亲,还是当年祖宅的邻居。
  对于这些话,他不愿意相信,母亲虽然为人抠门些,对下人们严厉些,但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位慈母,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路疾步行来,恨不得长上翅羽,还未近县衙,就听见燕娘的哭喊,他的心往下沉,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随后进来的段鸿渐也惊得张大了嘴,他下意识地别过头,看一眼赵燕娘身后的雉娘,目光复杂。
  雉娘低着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赵县令见到儿子,神智回来一些,“正好,你们都在,为父就将此事说清,董氏心毒手辣,早年间,害死你们的祖父,毒哑你们的祖母,这么多年来,仗着打理内宅,虐待你们的祖母,被人揭发,羞愧自缢,罪有应得,为父待会休书一封,命人连同董氏的尸身一起送到董家,此后,董氏与赵家再无瓜葛。”
  赵守和惊得说不出话来,赵燕娘却尖叫起来,“爹,你怎么可以听信小人的话,娘待祖母一直都很好,什么时候苛待过她?”
  赵县令让人将两个婆子带上来,两个婆子想活命,还没有挎问,两人就招了,不停要说着是受董氏指使,否则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虐待老夫人。
  她们不过是奴才,主母的事情不敢向外声张,赵县令让人将这两个婆子狠狠打了二十大板,当场执行,衙役们可没有留情,都是下死手,二十板下来,两个婆子不死也残。
  一顿板子下来,两个婆子股部血肉模糊,瘫烂在地上。
  赵燕娘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诬陷主母。”
  赵燕娘又朝这婆子踢一脚,怒骂起来,“死奴才,谁让你乱说话的,小心本小姐将你们卖到山里。”
  婆子气若游丝,“求大人饶命,饶命…”
  赵县令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赵守和上前一把将她拉住,“燕娘,够了。”
  “大哥,她们诬陷娘,肯定是受人指使的。”她转过身,一把推倒雉娘,愤怒地指着巩姨娘,“你说,是不是你指使她们的,你不过是个奴才,别以为弄死我娘就能当上县令夫人,我告诉你,那是白日做梦。”
  雉娘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巩姨娘哭喊着,将她扶起来。
  “够了。”
  赵县令大叫出声,阴沉着眼看着赵燕娘,又看着儿子,“董氏罪孽深重,证据确凿,你祖母亲手指认,你是赵家的长子,是赵家的人,为父希望你能站在赵家人的立场上,认清董氏的真面目。”
  赵守和悲痛万分,点了点头。
  赵县令让衙役将两个婆子抬下去,送给人牙子,以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董氏的尸身还在地上,雉娘被巩姨娘扶起来,抹干眼泪,让乌朵去西屋取来一块白布,盖住董氏的尸身,免得看得不舒服。
  赵县令不由侧目,小女儿以德报怨,真是心善。
  他看着二女儿,二女儿口口声声要为母亲讨公道,可是眼里却并未有多少的伤心,她不过是想借着董氏的死,将脏水泼到巩氏的身上,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算计,哪有半点的悲伤,他看着董氏的尸体,突然觉得悲哀起来。
  “这两个奴才所说,皆是事实,董氏确实毒如蛇蝎,作恶太多,为父看在你们的面上,成全她死后的体面,等下让人将她送还董家。”
  赵燕娘又叫起来,“爹,祖母年纪大了,又瘫了许多年,说不定早就神智不清,她的话不能全信啊。”
  赵县令本来神色已经清明,听到赵燕娘的话,又阴暗起来,“你一个孙女,竟然诅咒自己的亲祖母,果然是董氏教出来的好女儿,既然如此,你也回董家吧,董家握着你与董庆山私通的证物,你当这董家媳正好。”
  赵燕娘惊骇得面如土色,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父亲竟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话,那几个衙役还在呢,还有段家的表哥也在场。
  她慌乱地看一眼段鸿渐,果然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
  段鸿渐本来就不喜欢赵燕娘,他长在京中,父亲是从四品官员,要不是继母的缘故,他怎么可能会和赵家扯上关系,赵县令不过一个九品的小官,其妻本来就是村妇,粗鄙不堪,赵燕娘深得真传,长得也丑,虽丑得不同,却同样的难以入目。
  董氏不仅丑,还满腹毒汁,这赵燕娘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货色。
