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搬离侯府的小苗氏也心存不甘,当晚就质问姚崇明,“老爷为何要让我和孩子们搬出去?难道是打算将长房接回来吗?”
姚崇明一直觉得小苗氏即便不是知书达礼,那也是温顺体贴的,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怒气冲冲,心中已然不喜,“若是不让你们搬出去,长房闹起来,只怕我也要跟着离开了,这侯爷我也不用做了!虽然委屈了你们,但是好歹保住了爵位!我事事顺着他们的心,就是想让他们没有机会提起爵位的事,偏你这妇人胡搅蛮缠,差点儿坏了我的事!”
小苗氏冷笑道,“老爷以为他们为何只字不提爵位的事,就是打量着要钝刀子割肉呢,先拿了财产,又把妾身赶出侯府去,接下来难道就会放过老爷你了?”
姚崇明叹道,“好歹将眼前的事敷衍过去吧!要是不遂了他们的意,将爵位的事闹开,逼着我立珅哥儿为世子,他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日日面圣的,皇上岂会不向着他?若真是那样那就一丝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事已成定局,好歹姚崇明还想着将爵位留给二房的,小苗氏的气也消了,“那妾身就先搬出去住吧,免得他们又抓着不放!”
小苗氏让步了,姚崇明也终觉可以喘息片刻了,“委屈你了!回头我让人在外面赁个院子,打点妥当你再带着孩子们搬过去,暂住一阵子,我尽快想法子将你们接回来!”
无论有没有那个本事能将他们接回来,但是表了心意,这种自顾不暇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个份儿上,小苗氏心中有再大的怒气也忍不住感动,“妾身嫁妆里有一处院子在城西,如今正闲置着,勉强也能住下!”
姚崇明一愣,他从来不知小苗氏的嫁妆里竟然还有房产了,只是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现在还追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遂点点头,“久未住人的宅子不是缺东就少西的,待会儿从账上支一千银子看着采买置办吧!”
“谢老爷!”小苗氏福身就要退下了。
身后,突然姚崇明叫住了小苗氏,“等等……”
小苗氏回头,“老爷?”
良久,姚崇明低声的近乎呢喃了,“……好好照顾几个孩子!”
“是!”
这一次,姚崇明没再叫住小苗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小苗氏派人去城西院子里打扫时竟然发现院子里有人居住,派去的人还被当做贼给打了出去。
小苗氏大惊之下带着房契亲自登门探究竟,不曾想别人竟然也拿出了房契来,拿到官府一验真伪,小苗氏的却是假的,对方一脸鄙夷的拂袖而去。
小苗氏这才反应过,她的房子被人卖了,何婆子一家将她的房子卖了,还造了假的房契糊弄她,真是胆大包天!
当初被逼离开京城时小苗氏几乎倾尽所有将所有的产业全部托付给了何婆子的小儿子何益,既是信任,也是被逼无奈,后来虽然收回了部分,但是却没想到何婆子一家胆大如斯竟然敢偷卖了她的东西!
小苗氏气势汹汹的回去找何婆子算账,只是何婆子在分家时见小苗氏被赶出侯府就知事情不好,怕事情败露之后被小苗氏秋后算账,索性趁着府内一片忙乱,阖家卷着盘缠细软连夜跑了,这都一天了,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只是何家举家逃跑的时候竟然将玉簪留下了,玉簪是姚家的家生子,娘家一家子都还在府里,她要是逃了,她老子娘兄弟可怎么办?所以玉簪知道自己不能逃,而且夫妻近十年,何益对她也越来越冷淡,夫妻情分也不剩多少了,何益乐的少个累赘,二话不说就丢下走了。
小苗氏抓了玉簪来问话,玉簪只一言不发的跪着,三十岁不到的玉簪却比小苗氏还要更显苍老,不仅穿的老气横秋,脸色更是蜡黄蜡黄的,早已不见当年那个温婉柔顺的女子的身影了。
当年小苗氏帮何婆子在老夫人面前谈来玉簪是为了拉拢何益为她效力,虽早料到玉簪会不讨何益欢心,但是却没想到何益竟然将玉簪搓磨到如斯地步。
“当年撮合你跟何益我也是一番好意!谁曾想……罢了,他跑了也好,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吧,老……姨娘身边也还缺人伺候,你要是愿意就去吧!”
