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嘴角微斜,这赵家二小姐是哪里冒出来的棒槌,哪有人这般说话的,可让她诧异的是,母后并未生气,反倒是顺着话道,“算命的看人应该不会错,你的富贵在后头呢。”
赵燕娘欢喜万分,“谢娘娘吉言。”
“说起来,凤娘和雉娘都要成亲,倒是你夹在中间,还没着落,不知你中意哪样的儿郎。”
赵燕娘喜得脸抽了一下,“回娘娘,臣女觉得天下的男儿,非太子和胥大公子莫属,太子身份贵重,天姿不凡,大公子也是人中龙凤,清俊有才。”
永安讥笑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皇后的眼神淡下来,轻抿一口茶,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地摩着杯子,“太子和大公子虽好,却都是订亲之人,再说这天下的好男儿,除了他们,还多得是。”
“臣女就是没得他们好,大公子仪表堂堂,真是可惜…”
皇后将杯子递给后面的琴嬷嬷,淡淡地道,“闺阁女子,莫轻易议论男子,否则让人觉得轻浮,太子也好,胥大公子也罢,以后莫要再挂在嘴边。”
“是娘娘让臣女说的。”赵燕娘嘟哝着。
永安公主讥笑更深,却惊讶于母后的态度,眼神黯了一下。
雉娘一直低着头,这赵燕娘,真当她是死人,不停地将她的未婚夫挂在嘴上,司马昭之心,人人都能听出言之下意。
永安对赵凤娘道,“凤娘,这位是你的同胎妹妹,可真是半点也不像。”
凤娘还未回话,赵燕娘就抢着,“公主有所不知,臣女不仅和凤娘不像,和父亲母亲也不像,说句不怕公主笑话的,臣女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究竟是不是赵家亲生的,为何半点也不像赵家人。”
永安看一眼凤娘,笑了一下,“确实和凤娘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雉娘觉得赵燕娘这话说得有些奇怪,眉头略蹙一下,想起大公子的吩咐,抬起头来,“二姐,你这话说得不妥,先母亲虽然…可她毕竟是你生母,她生前最为疼爱你,你长得和她最为相似,就算是再讨厌她,怎么能说自己不是赵家女?”
“没错,雉娘说得对,燕娘,我虽记不得生母的长相,但也听别人说过,你和她长得像,她是有错,可她生前最为疼爱你,谁都可是忘记她,唯独你不可以。”
赵凤娘的话说得语重心长,赵燕娘咬着唇,恨声道,“她是你的生母,可不是我的,我哪里和她长得像,你可别胡说。”
皇后垂着眸子,呼出一口重气。
柳叶究竟有没有说实话?
她的内心里不停地翻滚着,目光幽远地看着下面的四女,永安,凤娘,燕娘,雉娘,除了永安,其余三人中,有没有一人是那孩子,究竟是谁,唯有董氏清楚。
若是凤娘燕娘都不是,雉娘是怜秀亲生,那么那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
这赵燕娘似乎知道些什么,从第一回 进宫就暗示自己不像赵家人,是不是柳叶透露过什么出去,她心念一动,柳叶不是嘴松之人,莫非是赵燕娘自己窥破些什么,想到此处,她眉宇间凌气大盛,漠然地看着下面,眼底闪为一丝杀意。
赵凤娘的话说得重,赵燕娘呼地站起来,跪在地上,“娘娘,你可别听她们胡说,臣女半点也不像那坏女人,她对臣女好,不过是作戏,私底下却是百般折磨臣女,臣女苦不堪言。”
她这话惊得雉娘目瞪口呆,心里的疑惑更加的多,燕娘为何要这般说话,董氏对她好不好,这又有什么值得较真的,非要如此颠倒黑白地说董氏虐待她,所图是什么?
永安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眼底全是冷光。
皇后似是同情她,略带惋惜地道,“你起来吧,听你这么说,那女人不仅对外人恶毒,对亲女也不好,这样的毒妇,居然死得如此轻松,本宫也有些替你感到不值。”
赵燕娘一脸的认同,挤出一滴泪。
永安抚着肚子,有些不悦,“母后,儿臣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提这些下作之人,听得儿臣心里闷闷的,还不如去含章宫找永莲,好歹还能自在地说会话。”
她佯装生气,作势就要起身,皇后连忙安抚,“好好,你为大,不说这些,来说些喜事吧。”
“那还差不多。”永安公主重新坐下,朝凤娘道,“你很快就要出嫁,雉娘也快了。”
赵燕娘嘴巴翘得老高,姐妹三人,大的小的都要出嫁,就她夹在中间,还没个着落,“公主说得没错,臣女这三妹妹,可真是好福气,以前在老家里,就迷得臣女那表哥…谁知命这般的好,到京中还能嫁给胥大公子。”
殿内静下来,雉娘立马流下泪来,“二姐,你在说什么?为何又要抵毁我的名声,你是不是嫌我上次没有死成,这次又要来逼迫于我。”
永安露出吃惊的脸色,她可是没有想到这赵凤娘的妹妹这么的没脑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母后的殿中,都敢说这样的话。
皇后震怒,“雉娘,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叫没有死成?”
