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之哦了一声，倒了杯水，缓缓地喝下去，杯底轻磕桌面，一声清响。
“她最近怎么样？”齐清之垂着眼帘，手指摸着杯面。
“就那样呗。我觉得她又瘦了，而且，精神不大好。”
齐言看着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干脆坐在了沙发上，他掰起手指头。
“你想想啊，她一年一万多的学费、两万多的房租都得自己交吧，吃的穿的水电费，都得自己交。艺术学校本来就忙，她得上课、写论文作业、练琴、排练、演出、挣钱……精神能好吗，我看她黑眼圈好像挺严重。”齐言算完，抬头看向齐清之，“爸爸，齐诺不容易。”
“你姐比你有骨气多了。”齐清之淡淡地说。
“爸，你夸她就夸她，损我干嘛啊？”齐言不乐意了。
齐清之站起来，走向门口，从自己西服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齐言。
“这是什么意思？”齐言愣了。
“里面有一万块钱。”齐清之说。
“给、给我的？”齐言立刻接了过来，眼睛都放光了。
“给你姐的。”
“哦，你终于良心发现啦？”齐言还是挺高兴，转念一想，他又皱起眉毛，“齐诺那性格，死犟。她说不要你们钱，肯定不要。”
“所以我才给你。”齐清之将衣服挂好，“你啊，以后每个礼拜去看她，每次多买点东西，最好直接买一个星期的份儿的。然后找个借口小额地给她钱。”
“我就说我自己赚的，多出来的给她包了个红包，她肯定会收。”齐言因为自己的机智而美滋滋地说。
“你要是什么时候真能自己赚钱，你姐肯定比谁都高兴。”齐清之轻叹道，“这样吧，等你大一暑假时来我公司打工吧，从最基础的做起。”
“可——”
齐言刚想说什么，齐清之看了他一眼，大男孩张了张嘴，那不想去的话就在他的舌尖转悠……
那一瞬间，齐言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看到了九岁的齐诺梗着脖子冲爸妈说：“我不！我就要学音乐，你们必须尊重我！”的样子。他现在都二十岁了，才发现反抗父母这么难开口。
齐言犹犹豫豫了一会，到底是没敢反驳，他掩盖地笑了下。
“我这……我这不是才大一吗？”齐言说，“这样，我肯定保证所有科目90分以上，拿奖学金。您……打工的事情能不能过两年再说啊？”
齐清之站在客厅中，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齐言，齐言的声音就越来越微弱。
“要不……我……我跟齐诺商量一下？”齐言弱弱地说。
“你去不去？”齐清之沉声道。
“去，去。”齐言立刻怂了。看着齐清之背着手没说话，心如死灰的齐言站了起来，打算开溜，“您要是没别的事儿……那我就先走啦？”
“等等。”齐清之说，“你知道克莱德的事情吗？”
“知道啊，他不是火了吗。”
“齐诺跟他还有联系？”
“没了。而且她还说什么……她会雪中送炭，但不会锦上添花。打算克莱德红的日子她都不去找他。”齐言说起这个，也有点上火，“爸，你说怎么办啊，克莱德要是红个十年，那她还真打算十年不去找他？”
“你姐是个明白人。”齐清之的唇角勾了勾。他看向自己儿子，抬了抬下巴，“行了，去吧，没别的事情了。记得把钱想办法慢慢给齐诺。”
“知道了。”齐言弯腰拿起包，他抬起头，又打量了一下齐清之，“哎，爸，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想我姐了才回来的呢？您这一点都不关心我啊。”
“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可关心的。”齐清之抬脚假装要踹他，“赶紧滚吧，去买肉，别让你姐和客人久等。”
“行，知道了。”
齐言刚想走，又想起了什么，探出头来看他。
“我妈最近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你俩不是一个行业的吗？”齐言说，“她最近忙什么呢？”
“不知道，她好像改行搞传媒去了。”齐清之说，“我都半年没见着她了。”
“哦，没见到也好。”齐言缩回头，“反正你俩见面也是吵架。”
齐言出了门，拿着那一万块钱的卡，步伐都轻快了。他这回可以买好多好吃的给齐诺，然后自己也经常过去蹭——那可就省钱了。
