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朱氏有些得意,“那明日咱们早点儿出,晚点儿回来,避过正午毒辣的日头!免得中了暑气!”
姚可清淡淡的说道:“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第二日果然是出的极早的,卯时三刻就出了,姚可清本是打算和弟弟同乘一辆马车的,只是朱氏极力邀请自己和她同乘,她也不怕她有什么算计,至少目前她还不敢害了自己和弟弟,顶多是拿来利用一把,便也没有什么畏惧,直接拉着姚启珅上了马车。
姚可清和姚启珅坐在一边,朱氏坐在另一边,朱氏看着姚可清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姚启珅也同她姐姐一般像尊雕塑一样的坐着,有心想找些话题来排解尴尬的气氛,便道:“今儿起得早了,你们怕是没睡好,我昨儿已经遣人跟寺里打了招呼了,早就收拾好厢房了,你们中午可以补补觉的!”
“多谢母亲!”说完这句话,姚可清又沉默了,她在想朱氏今天出来的目的,她指明了是要来大悲寺的,那么她可能是打听到有什么大人物今天要来大悲寺,京里不少有声望的老夫人都爱去大悲寺礼佛的。但是她为什么要拉上自己了?因为方家?
见姚可清只说了一句就没下文了,朱氏只好又道:“听说大悲寺的斋菜很是有名呢!今儿咱们倒是可以尝尝了!”虽然她要利用一把他们姐弟,但现在还不到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所以朱氏对姚可清姐弟还是分外殷勤的。
“我也不常去大悲寺,对它的斋菜并不熟悉!”姚可清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口气,她确实是没怎么去过大悲寺,也没怎么吃过大悲寺的斋菜,一是她不信佛,二是她也不爱口舌之欲,对大悲寺的斋菜倒是无从评价起。
朱氏正要再说点儿什么,姚启珅已经抓着姚可清的袖子说道:“姐姐,我好困,我想睡觉了!”语气里是十足的不耐烦,朱氏只好闭了嘴。
姚启珅躺在姚可清的怀里,冲姚可清狡黠的一笑,姚可清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许是真的起的太早了,姚启珅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看着睡着的姚启珅,朱氏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了!
等到了大悲寺,姚可清才叫醒了姚启珅,姚启珅瞌睡来得快,醒的也快,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也不用人扶,自己就跳下了马车,姚可清忙戴好帷帽,跟着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姚可清就现朱氏似乎是故意在磨蹭什么似的,一路走的极慢,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果然他们只走出了几丈远,身后就响起了马的嘶叫声。听到马叫声,朱氏一喜,忙回头去看,看见马车上的徽记之后,脸上的喜色更添三分了。
姚可清看清了那辆马车是谁家的之后,心里只剩下冷笑了,这个朱氏,真是不知死活!果真是对京中的情形不够了解的,连这人家都敢攀上去!还敢拉着自己和弟弟,这是要拖方家下水吗?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
那新来的马车上下来一个满头银,却仍显得十分健朗的老妇人,“哟~~这是谁家的马车?竟然还有人来的比我早,这是要跟老身抢着烧头香了?”许是这位老妇人十分看重着第一柱香,口气很是不善。
朱氏忙上前解释,“妾身并不是来上这第一柱香的,妾身是来找方丈大师解梦的,因为还带着孩子,怕正午的暑气大,热坏了孩子,这才起早了些!”
听了朱氏的解释,又看到站在一边的姚可清姐弟,老妇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了,“方丈大师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你与方丈可有交情,或是有人替你引见?”
朱氏叹了口气,“都没有!所以我也是来碰碰运气的,说不定方丈大师就愿意见小妇人一面了?若是方丈不愿见,小妇人就只得想别的法子了!”
“碰上我也是你的运气!”因朱氏不跟她头一柱香了,老妇人对朱氏也亲切了几分,“我与这大悲寺的方丈也还有些交情,待会儿上了香,我就替你引见!”
朱氏大喜道:“如此就多谢夫人了,只是不知夫人该如何称呼?府上何处?小妇人回府之后也好备了礼上门拜谢才是!”
那老妇人见她眼生,以为她只是京中普通的官宦人家,不希望她借此就攀上了自家,遂道:“拜谢倒是不用了,我帮你也是因为缘分!不图一个谢字!”