雉娘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回娘娘的话,二姐可能对臣女颇多误会,以前在渡古时,就曾污蔑臣女和段家表哥有私情,臣女百般辩解,无奈当时的母亲不听,二姐言之凿凿,臣女走投无路,想一死了之,谁知阎王不收,侥幸活命,谁知二姐又提此事,可见还是想逼臣女去死。”
皇后的冷下来,寒森地看着赵燕娘。
赵凤娘立马站起来,“娘娘,公主恕罪,是凤娘教妹无方,燕娘口无遮拦,出言不逊,凤娘这就带着两位妹妹告退,回去好生管教燕娘。”
琴嬷嬷站在皇后的身边,小声地道,“娘娘,奴婢倒是听过一些传言,说赵二小姐与段家公子以前就是青梅竹马,段夫人一心想让二小姐嫁给段公子,段公子在渡古求学,一来是为学业,二来就是和二小姐多多相处。”
“竟有此事?”皇后蹙眉,“赵燕娘,你为何要三番两次地抵毁自己的妹妹,明明是你自己和段公子情投意合,为何非要指鹿为马,栽到雉娘的头上?”
“臣女没有,臣女说的是实话,实在是为胥家大公子报不平,雉娘如此的人品,怎么能配得上大公子?”
永安嗤笑一声,“你这话说得可真好听,雉娘配不上,难道你就能配上了,本宫看你是想取而代之,所以故意毁雉娘的名声,想自己嫁进胥家吧,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长得是何模样,就这副鬼样子,莫说是大公子,就是寻常的苦力汉子,可能都不想娶你吧。”
赵燕娘目瞪口呆地望着永安公主,慢慢露出恨意。
永安啧啧道,“还敢瞪本宫,信不信本宫让人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真是找死。”
赵凤娘拉着燕娘,立马跪下来,“公主息怒,臣女这二妹妹,被养得性子有些左,还望公主饶恕她。”
永安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摸了一下肚子,又道,“算你走运,本宫要为腹中的骨肉积福,否则以本宫以前的性子,非挖下你的眼珠子喂狗不可。”
“多谢公主。”
赵凤娘又拉着燕娘磕头,燕娘心不甘情不愿,凤娘磨着牙,小声道,“你若不想死,不想拉着大家陪你一起死,就赶紧认错。”
赵燕娘这才磕头,嘴里说着,“谢公主大恩。”
永安公主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杯子砸出去,“滚。”
杯子散落的碎片划破赵燕娘的脸,血立刻冒了出来,赵凤娘立马起身,扯着燕娘告退。
雉娘还低着头站在一边。
皇后朝雉娘招手,“可怜见的,过来姨母这里,永安,你看,将你表妹吓成什么样子,你这脾气,也只有驸马受得了。”
永安这才面色缓和下来,对雉娘道,“你这性子如此的软弱,想来在她手上吃过不少亏吧,还被逼得寻死,她和那恶妇董氏真是亲母女。”
“以前都是娘护着臣女,臣女倒是还好,只是娘过得委屈。”雉娘低着头,眼有泪意,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上。
皇后走下宝座,将她轻轻地揽在怀中。
“你放心,姨母会为你们母女讨回公道的。”
第64章 那个孩子
殿外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将地上的碎片扫去, 再跪在地上用布抹干净, 很快地板上又光洁如新。
琴嬷嬷给永安公主换上新茶,永安笑了一下。
“母后, 那赵燕娘如此蠢,当着您的面,都敢给雉娘上眼药, 可想而知, 雉娘和秀姨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儿臣就不明白,为何你还要给她脸面, 不当场让人拖下去打板子。”
皇后嗔她一眼,拍拍雉娘的手,“她到底是雉娘的姐姐, 打了她的板子, 雉娘面上也无光, 再说你秀姨现在是她的母亲,女之错, 母之过, 别人说起, 会说你秀姨苛待原配之女。”
“难道就任由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皇后笑笑, 走回宝座,重新坐下。
殿外面,太子和二皇子以及韩王世子和胥良川平晁求见, 太子走在最前面,一进殿中,先是和皇后行礼,再和永安公主见礼。
“皇姐许多日子未进宫,母后常常念叨,弟甚是想念,正好皇弟宏弟和良川也在,索性就一起过来。”
永安抚着腹部笑起来,“你们有心了。”
皇后笑着让他们都落座。
雉娘小心地望过去,先是瞧见自己的未婚夫,然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竟是天音寺中认识的小和尚忘尘。
原来他是韩王世子。
忘尘也看到了她,似乎已不见在寺中的羞涩,大方地朝她一笑,皇后瞧着他们的互动,惊讶地开口询问,“宏儿与雉娘认识?”