他又想起来齐清之让他暑假去打工的事情，又有点郁闷——不过下午马上就要吃火锅，齐言干脆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先坐公交车到齐诺家附近的生鲜超市去买火锅的肉和菜。
齐诺还没回家，齐言开门进去，直接先把东西都给洗干净。他这边在楼上将火锅支起来，楼下，齐诺和陆小亦正好到了。
“你先上去吧，我再等等。”齐诺说。
“你等谁啊，你弟弟？”
“谭江。”齐诺说，“这不要合作嘛，我就想着让他过来吃顿饭以示感谢。”
“行，那我就上去了。”
“去吧，6楼右手边那房子啊，我弟应该已经到了。”
看着陆小亦进了电梯，齐诺这才离开，去南门等谭江。
远远地，她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慢慢地出现。
与此同时，电梯到达六楼。陆小亦试着敲了敲右手边的门板，门没关，她这么一敲，门就慢悠悠的开了。
陆小亦探过头，看到这不大不小的一室一厅装修还不错，家具也还行，就是沙发上堆着衣服，门口几个踢倒的拖鞋和女士鞋，有点乱。
陆小亦勾了勾嘴角，觉得这太符合齐诺的性子了。
这时从厨房走出一人，面庞跟感觉和齐诺神似，就是那天见过的齐言了。齐言看见她，露出笑容，擦了擦手，过来向她伸出手。
“你好，我是齐言。”齐言说，“那个，你先坐，我这边马上就准备好了。”
“哦，哦，好……”
陆小亦还想说些什么，齐言一转头，就看到沙发上一堆东西，青年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他腿长，几步迈到沙发边，伸手一捞，就规整出一块地方，又转过头说，“做吧，小亦姐。”
“好，好，辛苦哈。”陆小亦被他喊得心花怒放，她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着齐言忙前忙后的干活，一边有种想回家把自己表弟踹一顿的想法。
齐言将菜洗好放在盘子里，又拿过来放在客厅中的桌子上，就在这时，门又开了。齐言抬起头，对上了齐诺的目光。
“怎么这么慢？”齐言说，“过来吧，可以吃了。”
齐诺露出一个有点复杂的笑容，她一闪身，齐言这才发现，她身后怎么还跟了个男的？！这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挺年轻白净，像是个学生。
关键是，这人手里两边提了七八个袋子，里面几乎全是不同的水果，搞得像是过年走亲戚、又像是谈恋爱第一次来上门拜访女方家属似的，把齐言看愣了。
“这……这谁啊？”他愣愣地说，“上门提亲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谭江：？
克莱德：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吃火锅T_T
第15章 015
“什么？”面对惊愕的齐言，谭江一脸迷茫无辜。
“提什么亲提亲，你古装剧看多了？这是我同学。”齐诺这还对齐言凶了吧唧的，一转头就露出笑容，“谭江，来，随便坐。”
齐言眨巴眨巴眼睛，感觉还是没那么简单。
正常同学来吃饭，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还一脸郑重？！除非这人有毛病，不然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啊！
“不是，你谈恋爱了？”齐言脱口而出，“那克莱德怎么办啊？”
“什么克莱德？”陆小亦迷茫地问。
齐言一低头，对上了齐诺危险的目光。
齐言心里苦啊——完犊子，他又说错话了，活儿又白干了。
“我是说，同学就该好好招待。”齐言清了清嗓子，“欢迎，我买的足够四个人吃了。”
“对了！我把我家秘方调料给带来了，包你们满意！”在火锅面前，陆小亦没有智商，她兴奋地将自己袋子里的包装袋拿了出来，“辣的不辣的都有。”
“那就上桌吧。”齐言说，“水开了。”
陆小亦和齐言都已经拉凳坐下了，齐诺一转头，看到谭江还拎着水果站在门外。
“谭江，怎么不进来？”
“你没让我进来。”谭江说。
齐诺哭笑不得。她走过去干脆把谭江拉了进来，将青年身后的门关上，又把他的水果放在地上。
“一会水果我给你们洗。”齐诺说，“去洗手。”
她指了个方向，谭江就依言走了过去，陆小亦已经抓了筷子往鸳鸯锅里下肉，假装没听到她的话。