  段鸿渐想着,脸上的鄙夷更甚。
  赵燕娘羞愤加交,恨不得昏倒,她跺下脚,“爹,女儿是被陷害的,我不要嫁过去,娘死得太突然,女儿吓坏了,求爹原谅,再说世间哪有做女儿的,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就出嫁的,女儿还要为母亲守孝呢。”
  “你嫁不嫁过去,我说了不算,你的东西还在董家人手上,要如何处置是她们的事情,她们若让你嫁过去,为父也无能为力,至于守孝,董氏如此畜生行径,哪里还配为赵家媳,既然她不是赵家媳,生死与我赵家又有何干系,你又守哪门子的孝。”
  赵守和听出父亲话里的含义,连忙跪下来,“爹,燕娘是伤心过度,所以才口不择言,千万不能将她嫁进董家。”
  赵县令冷冰冰地看着赵燕娘,再深深地看一眼儿子,然后转身去书房,余下众人在院子里,不知所措,衙役们没有接到大人的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
  雉娘心里猜测着父亲话里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赵守和兄妹俩还跪着,她和巩姨娘也不好干站着,两人低着抹泪。
  正当大家猜疑之时,就见赵县令从书房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休书两个大字映入众人的眼帘。
  赵燕娘急得就要上前去撕,赵守和死死地拉着她,她怒吼,“大哥,你快帮我一起劝父亲,母亲不能休,若她被休了,你以后如何对别人说起,将来成亲也会被人笑话。”
  赵守和急急地摇头,赵县令没有看他们,对几位衙役招手,如此吩咐,衙役们抬起董氏的尸身,就要出门,赵守和不敢拦,母亲做下的那些个恶行,害死祖父,虐待祖母,他做为赵家的子孙实在是无法开口求情。
  他用眼神制止自己的妹妹,燕娘若再多说下去,难保父亲不会动怒。
  赵燕娘还想阻止,被赵县令冰冷的眼神一扫,只觉得遍体生寒,父亲几时有过这样的神情,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县令替自己悲哀,也替董氏悲哀,燕娘不想有个休弃的母亲,仅仅是因为以后不好议亲。
  他眼瞎心盲,错看董氏,董氏也没能逃脱报应,死后连亲生女儿都不哀痛。
  衙役们抬着董氏的尸身走出去,县衙不远处,还有很多的百姓在晃来晃去,董氏的事情已经传遍县城,渡古县本就不大,加上又是县令大人家的丑事,比话本子还精彩,百姓们最爱听这样的闲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尽皆知。
  县衙里的哭喊声在外面也能听得见,早有好事的百姓,守在外面打探消息。
  一见衙门大开,衙役们抬着盖着布的东西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有胆大的人问衙役,衙役们也没有隐瞒,董氏为人恶毒,他们恨不得天下人皆知。
  百姓们得知担架上竟是董氏的尸身,无不拍手称快,称她罪有应得,也有人说赵大人太过仁慈,这样的毒妇就该千刀万剐。
  衙役们招摇过市,一路来到东集,董家的灵棚很显眼,董老夫人和儿子儿媳都在,见到他们,齐齐色变。
  董氏的事情,早有人专门告诉他们,为的就是看他们的笑话。
  东集的街坊们早就看到衙役们抬着什么东西往董家走来,全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为首的衙役将赵县令写的休书拿出来,当众念出,休书上明确地罗列着董氏的罪行,然后说到董氏自知罪无可恕,已自尽身亡。
  街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董氏可是董家的女儿,董家人心都恶,连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董大壮都是个蔫坏的,那董氏心若不毒,才叫人奇怪,只不过可怜的赵县令,识人不清,居然让这么一个毒妇骗得团团转,害死亲父,毒哑亲母,难怪连半点脸面也不给董家。
  不知是谁大声叫好,引来一片附和之声,董家人就是仗着县令大人的势,行事霸道,他们以往看在赵县令的面子上,不敢声张,现在董家失了赵家的庇护,他们可就不会再相让,若董家人还敢张狂,他们必会以牙还牙。
  董老夫人连声叫着不可能,“你们大人是不是弄错了,亲家公在世时可是对我们家大梅赞不绝口。”
  衙役们才不理她,将董氏的尸身放下,将休书留下,转身就走,任凭董老夫人在后面如何叫唤都不理。
  董老夫人看着衙役们留下来的东西,心中隐约有猜想,揭开布单一看,果然是已经去世的女儿,她不敢看第二眼,连忙将布盖上,然后拍着腿大哭起来。
  有人高呼死得好,罪有应得,另外的人也跟着喊起来,一声比一声高。
  若是平时,董老夫人肯定不会饶过这些人,可是现在董家情况不妙,她不敢逞能。