“谢二夫人!”玉簪这才有了反应,微微低头,声音沙哑,“早两年何益背着我在京郊养了个外室,后来那个外室跟个行商跑了,那处屋子就空下来了,他们约莫会在那处落脚,等风声过了再回老家!夫人不妨派人去找找,兴许能找到!”
783、受贿
姚家两房分家后,姚启珅成了长房一家子的顶梁柱,称呼也自然而然的从少爷变成了老爷,下人们每每这样称呼都要换来姚启珅一顿皱眉,而被称作老夫人的朱氏也很是不习惯,三十不到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候,无端端被叫老了十岁。
成了老爷后的姚启珅越发沉稳起来,朝堂上每有所奏必得耀帝称赞,小小年纪却成了朝中的风云人物,去姚家小院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朱氏得了姚启珅吩咐,一概只留下帖子,礼物全部退回,耀帝听闻后更赞姚启珅清廉高洁!
清廉高洁的姚老爷姚启珅这日上了他为官生涯中第一份弹劾的奏章。
“臣要弹劾员外散骑常侍何大人受贿白银五万两,宅院两栋!”
何家老爷任员外散骑常侍,乃天子近臣!没有贪墨的机会,却是外官贿赂的重点对象,外官为了能留在京中任职,除了打点好吏部的关系,还会收买天子近臣,求他们在天子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姚启珅身为修撰官,虽是越职弹劾,但是奏章中有理有据,连何老爷是在何时何地收受了什么贿赂等都写的清清楚楚,而且何老爷身负规谏皇上过失重任,若是他本身便行为不端,品行有缺,如何能担任起这样的职责来?更有甚者的是要是他借职位便利盗取国家机密又该怎么办?
事关国体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耀帝看完奏折沉着脸不说话,本来有些不服气姚启珅圣眷正隆的大人们也不敢随意出言指责,便是被弹劾的何大人本人都忘了再第一时间里反驳了,好半天才急忙忙出列跪下,“臣冤枉,还请圣上明察!”
姚启珅敢自告奋勇的来递这份折子,就有十足的信心将何大人定罪,“何大人说冤枉那就请将位于永平街的那两栋宅子的来路说清楚吧!”
连位置都查出来了,何大人一惊,在皇上质疑的目光下磕磕绊绊道,“回……回皇上,那……那宅子……那是微臣长媳的嫁妆,后来当做寿礼送给了微臣!”
那宅子是经过数次转手更名才到了何大人手里,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查,特意先转到了儿媳妇名下,再才转给何大人。
姚启珅却立即反驳道,“何大人的长媳是七年前嫁进何家的,可是这两栋分别是五年前和两年前才易主为何大少奶奶的,不到一个月又都更名到何大人名下,而在这之前,一栋的原主人是现任辽州知府的朱大人,另一栋的原主人是两年前渎职本该问斩最后却被贬的光禄寺赵主簿!”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就是贿赂何大人的人!
朱知府的事太过久远,耀帝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赵主簿却还是有印象的,“赵主簿?是赵璆吧!他贪杯误事,误了整个宫中的早膳,事后还妄图嫁祸给他人,论罪当斩!可是何爱卿却劝谏朕身为天子当有宽厚之心,不能因区区膳食就斩杀臣子,恐落个残暴享乐的恶名,力劝臣从轻处罚的!”
耀帝已经记起,何大人知辩驳无用了,况且姚启珅将房契更名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了,不由跪倒在地,嚎啕着,“臣有罪!臣有罪!”
“拉下去!”耀帝厌恶的挥手,“此案交由刑部审理,务必查明真相,所有贿赂过他的官员一个也不能放过!”
刑部尚书亲自出列受了旨意,“臣遵旨!”
姚启珅越职弹劾一事耀帝不追究,也没人再提,弹劾何家只是一个开端,重点是何家背后的大鱼,弹劾何家只是在表明他的立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容有任何差池!
出了大殿,姚启珅挺直脊梁,在朝臣们或警惕,或倾佩,或淡漠的目光下昂首阔步往集贤殿走去。
听闻早朝发生的事,姚可清惊讶半晌最终露出欣慰的笑容,弟弟能担起一个家的重担了,她也就安心了!
