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曦对他挤出笑。多夹了几筷子,依然吃得慢条斯理。突然感觉闷,她不想说话,有点后悔跟来这里。
肖砚在斜对面,柔姐坐在他身边,吃饭间一直能听到她同肖砚说话的声音。肖砚话少,应得少,大多是三两个字,但并不能阻碍她的热情。
一顿饭吃得并不怎么愉快,至少对方明曦来说是。她仿佛饿极了,一眼也没有往斜对面看,专心吃东西,实则碗里的菜拢共没有吃下去多少。
饭毕,等甜点上桌时,众人离开饭桌,或三两凑着说话,或坐下喝茶。
肖砚出去接电话,那个叫柔姐的没坐多久也离开包厢。
方明曦规规矩矩待着不动,忽听寸头道:“杨柔怎么来了?”
她稍稍抬眼。
郭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回肖队回来瑞城她不出现,一次两次,总会找上来。”
“她也真熬得住。”寸头啧了声。
郭刀说:“嗨,都是在瑞城走动的,就算私下不来往,生意场上也会碰上,哪次看到肖队她不主动……虽然肖队石头块似得没什么反应。”
方明曦默默听着,面前没了喝的,随手拿起桌上一瓶未开的易拉罐装饮料,打开解渴。
不知是不是包厢空调温度太高,脸渐渐热了。
寸头和郭刀说着闲话,一扭头,惊讶:“嘚,你怎么喝酒了?能喝吗你?”
方明曦迷楞眨眼,拿起手里的东西仔细看,才发现是果酒饮料。
她用手扇风,脸发烫,干脆起身:“有点热,我出去吹吹风。”
寸头在背后叮嘱,让她小心点。
她点头,开门出去。
离开包厢,走廊上随意拐了两个弯,瞥见拐角处有两个人影。她一顿,躲在等人高的盆栽后。
杨柔和肖砚站在那说话。杨柔贴得很近,一直在说,这个位置看不到肖砚的表情。
方明曦躲在盆栽后看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杨柔越靠越近,就快贴到肖砚身上。
没多久,杨柔突然往肖砚怀里靠,肖砚退了一步,她差点摔到在地。
半天没说话的肖砚终于出声:“对不起。”却没见他有半点要搀扶人家的意思。
方明曦不敢站太久,怕被他们发现闹得尴尬,原路回了包厢。
寸头见她回来,问:“你到哪呀?”
她说:“随便出去逛了逛。”实在渴得厉害,明知是酒,还是拿起易拉罐又喝了几口。
……
散席后,一众人在店外分开。
杨柔走到肖砚身边,又要往他身上倚,“我没开车,能送我回去吗?”
方明曦刚觉被冷风吹得舒畅,下一秒突然被人拽住胳膊。愣愣一看,肖砚扶住她,略抱歉地对杨柔颔首:“我得先送她回去。你不方便的话,我让郭刀送你。”
也不管杨柔是什么表情,扶着脚下虚浮的方明曦走向自己的车。
……
方明曦酡红着脸,一路背靠着座椅迷迷蒙蒙。
回到公寓,被肖砚搀扶着放到沙发上。肖砚给她倒了杯水,她就着肖砚的手喝下去一大半,好歹缓过来一点。
脸还烫着,她突然睁眼盯着肖砚,视线一瞬不移。
“怎么?”肖砚以为她还想喝。
气氛安静,她却跪坐起身,凑上去想亲他。
不想被肖砚避开。
方明曦愣了一下,视线相对,肖砚轻声道:“对不起。”
她笑了,盯着他,“你很喜欢说对不起吗?跟杨柔也说,跟我也说。”
肖砚这才知道她大概是看到了他们在走廊上说话。
他道:“你喝醉了。”
方明曦抓住他的手腕,跟他较劲。
“你喜欢她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亲?”
肖砚沉默几秒,“你不懂。”
方明曦嗤笑,“我不懂?谁懂,杨柔懂是吗?”