“齐言！”齐诺不假思索地唤道。齐言被她吓一跳。齐诺捂着自己额头，有点无奈，“说习惯了。陆小亦，去洗手，我们一起。”
“哦。”陆小亦这才放下筷子。
“齐诺，你就是我的噩梦。”齐言嘟囔道。
“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招人喜欢的噩梦？”齐诺自我感觉良好。
洗了手，四个人总算上了桌。鸳鸯锅已经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对于美食的向往是所有中国人共同拥有的，一桌吃饭就是朋友，不必再多说，就连谭江都拿起了筷子，四个人开始下肉下菜。
“你不吃辣？”齐诺看见谭江一直在往清锅下肉。
谭江点了点头。
“辣的味道，太浓烈。”他说。
“不愧是大神，不吃辣都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陆小亦说。为了让肉快点熟，她抬着胳膊，握着筷子将肉抵在锅底，“哎，对了，你们俩研究好音乐节要上什么节目吗？”
“大体雏形已经有了，以弗拉门戈为底子，剩下的保密。”说起这个，齐诺神采奕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舞台效果一定非常好。”
“怎么又多了演出？”齐言不赞同道，“你不是还有三个排练演出呢吗。”
“这三个排练有一个是学期末演，另两个都是下学期的。”齐诺笑道，“不着急。”
“我倒是希望你赶紧多演出多处风头。”陆小亦把肉夹入自己的碗中，嘟囔道，“气死贺萱那个混蛋。你明明是咱班业务最繁忙的几个学生之一，凭什么她一开口就说你买分？哪来的脸？”
“你跟她计较什么？”齐诺叹息道，“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人吵架，这说明她不仅情商低，智商也低——你看彭林月在她身后都笑声什么样了。”
“怎么了？”齐言抬头看她，“你跟人吵架了？”
“没什么，也就是我以前在美高时和那些洋妞斗嘴的程度。”
“可是她说她要弄死你啊。”陆小亦忧心忡忡，“谁知道她能够做成什么样的事情来？”
“哎呀，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过把瘾而已。”齐诺伸筷子给陆小亦夹菜，“法治社会，难道她还能□□？等后年毕业了一辈子见不到的人，你生那气干什么。”
“要不要报警？”谭江转头看向她，一脸的平静和认真。
“不用不用不用，你们可别添乱了。”齐诺举起杯子，“今天这顿齐言请个客，大家吃好喝好，别把这么美好的时候浪费在不相干的人的身上，我祝大家心想事成。”
这顿火锅吃的无比心顺，尤其是齐诺和陆小亦发现谭江怕辣，硬塞了他几口，于是平日不苟言笑的谭江因为生理上的刺激眼泪汪汪，简直判若两人，让两个女孩笑死了。
吃完了火锅，大家也就彻底和谭江熟了。四个人玩桌游，结果发现只要跟推理逻辑沾边的游戏基本都不能玩——谭江虽然喜好音乐，但是他的大脑非常理性化以及过目不忘，这种游戏他总会一本正义的就赢了。
玩类似于狼人杀、杀人游戏或者卧底的那种游戏，又是谭江老赢。因为他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出的话，总是让人觉得可信。可有的时候他在撒谎，有的时候他说的是真的，根本分辨不出来。
“不玩了不玩了！”当又掉进谭江挖的坑里之后，陆小亦一甩手中的卡牌，“齐诺，我要吃水果！”
“自己洗去。”
“我是客人！”陆小亦理直气壮。
齐诺无可奈何，爬起来去拿谭江买的水果。
“我去帮她。”齐言说。他下地，转身制止了两人，“你们是客人，就别动了。”
“这怎么好意思啊。”陆小亦使唤齐诺倒是顺手，但对她弟弟还是没那么熟。
“没事，你们正好想想一会玩什么。”齐言安慰道。
他出了卧室，听到厨房传来水声，果然是齐诺在洗水果。齐言走过去，从地上的袋子里拿出了剩余的水果，打开了另一个水龙头。
齐诺神情自若的洗水果，齐言看了她好几眼。
“哎，那个谭江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不都说了吗，同学。”齐诺将洗好的苹果放在碗里，“他应该是我们整个学校吉他弹得最好的人，我们要一起合出一个节目，我能跟他学到挺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