耀帝亲自发话,刑部不敢怠慢,没日没夜的轮番提审何大人,何大人扛不住,全部招供了,受贿金额远不止姚启珅奏折中所提的,竟高达三十万两,牵涉大小官员五十余人。
一时震惊朝野!一个小小的员外散骑常侍就能利用职务之便受贿数十万两银子的贿赂,那其他身处要职的重臣呢?
耀帝震怒,当即将何大人问斩,又查操了何家,操家所得皆充入国库,不过一昼夜功夫,何家便作猢狲散,其他与案官员也相继开始审查,又牵涉出其他官员,耀帝下令一律严惩!
朝堂中顿时人人自危起来,生怕受到牵连,更有甚者直接主动投案交出受贿之物以求从轻发落。
姚启珅作为始作俑者,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不免让人为他捏了把汗,生怕有人暗地里报复,可他却身正影直,不曾露出半分怯意。他身负着中兴长房的重担,初入官场,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姚家就毁在拉帮结派上,所以他不攀附利用任何关系,甚至连外祖父舅舅家都只论公事,不谈私交,他要保持绝对的中立清正才能永得皇上的眷顾,皇恩是他唯一能仪仗的!
姚可清也甚是担心弟弟的安危,除了叮嘱他自己小心再小心,在外头又让范叔寸步不离的跟着,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盼着天子脚下,好歹会收敛一些,不敢徇私报复!
本以为分了家,就可以喘口气的,没想到分家之后比分家之前更操心,从前只用防着二房,如今四面都是未知的敌人,真是防不胜防,无从下手,姚可清倍感无力和愤怒。
虽然理解弟弟的作为,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责备,他这样做太冒险了,诚然用这种直接的行为来表明立场是最能体现出他坚决的态度了,可是却要忍受事后被人打击报复的威胁,这种威胁甚至会持续数年,接下来的几年里,弟弟都要如履薄冰的活着,她如何能不心疼?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呀!
连带着姚可清对隐瞒了自己的丈夫也心怀不满了,这两人“狼狈为奸”瞒着自己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这一次姚可清是真的生气了。
784、放手
这两天宋子清敏感的觉察到姚可清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说话爱理不理的也就罢了,更是在床上摆了两床被子,晚上各盖一床,只差开口说要分床睡了!只是宋子清因自己心中有愧,不忍怪罪,反是用心讨好起妻子来,吃食首饰一样样的送到她面前。
可是姚可清似乎是铁了心的不想理他,对于送到自己面前的东西都不拿正眼看的,平常爱吃的东西也一口不沾,宋子清这才领悟到妻子是真的生气了。
细细想来宋子清发现这是自己第二次惹她生气了,第一次是在自己半途而废想要断了这段情的时候,那一次她大病了一场,许久才痊愈……这样一想,宋子清不由慌了起来。
似姚可清这般生起气来不哭不闹,不打不骂的,不行于声色,却将所有的心事闷在心里,很容易怄坏身子的。
怕姚可清闷出病来,宋子清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她爱吃的小菜,亲自拎过去赔罪。
饭菜摆好,姚可清拿起筷箸看了片刻又放下,宋子清心里一突,紧张的问道,“不合胃口吗?这可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姚可清淡淡道,“今天没什么胃口!”
一旁的房嬷嬷忧心道,“少奶奶还是早上喝了大半碗粥,这一日里就再未动过其他的东西!”
宋子清更觉忧心,怕她是抑郁积于心肺,影响了脾胃,不由道,“叫曹太医来看看吧,开个健脾养胃的方子!”
姚可清摇头,“不必了,天气热了,苦夏而已!”
姚可清夏日里胃口确实欠佳,这一点儿房嬷嬷也是知道的,倒是信了姚可清的说辞,“这才几天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早上那粥您好歹吃了半碗,我再叫厨房做一碗去!”
房嬷嬷下去了,宋子清看着诱人的菜肴还想再劝劝姚可清,可是姚可清已经拿了团扇遮住半张脸,看也不看一眼,对桌上的菜色明显的不敢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