他默然不语,起身要端水杯去厨房。
方明曦一把扯住他,将他摁在沙发上。她翻身坐到他腿上,低头亲他。
她没有章法,半带泄愤意味,肖砚薄唇紧抿任她肆虐。
他一动不动,方明曦有点丧气,想起身跑开,背后突然被他揽住。一个翻身,他将她压在沙发上。
她一愣,微凉双唇落下之后,被动跟着沦陷。
唇齿交融的热切,比起她的乱啃乱咬,他的亲吻才是真正的亲吻。
头皮炸开,呼吸发烫,每根神经都热到颤栗。
许久,终于结束。
方明曦脸色潮红,不全是因为酒精。
肖砚也没好到哪去,气息深重,喉咙动了动,竭力平复。
“不一样。”他说,“对不起也是因人而异的。对不喜欢的女人,是那种她在面前脱衣服,我希望她穿上的对不起。”
“对喜欢的女人——”他的眼里暗沉又灼灼亮着什么,“是想把她的扣子一个个解开的对不起。”
方明曦看着他发怔。
肖砚在她眉头亲了一下,微哑的声音藏着隐忍,“……你还小。”
第33章 三十三朵
方明曦被他弄得发怔,肖砚平复气息,给她理好衣襟拉她坐起。
他似是要起身,她回神忽地拽住他的手,“你去哪?”
肖砚被她拉住,只好道:“我把杯子拿去厨房。”
方明曦不管什么杯子不杯子,扯着他坐下,跪在沙发上跟他说话。
“过完春节,我已经二十一了,你只比我大七岁。”她很认真,“我不嫌你老,真的。”
肖砚失笑,“……谢谢你了。”
她还想说什么,肖砚拍拍她的头,“你今天喝了酒,先去睡觉。”
他把桌上的玻璃杯拿回厨房,再折返客厅,到在沙发前,不坐,只站着俯视她。方明曦试探着朝他伸手。
他弯腰,抱她回房间。
和他的体格相比,她显得有些娇小。
被放在床上,方明曦坐着发愣,抬眼看他,“总感觉……没什么真实感。”
肖砚闻言蹲下,定定看她一会儿,凑近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下有了。睡吧。”
……
酒力上来,方明曦浑浑噩噩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头微微发疼,大概是宿醉的症状。肖砚一向自律,早已收拾妥当,从他自己的房里出来预备出门。
早餐在桌上,他赶着回队里,没说上几句就走了。
方明曦坐在桌边,扯着馒头吃,嚼在嘴里,想着昨天的事情,思维还有些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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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余下的时间眨眼过得飞快,开学后,方明曦准时回校报道,肖砚公寓里她的那些东西,生活用具、衣物之类都留着没带走,只回租的房子里收拾了一箱惯常穿的衣物带到学校。
肖砚送她到学校报道,人多,自然不免被学校里的其他人看见。倒没什么人说她的闲话,春节前那场火灾在校内众人的闲谈中还未退场,许是同情,周遭对方明曦的态度不觉好了很多。
方明曦也没有如其他人料想得那般消沉下去,虽然脸上还是笑的少,平时话也还是少,但人瞧着比以往精神,状态也更积极。
不同于以前那种整个人蒙着股郁气的上进勤奋,眉眼间格格不入的情绪淡化开来,强韧富有生命力,带着点明朗气息。
周娣察觉方明曦的变化,原本怕她伤心过度,如此一来担心倒是少了很多。
最后一学期的课程按照课表如期开始,其他人只用上一个多月的课便都要出校实习,方明曦决定继续往下读,每天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看书和完成老师特别布置的内容上。
头一个星期,肖砚就来了两次。方明曦和他在学校附近见面,不巧都被周娣碰上。
逮着只有两个人待在宿舍的空,周娣不免问及他们的事。
“明曦,你和那个姓肖的人……”
“嗯。”方明曦看着书,应了句。
“……我还没说完你嗯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周娣语塞,转而问:“你们处得好么?”
方明曦点点头。
周娣叹了口气,“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讲。”
方明曦说好。
对话停了一会儿,周娣下床到柜子里翻零食,方明曦看着书,却被话头引得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说,和肖砚一块,确实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她也说不清,肖砚对她的感觉到底有几分。
原本春节前,他对她只是有想要进一步接触的好感,至少那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现在,要细究这份好感有多少,有几分,谁也下不了定论。
毕竟——
被同情和怜惜催化加深过的感觉,男人自己也很难分得清楚。
“明曦?明曦你要不要吃这个啊?”
