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好多人都输了,好在您老没去!”那媳妇子答道。
“我要是去了,准能赢!”守门的婆子嘴里塞满了饭,一手端着碗,一手解下腰间的钥匙开门,嘴里嘟囔着。
那媳妇子笑了笑没说话,进了屋,也没多看,放下食盒就出去了。守门的婆子锁好了门,又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那媳妇子就坐在廊下的椅子上跟守门的婆子说着话。
“想来她如今能吃能喝,病怕是好的差不多了,过些日子就能回府了,您老到时候也就能卸了差事了。”媳妇子见自己送进去饭菜每日都吃光了,忍不住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那婆子嗤了一声。
“哦?难道不是吗?”那媳妇子惊讶道。
“那你说说,她是因为什么事儿庄子上来的?”婆子问。
“因为出水痘呀!送她来的婆子就这么说的,当时可是说了好多遍的,我一直记得牢牢的,送饭都是放下就走,从不敢多呆的。”媳妇子答道,这是庄子上每个人都知道的呀!
“那你天天给她送饭,那你可有瞧出她是得了水痘的样子?”婆子又问。
“这个倒还真没有,我虽没瞧见过她的模样,但能吃能喝的,怎么也不像是个有病的!”那媳妇子说道,“难不成她是犯了事儿才被送到庄子上的,可是府里的人为什么要说她是出了水痘了?”
“算你聪明!不过你只猜到了一半。”那守门的婆子故意卖关子。
“哎呀,我是真的猜不到,我哪有您老人家聪明,您就告诉我吧!你若告诉我了,我今儿替您守一晚上。”那媳妇子见她不说,便慢慢磨着。
闻言,守门的婆子大喜:“当真?”
“当真!”
“你可不能说出去!”
“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刘叶子什么时候做过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事儿了?”那媳妇子听婆子如此说道,顿时拔高了声音。
见那媳妇子生气,守门的婆子生怕她一走了之,忙好言劝着,也不在卖关子了,“你看,她瞧着是个丫头的打扮,脸上却有妇人的神韵,定是府里爷们儿的通房丫头,她明明没有得病,却被以病为由送到庄子上来,能为了什么?碍着当家夫人的眼了呗!夫人看她不爽,随便给她安上个病症,就远远的打了,等到府里的爷们儿忘了这茬子人,就说人病死在庄子上了,再偷偷遣个心腹来,弄死了就完了。”
“怎么会这样?”那个自称为刘叶子的媳妇子吓了一跳,“我瞧着那丫头年岁还不大呀?真是作孽哟!”
“这有什么?”那婆子不以为然,“大户人家家里头都是这样的,别说像她这样的,就是怀着孩子被撵到庄子上的都有。不过你也说的不错,我是快要卸了这差事儿了,不过,她却是回不去喽!到时候怕是还有人要给咱们一笔封口费呢!”想到这里那婆子就雀跃起来。
“您老知道的可真多!那这些大户人家的**都知道!”刘叶子奉承道。
“那是!这种事儿我见的多了!”那婆子洋洋得意的说着,“大妹子,你说今儿晚上替我……”
“您老尽管放心吧!我送了这食盒回去就来替您!”刘叶子爽快的应道。说着便让那婆子开门就去收拾碗筷去,悄悄瞥了眼屋里的人,就瞧见坐在床边的翠瑶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也没说话,提了食盒就出去了,只是在她出门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抹极浅的笑。
当刘叶子再次出现在小院子里的时候,那守门的婆子已是急的抓耳挠腮了,见到刘叶子进来,也顾不上问她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将锁门的钥匙往她手里一塞,嘴里说着“劳烦大妹子了!”脚下却是不停步的往外去。心里只觉得值,自己胡诌的一番话换来一个晚上的空闲真是值大了。
屋里的翠瑶听了那婆子的话大惊失色,联想起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顿时面无血色。刚开始她以为是庸医误诊,现在听了那婆子的话,她又是长期浸淫在内宅的,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定是有人知道了自己有孕一事才想了这个法子把自己撵出来的!是谁?难道是老爷?夫人?还是老夫人?或者是某个姨娘?翠瑶想破了头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在害自己,又忆起刚刚那婆子的话,等过了这阵儿,定有人来要自己的命的……一时惊惧万分,一时愤懑不甘,一时又听天由命……
翠瑶抱着肚子坐在床上,心里各种想法乱作一团,不在该如何是好。翠瑶忽的想起今天晚上外面守门的婆子换人了,换成了那个每日给自己送饭的年轻媳妇子,她瞧着是个心软的,若是自己好好求求她,在把这个镯子送给她,兴许她就能放了自己呢……翠瑶摸着手腕上的镯子,这个镯子还是夫人给自己开脸时送的,颜色和水头都不错,还值几个钱……
晚上,夜幕降临,刘叶子听见屋里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来,却是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在安静的夜里,这样哀怨的哭声显得分外惊悚。
“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儿?”刘叶子隔着窗户问了一声。
“没……没什么事儿!只是心里有些不好难受罢了!”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人才答道。
“姑娘且宽心吧!”刘叶子安慰道,“别听那婆子瞎说,她平时就爱乱说的。”
“你别安慰我了,”翠瑶抽噎了一下,“我知道,她说的都八·九不离十了,总归是就在这几日了。”
“哎……这都是造孽哦!”刘叶子叹了口气。
“其实……她说的也不全对。”翠瑶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哦?难道你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刘叶子果然来了兴致。
翠瑶松了口气,果然上钩了,她白天见刘叶子追着那婆子不听问话,就猜到刘叶子必定是个爱听那些**话的,便故意拿这个来钓刘叶子。
“你进来吧!你进来我说与你听!”翠瑶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总的让她进了屋子才行,否则在外头被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刘叶子有些迟疑,她既想听翠瑶说,又怕翠瑶使出诡计来,感觉到刘叶子的犹豫,翠瑶又道:“刘嫂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才愿意与你说这些,再说,外面这么冷,屋里好歹暖和一些,你在外面冻着与我说话,叫我如何安心呢?你放心进来吧!我只是与你说说话罢了,如今连个说话的人寻不到了……”
“那好吧!只是你别动了歪心思!”见刘叶子答应,翠瑶连连保证。刘叶子进了屋子,果然觉得暖和多了,翠瑶又拉着她在火炉边坐下,将自己的事情增增减减,添油加醋一番,半真半假的说给了刘叶子。
20、引诱
“我本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后来做了老爷的通房,老爷见我乖巧便对我颇为宠爱,却没想到惹来了夫人的忌讳。如今府里还是孝期,夫人在我的避子汤上做了手脚,使得我有了身子,然后将我以我在孝期勾引老爷而怀了身孕的罪名赶到了庄子上,对外称是得了水痘,怕是过些日子就要来……来……来要我和腹中孩儿的命了……”说着便哭了起来,直哭的肝肠寸断,好不可怜。
“哎……真是造孽呀!”刘叶子也觉得她可怜,“老爷宠你是老爷的事,夫人拿你出气做什么?可怜见的,肚子的孩子多大了?”