“不瞒皇婶,侄儿之前就是在渡古县的天音寺中清修,与赵三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皇后了然,“本宫听你母妃提过,说是你要躲劫,她也不知你在何处,却不想是在渡古,也算是有缘。”
“正是,当日赵三小姐要去后山取水,碰见侄儿,让侄儿给她引路。”
皇后的眼眯了一下,问雉娘,“取水?赵家没有丫头吗?怎么让你去后山取水。”
雉娘轻声道,“当日,母…父亲的先夫人身边的婆子不得闲,二姐又扭了脚,先夫人听说天音寺后山的水十分的甘甜,便让臣女去后山取水,山路难走,臣女不识路,恰巧碰到韩王世子,请他带路。”
皇后脸色沉下来,永安也是忿忿不平,“哼,儿臣就说那董氏为人恶毒,谁家上山礼佛不带丫头的,偏让小姐去干活,分明是借机折磨雉娘,幸好她死得早,否则本宫真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不可。”
“阿弥陀佛,那董氏确实是十分的可恶,竟还让赵三小姐给赵二姐姐洗衣服,好在善恶终有报,皇姐,她已得到报应,也算是罪有应得。”
祁宏说完,双手合掌,又道一声阿弥陀佛。
皇后的脸色已经十分的不好看,雉娘对祁宏道谢,“当日多谢世子叫来监寺,臣女感激在心。”
胥良川冷清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虽然知道她以前日子过得艰难,却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具体的情况,是如此的难受,仿佛心被揪在一起,使劲地拧着,又酸又痛。
皇后的神色渐渐恢复,看着一直注视着雉娘的胥良川,问琴嬷嬷,“琴姑,你方才说良川年前就要满二十五,不知是哪一日。”
胥良川听到起身回答,“禀娘娘,是腊月十八日。”
永安笑起来,“母后,可是又想成人好事?”
“就你知道本宫的心思,良川已快满二十五,想来不用本宫去催,胥家人也急着要娶孙媳进门,不如本宫来做个顺水人情,趁良川生辰之时,来个双喜临门。”
胥良川弯腰行着大礼,“谢皇后娘娘恩典。”
雉娘羞赧地低头,也跟着谢恩,永安捂着嘴笑。
殿外响起小太监的报名,永莲公主到。
永安挑了一下眉,笑意更深。
永莲公主轻移小步地进来,和皇后先行礼,再和殿中人一一见礼,等轮到雉娘时,她似被惊了一下,“想必这位就是赵三小姐吧,本宫听人说起过,说赵三小姐极似母后,这一瞧,果然长得相似。”
“见过永莲公主。”雉娘道。
“你不必多礼。”永莲公主虚扶一把,“本宫有心与你结交,在这宫中,自皇姐出嫁后,就本宫一个女儿,平日里甚是无趣,你与本宫年纪相仿,又是母后的外甥女,本宫往后会邀你进宫来说话,你可不要推辞。”
她脸色本就苍白,说话也轻柔,十足一个病美人。
“承蒙公主看得起,是臣女的荣幸。”
皇后垂着眸子喝茶,永安也闲闲地吃着点心。
二皇子祁舜开口,“二皇姐,赵家表姐马上就要出嫁,怕是以后要侍候公婆和相公,料理一大家子,哪有空能常来宫中陪你说话?”
永莲面色更白,似有些受伤般地望着雉娘,又不经意地看一眼胥良川,“倒是本宫强人所难,不知大公子和赵家小姐几时成亲?”
皇后放下杯子,淡淡地道,“方才本宫已经替他们拿了主意,腊月十八成亲,比晁哥儿和凤娘晚十天,今年喜事多,本宫心里高兴,等你们大婚,雉娘的嫁妆,就由本宫来出。”
雉娘立马谢恩,胥良川也站在她的身边,再次谢恩。
永莲公主看着他们俩,连地方都忘记挪,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走到永安的旁边落坐。
永安意味深长地笑一下,揶揄她,“怎么?看到别人郎才女貌,你也起了心思,想嫁人不成?那可得让贤母妃好好替你选选,或是让父皇给你赐婚。”
“皇姐…莲儿不过是有些吃惊,你就来取笑莲儿。”
“说起来,莲儿的年纪也不小,可惜良川已经订亲,若不然,还真是好人选。”太子似不轻意地低声说着,永莲公主咬着唇,低下头去。
永安抬头,看了太子一眼,满脸的不赞同,太子似无所觉,一脸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