周娣叫了两声,方明曦才回神。她摇头说不,“我不想吃东西,你吃吧。”
“好吧。”周娣拿着几包零食爬上床,在上铺一边吃一边又和方明曦聊起来。
随意问了些小问题,话里话外听出竟然是方明曦更主动,周娣怪道:“你这么说我真的挺好奇的,可能是我没见过你喜欢谁吧……就是以前一直觉得你是那种永远都不会主动,不可能会这样的人。”
方明曦停下笔,没接话,忽地说:“我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和邻居家的小孩一起玩,在树上发现了天牛,我们都想要,但是他们不敢抓,只有我用纸巾裹着抓了一只。”
“嗯?”周娣不妨她突然说起别的,略诧异,还是往下听。
“后来天牛被他们抢走了,我抢不过,还被他们推倒坐在地上哭。结果大人来了,那两个小男孩反过来说是我抢了他们抓的天牛。”
“……哇,这么熊的小孩?!”周娣啧声。
方明曦继续道:“那天我挨了一顿骂,到家我妈还在教训我,说我不该图别人的东西。我坐在屋里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晚饭做好了还在哭。我妈没办法,只能吃饭前带我去又抓了一只。她一直很想不通,我平时很少耍赖,为什么那次突然那么固执,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周娣嘎吱嘎吱嚼着薯片问:“然后呢?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回答。我那时候还小,而且哪有什么为什么,想要天牛,就只是想要天牛。”方明曦盯着书本,说,“我只是想要我想要的东西。”
那时她想要天牛,金落霞觉得她固执。
现在她想要肖砚,周娣觉得她主动过头。
固执也好,主动也罢,都无所谓。
她只是想要她想要的东西。
“那如果要不到怎么办?”周娣忽然问,“如果当时你最后还是没得到天牛呢?”
“如果还是得不到……”方明曦眸光暗了一刹,而后扬唇,朝床铺上的周娣笑,“那只能看看我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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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下午正好没课,肖砚上午提前打过电话,三点来接方明曦。
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车先开到他公寓,寸头和郭刀几个都在他家待着。包厢定的是六点半,还有两个多钟头,几个人在客厅里打牌消磨时间。
方明曦牌技差,不参与他们的消遣,在一旁吃着水果看他们玩。肖砚对打牌兴趣不大,玩了一会儿便撩手,起身去厨房烧开水。
水壶刚放上电热座,方明曦进来了。
肖砚瞥一眼,她晃晃手里的杯子,“有点脏,冲一下。”
寸头他们谁都不知道他俩私下那些事,遂两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在水池边说话。
方明曦把杯子冲干净,倒过来拿着沥水,扭头朝肖砚看。
肖砚也看着她,谁都不出声。
她挑了挑眉。
肖砚明白她的意思,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下。
一下不够。他刚要抬头,方明曦勾着他的脖子,学着上回他的样子亲他。
客厅里,寸头几人打牌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一种诡异的刺激感令心跳加速。肖砚被她勾得气息重了几分,搂着她的背将她压在水池边。
他的吻像离原上韧韧野草,清冽,粗粝。
两个人都克制着,不敢动静太大。
“渴死我了——”寸头的声音突然传来,脚步声渐近。
肖砚和方明曦两人一凛,立时分开,各自往旁边挪了点。
寸头进来,脚下一顿,“你俩干嘛呢?”
肖砚咳了声清嗓子,说:“烧热水。”
方明曦拿起杯子解释:“洗杯子。”
寸头哦了声,没往心里去,打开冰箱拿了瓶冰啤酒就转身出去。
暧昧气氛搅得丁点不剩。
方明曦倒是松了口气,心虚朝肖砚瞟。肖砚无奈,抬手在她脑后拍了下,“让你安分点。”
……
饭点将近,一群人从公寓出来,开车到订好的酒店。进包厢一看,见上回那个杨柔也在,方明曦心里登时不大痛快。
杨柔一见肖砚来,扬着笑就迎上来。方明曦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摸摸鼻尖,不耐烦听她说话,走开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们没说几句,又有几个男人过去,和杨柔一起把肖砚围住。他们说得热闹,肖砚趁空,暗暗朝方明曦看过来。
她端着水杯喝茶,老神在在坐着,对他耸肩。
不只有队里的人在,方明曦便没大喇喇往肖砚身边凑,和上回一样坐在寸头旁边。跟寸头几个算是老熟人了他们对她还算照顾,寸头和郭刀聊着天也没忘偶尔瞅她一眼,怕她吃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