朱氏坚持道:“那怎么行呢?小妇人夫家姓姚,家住清平巷,还请老夫人告知府上为何处,老夫人如此善举,小妇人没齿难忘,定要厚谢才是!”
老妇人正想着清平巷住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朱氏又说自己夫家姓姚,那就应该是……这时她身边的老嬷嬷却说道:“这位夫人是长乡侯夫人吧?”
朱氏羞涩的笑笑道:“正是妾身!”
老妇人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位圣上亲自赐婚的姚大夫人呀!这几年也没怎么见你在京里走动,倒是没认出来!别人都叫我一声秦太夫人!”
朱氏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原来是秦太师府上的太夫人呀!是晚辈眼拙,竟没认出来!清姐儿,珅哥儿快来给秦太夫人请安!”说着,朱氏就招呼姚可清姐弟上前请安。
这位老妇人是秦太师府上的太夫人,她有个女儿在宫中为妃,生下了大皇子后被封了秦妃。
秦太夫人跟朱氏一样,都是从北边嫁过来的,所以朱氏费心谋划,早早的打听到秦太夫人今日要来大悲寺烧香,她就借了解梦的幌子也来了大悲寺,就是为了和秦家攀上关系,为此,她怕自己的分量不够,秦太夫人看不上眼,特意拉了背后站着方家的姚可清姐弟一同前来。
“给秦太夫人请安!”
“给秦太夫人请安!”
秦太夫人打量着姚可清和姚启珅道:“这就是你那两个孩子,瞧着真是个乖巧的!”
朱氏笑道:“这两个孩子倒是贴心,我说要来寺里解梦,他们就也跟了来!太夫人,时辰不早了,上头柱香可要赶时候的!”
秦太夫人见天已大亮,果然时辰不早,便与朱氏相携往正殿走去!
65、观莲
因为来的早,等秦太夫人上了第一柱香后,朱氏就跟着上了第二柱香,上完香,秦太夫人就又领着朱氏去见了方丈,本来朱氏只是为了和秦家攀上关系才编了个梦出来的,对着方丈她只能把梦又说了一遍,好在方丈也没说别的,只说这是佛对她的指引,让她日后要诚心向佛,多做善事云云,朱氏自是千恩万谢的封了丰厚的香油钱,又听方丈讲了半日禅,才出了方丈室。
出来时已经是午膳时间了,朱氏如愿以偿的吃到的大悲寺的斋饭,姚可清也特意留下了一下,也只觉得味道平平,没什么特别的。饭后秦太夫人邀了朱氏去她歇息的院子里小坐片刻,朱氏自然是欣喜万分的随秦太夫人去了,姚可清则以要补觉为借口拉着弟弟回到了姚家歇息的院子里。
因为现在他们姐弟都大了,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像以前一样亲近了,不过,好在姚启珅这几年来懂事了不少,渐渐明白了他们姐弟在府中尴尬的地位,行事上也变得稳妥多了,对姚可清与他似乎不如从前那般亲密的行为也是理解的,便各自回屋歇着了。
睡了午觉起来,姚可清觉得精神好多了,去了朱氏的屋子才现朱氏还没回来,正要问她去了哪里,朱氏身边的春香就来传话了,“秦太夫人留了夫人陪着说话,夫人说若是二小姐与三少爷觉得闷的话,可以去后山的观莲池里纳凉赏荷花。”
“我知道了!你去伺候母亲吧!”打走了春香,姚启珅就来了,一听有荷花可以看,倒也挺心动,“姐姐,你不是让我学画画吗?我们去看荷花,回府之后,我给姐姐画一副莲花图!”因为当下都崇尚多才多艺的才子,姚可清虽不要弟弟样样都学,但也总要有两样拿的出手的才艺才行,所以就叫他学了画,毕竟她自己也是擅画的人,可以在一旁提点他。
“好!那你可要记得,别忘了?”姚可清拉了姚启珅一边往后山走,一边与他说话。
“放心吧!姐姐,我一定画的比真花还好看!”姚启珅的画功进步的很快,才学了一年多,已小有成就了,所以难免有些自得。
到了后山,就见一块石碑立在莲池旁,上书“观莲池”三字,字是用草书写的,这石碑应该是立在这里很久了,经常被人抚摸,碑面已是光洁如镜了。
观莲池之所以叫观莲池是因为在莲池上建了一座观莲台,步入观莲台,姚可清现台上竟有人,是一个七八岁,穿着素服的小姑娘坐在栏下的长椅上,刚刚她被亭子的柱子给挡住了,走上来了才现。正望着莲池默默流泪的小姑娘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忙擦了眼泪转过身来,见是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小姑娘和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男孩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半躲在柱子后面冲他们福了一福,便拿帕子捂了脸。
姚可清见那小姑娘冲自己一礼,便也还了她一礼,只是她已经躲着了,怕是没瞧见自己行礼。姚可清见那小姑娘穿了素服,又哭的那么伤心,猜到她估计是失去了至亲之人,只是却不见身边有人伺候着,倒是奇怪的紧。
姚启珅见他们撞见人家姑娘正伤心,也有些不自在,便拉了姚可清,低声道:“姐姐,咱们去下面看吧!别扰着人家了!”