“已经快四个月了……”翠瑶悲戚道,许是真的舍不得孩子,翠瑶脸上的神色一片凄凉。
“哎哟哟……这可真是的,作孽哟……好好的孩子,怎么舍得呢?”刘叶子唏嘘不已。
“我的孩儿,我苦命的孩儿,还没来得及生下来就要……”即便孝期里用手段得来的孩子,但却是真的心疼肚子里的孩子,翠瑶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唉唉”刘叶子连连感慨道:“我是个没福气的,没能生个孩子,如今瞧着你们这些有孩子的,我就觉得羡慕的紧!”
听得刘叶子竟是个没有孩子,翠瑶心里更加笃定了,定要拿孩子来说服她,“若是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儿,便是拿了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还没说完就泣不成声,刘叶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嫂子,好嫂子,求你救我孩儿一命吧!”翠瑶突然跪在刘叶子面前,吓得刘叶子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当心伤着孩子……”刘叶子连忙去拉翠瑶,翠瑶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嫂子答应我吧!我来世给您做牛做马报您的大恩……”翠瑶说完就要磕头。
唬得刘叶子忙道:“我答应你就是,你快起来!”闻言翠瑶大喜,就着刘叶子的手爬了起来。
“哎……真是的!”刘叶子露出一副后悔的表情,“我真不该听你的,如今被你诓了进来,又答应你这样的事儿,可如何是好?我只是厨上一个做饭的,哪里帮得了姑娘的忙!”
“帮得了的,帮得了的!”怕刘叶子后悔,翠瑶忙说到,又将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套在刘叶子的手上,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许她推诿,“还请嫂子不嫌弃,我身上只有这个了。”
刘叶子瞧着手上的镯子很是通透,也知道这个镯子不是便宜货色,“我若不收下,你定是不会安心的,只是你的事儿只怕还是要花银子才能办成,我就拿它换了银子来使吧!”
“多谢嫂子如此深明大义,我本不该为难嫂子的,只是这事儿终究还是要求到嫂子头上的。”说完就附耳过去跟刘叶子耳语一番。
“什么?你让我偷偷放了你走?”刘叶子被她的想法震惊了。
“我不是让嫂子今日就放我走,我怎么会陷嫂子于不义之地呢!我的意思是等到那婆子看门的时候,嫂子偷偷放了我出去,如今钥匙在嫂子手上,嫂子找个匠人配上一把即可。”翠瑶急急解释,这个法子她想了许久,既能逃出去,又能不连累别人,刘叶子定会同意的。
“这个法子好是好!行事起来也便宜。”见刘叶子认同,翠瑶又要一番感恩戴德,却听见刘叶子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翠瑶以为她要拒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是这个法子看着是好,也便宜,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刘叶子细细的说给她听,“你既是你们家夫人的丫头,想来你的卖身契是捏在你家夫人的手里了,你就是暂时逃走了,到时候你家夫人往官府里一告,告你个‘私卷府上财物,背主而逃’的逃奴罪名,衙门里再下了海捕文书,你一个弱女子,往哪里逃?等被抓了回来,你的下场更惨!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要他做个没有父亲的杂种吗?”
听完刘叶子的一席话,翠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在庄子上等着是死,逃跑还是死,她该怎么办呀?早知道就不该想出这个笨法子,如今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你也别灰心,总会有法子的!”翠瑶一听,绝望的心里又看见了一丝亮光。
“我的法子,其实不能叫个法子,依我看,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庄子上住着。”一听是这么个法子,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希望就又熄灭了。
瞧见翠瑶对自己的法子不以为然,刘叶子解释道:“这在庄上等着,可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如今寒冬腊月的,你就是要跑也跑不远,再加上你还怀着身子呢!你往哪里跑?你若呆在庄子上就不一样了,现下正是年关,府里一忙,说不定就忘了这事儿,你也能安安稳稳的养胎。等到忙完了,想起你来的时候已经是过年了,谁乐意在新年里见血,也只得先压下,压着压着说不定就把你真给忘了,到时候,你生了少爷回府,她还能拿你怎样?即便是出了正月他们想起你来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又在庄子上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说不定你家夫人就消了气,许你回去了呢?万一她不消气,你就退而求其次,好生在夫人面前求一求,让她给你许个人家,你以前是她的贴身丫头,想来她对你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最后一种情况是她若是定要你的性命,那你还怕什么,反正都是死,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不许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一头撞死在大门口,看世人怎么说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