  李氏恨恨地盯着地上的董氏的尸体,转身进屋,她是看出来了,董家得罪赵县令,以后没好果子吃。
  董老夫人坐在地上,捶着腿骂,“杀千刀的赵书才啊,发达了就想弃糟糠妻,哪有人死了老婆让丈人家埋的啊,这明显是欺负人哪。”
  左邻右舍都关上门,不理她的嚎叫,这董家的毒婆子,终于遭到报应,看她以后还怎么在东集横行霸道。
  董老夫人见无人听她说话,围观的人都散开,自己爬起来,跑进屋,儿子和儿媳都在,她对儿子道,“大壮啊,大梅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可不能不管,怎么也要去赵家讨个公道。”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娘,你都不嫌丢人,大梅做的那些事情,赵县令不追究责任,都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要不然,让她浸猪笼都是轻的。”
  李氏也帮口道,“依儿媳看,以后赵家必是恨透了咱们,娘,得好好想个法子。”
  董老夫人一听,是哦,没有县令大人的拂照,他们家那铺子的东西怎么卖得出去,他们的东西卖得比别家贵,附近的人不敢得罪他们,宁愿多花几个钱买清静。
  大梅被休,以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她一拍大腿,不行,赵家这门亲不能断。
  李氏的嘴角往上翘,目光阴寒,默默地拿出杏色的肚兜,肚兜上面鲜活的燕子若隐若现,尾羽翘得高高的,她假装不经意地晃了晃。
 
 
第27章 消息
  董老夫人眼前一亮, 没错,还是儿媳有眼色, 将此物藏得好好的, 没让女儿拿走,有这东西在, 不怕赵书才抵赖, 燕娘注定是董家的人,赵家和董家还是姻亲, 赵书才他不想认也得认。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猛然瞧见灵堂上飘扬的丧幡,想到丢弃在外面的女儿尸身,脸又垮下来, 耷在那里, 说不出的阴毒。
  李氏的脸上带着鄙夷, 却语气深沉地道,“娘, 若是燕娘嫁进来,赵家与我们还是儿女亲家, 这关系比以前更为亲近, 赵大人不会不管咱们的,那些想看咱们家笑话的小人, 到时候再收拾也不迟。”
  董老夫人点点头,儿媳妇说得有理,只要燕娘嫁进来, 赵书才有天大的不满,也会看在女儿的份上,认下董家这门亲,那么他们家的铺子就还是这东集的头份。
  可怜的董氏,生前哪里能想得到,娘家人在屋子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根本就没有人管她,她曝尸在外,被日头炙烤着,很快尸身就开始变质,不远处是侄子的灵堂,董庆山的尸骨用冰块护着,自然不会腐坏。
  董氏的尸身只盖了一块布,董老夫人匆忙之中,没有盖严,几只苍蝇闻着味儿飞来,嗡嗡地叫唤着,落在她开始变味的尸身上,还有她露在布单外的手上,苍蝇们飞来飞去,不停要变幻着落脚的地方。
  街坊邻居的门都紧紧地闭着,人们躲在屋中,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晦气,也没有人去提醒董家人收尸,除了更多的苍蝇们争先恐后地飞过来,再也没有人愿意瞅她一眼。
  等董老夫人再次想起女儿的尸体时,已经到了傍晚,太阳归西,董家的婆媳俩已经商量好对策,庆山等燕娘嫁进来戴孝后,再下葬,这样就有哭灵的未亡人,董家和赵家的姻亲关系也坐实,谁都不能反悔。
  董老夫人出门时,董氏尸身已经散发出难闻的异味,董大壮揭开布一看,吓得倒吸凉气,董氏本来死状就难看,现在更是面目狰狞。
  董老夫人有些害怕,不敢靠近,捂着口鼻让儿子用草席子将尸体裹住,连夜用板车拉到野外,也不看地方,随便找个荒山挖个坑,将尸体丢进去,堆上土,连个石碑都没有,只竖块木板,上面粗粗地写着董氏之墓,其它的碑文一个字也没有。
  坟墓的周围,都是杂草乱石,阴气森然,董大壮有些害怕,匆忙掩埋掉董氏,就急急地回去。
  翌日一大早,董老夫人卯时就起身,穿上麻衣,柱个木拐杖,从出家门起就开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到县衙,沿途路上碰到好事的人就拉着诉苦,大声地哭诉着孙子死得何其悲惨,连点骨血都没有留下。
  可怜死前还心心念念自己的心上人,至死都不能娶进家门,又说孙子与赵家二小姐情投意合,赵大人嫌弃自家门第不高,死咬着不同意,让两位有情人含恨终生,阴阳两隔。
  很多闲汉不怀好意地东问西问,董老夫人说得越发的起劲,说到孙子和赵家二小姐郎情妾意,袖子里的肚兜隐隐露出一角,颇为香艳,闲汉们猥琐地挤眼睛,都跟在她的后面。
  董老夫人面有得色,眼珠子转了几下,“我家孙儿与赵家二小姐情比金竖,说不定夜夜入她的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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