姚可清还没说话,那小姑娘就忙道:“不打扰二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起身就要走,姚可清一急之下来不及开口,就伸手拉住了她,却听见她“嘶”的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姚可清忙松手,她就把手臂缩了回去,姚可清从素色的袖口中隐约见到了她手臂上青紫一片,心中顿时大惊。
那小姑娘看见姚可清惊讶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伤,心下有些羞愧和苦涩,咬牙就要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她,“这位小姐请留步!”只得停下来,却没有转身。
见她停下来,姚可清又道:“这观莲台也不是谁家的,没有我们姐弟来了,就赶走小姐的道理,小姐只管留下就是了!”
那小姑娘摇头道:“我在自己只是想些事儿罢了!如今事情已经想通了,我也该走了,就不打搅你们的雅兴了!”
“我们也只是无聊,才来后山打时间避暑的,现在暑气正盛,后山离前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会儿回去,怕是要晒坏了,不如先在这里歇歇吧,等日头下去了再走也不迟!”姚可清指着对面的长椅说道。因为自己撞上了别人的伤心事,又现了别人的隐秘,还要把人赶走,姚可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小姑娘看着日头也有些犯难,但是想到这里还有外男,叫别人瞧见了也不像话,便打定主意还是走了的好,正要开口,身后却有人递了个帷帽过来,她不禁抬头,却看到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姚可清看到她的踟躇,猜到她的忌讳,便解下自己的帷帽递了过去,她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过去,“我叫陶静柔!”
“我叫姚可清!”姚可清此时真的觉得记性好实在是件好事,因为她在陶静柔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想起她来了,说起来,她当初在京中也是轰动一时的。
她与自己一样,都是早早没了母亲的,不过她的父亲却在热孝期内给她取了个继母,这个继母是个厉害的,一进门就拿捏住了她的父亲,后来又生了儿子,地位更是稳固了。为了不让继子出头,这位继母便给她的哥哥定了门极不体面的亲事,但她却用自己的亲事给哥哥换来了一门好亲事,在她哥哥的亲事定下不久,她就嫁过去冲喜了,没多久她的丈夫就没了,婆家有意刁难她,她竟一把绞了头去做姑子了,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十二三岁吧!后来她精修佛法,不过两三年就成了大户人家争先抢着请去讲佛的得道之人。这事儿当时在京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当时自己还未出嫁,小苗氏便老拿了这事儿在自己耳边说,无非是想自己早点儿嫁出去罢了!不过也好在她在自己耳边的唠叨,否则她也记不住陶静柔了!
如今想来,自己除了可怜她的身世之外,也很是佩服她那股子豁出去的勇气。因为姚可清想事想的入神了,姚启珅又没有跟人搭话的习惯,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陶静柔只好找了话题来说,“刚刚是我失态了,在姚小姐面前失礼了!”
“这没什么!谁都有个伤心的时候!”姚可清摆摆手,接着说道:“陶小姐如此穿着可是在祭奠什么人?”
陶静柔眼圈一红,“是亡母!今天是亡母逝世三年的忌日!因为父亲尚在,我不能为母亲齐衰三年,只得偷偷的来这里祭拜了!我在大悲寺给母亲点了长明灯,今日过来顺便添些香油!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时常带我和兄长来大悲寺的……”
姚可清安慰道:“逝者已矣!还请陶小姐节哀!死去的亲人都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陶小姐为了自己的母亲也要保重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