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秋疑惑了,虽然自己时常感觉身体好像出现了一些小毛病,但是请来的郎中无一例外都说自己没有问题,还可以活到七十岁,能长寿到年近古稀,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小郎中竟然说自己真的有病,原本只是当做借口,现在就让他十分重视起来,连忙追问,“路郎中可是说真的?”
路承昭点头,“自是真的。小民怎敢欺瞒大人。”
“那快说!我究竟得了什么病?”难不成是那些庸医诊断不出?还是说,有人收买了他们,故意欺瞒与他?董秋眼里沉沉,想到自家后院那些妻妾儿女们,怒气就不由得上涌。
这些贱人!竟然妄图谋害他?他今岁也才五十岁,正值人生壮年,那些人就想要自己的命不成?
“董大人的病......”路承昭故意停顿了一下,“不知董大人是否经常痿靡不振、腰酸背痛、四肢无力呢?”
“没错!就是这样!”董秋连忙点头,灰白的头发颤了颤,消瘦苍白的脸上满是得知病情的渴望。
“实不相瞒,董大人的病根其实.......”
“其实是什么?路郎中快告诉我!不必担忧我接受不了!”就算再怎么难治他也要倾家荡产去医治自己的!
路承昭看了左右两边面无表情尽职尽责的两位护卫,见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他在讲什么,就大大方方地将话讲完:“是董大人您纵欲过度,伤了身体的根本,所以才导致了恶果。若要根治,还请大人节欲惜身才是。”
“什么?!”董秋大惊失色,随即怒气冲冲地质问他,“路承昭,你竟敢如此戏耍本官?你可知罪?”
董秋的内心被怒气填满,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小小的乡野郎中耍的团团转,这让自己如何见人?不如趁势将他押入狱中,也可以好好拷问他关于殿下的事情了!
“非也非也,大人有所不知,你之前看的那些郎中,并不是诊断不出来,而是根本不敢跟大人说罢了。”承昭脸色不变,还是非常淡定正经的模样,“古人曾言‘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这说的可就是纵欲过度的危害。大人可千万不要懈怠轻视。”
董秋又将信将疑,幸而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理智还在,还想着关于殿下的事情,看起来明着问是不行了,那就使些手段留下这路郎中,教他不说也得说!
“来人!”他对身后不远处的下属出声,“把这出言不逊的小郎中押到狱里!”
“什么!”在屋里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双胞胎闻言一惊,急急忙忙地看向大哥,发现对方依旧淡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失色,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哼!老匹夫,他们的大哥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呢!
没等驿馆那些兵士围上来,从旁边就飞速出现了一圈黑衣护卫,将路承昭和房门掩护的严严实实,“董大人,路郎中是长公主殿下的贵客,任何人要带走他,想必都要经过长公主殿下的同意吧?”
其中一个人冷声回道。
“这......”我就是想抓住他好问出殿下的消息啊!不过这话董秋可不敢说出来,他只能叫自己的下属退下,转头恨恨地对路承昭道:“你等着!”就带着一群人轰轰烈烈地走了。
“承昭给诸位添麻烦了。”他拱手对周围的人道。
“无妨,路郎中好好歇息就是。”那个人摆摆手,一群人便又如出现时一样消失了。
路承昭回到房间里,哄着双胞胎睡下,自己却是久久没有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才又响起了另一个轻微的鼾声。
一夜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路郎中是不是信口胡诌了呢?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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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怎么亮,他们就重新上路了。不过这次路上只在一个提前找好的空院落里休整,并没有再去驿馆之类的地方。
他们的目标是扬州。
从出发地李山村到这扬州城本来只要六天,因为路上耽搁,他们总共花了整整八天才到。而在这路上,睿安的木板夹终于也拆掉了。其他地方的伤疤涂过了路家秘制的无暇膏,完好如初,这让蒹葭差点喜极而泣。
远远地还没有到扬州城,过往的商队就源源不断地往城门涌去,那一车又一车的琳琅满目的货物,足以初窥这扬州城的繁华兴盛。外面的一切让透过小窗向外看的泽哥儿惊叹连连,更何况还有蒹葭在一边有声有色地介绍着,双胞胎都看的津津有味,心里也迫不及待地想出来逛逛。
“殿下,秦将军带人来了。”门帘外,甲卫声音低沉地禀告着,睿安放下手里的书,让蒹葭微微掀起马车门口的帘子一角,就看见乌压压地一队黑铠兵正朝这里赶来。
其中最前面的一个人,一身暗红色的胄甲,头上也戴着相应颜色的盔甲,手持银枪,腰佩利剑,面色白皙俊秀,隐隐还有些少年人的影子,正踏着大步朝这里赶来。
周围商队以为这新来的一队看起来十分厉害的人马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惹来官兵前来捉拿了,吓得纷纷往周围远远地躲开,就怕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殿下!”那领头的少年将领模样的人一路疾步走来,那马车周围的护卫看竟也丝毫不阻拦,反而让开了一条路让那红铠将军通过到队伍中间的马车前。
商队的人都远远惊讶又好奇地观望着,这队从城里出来的黑铠兵,看起来应就是当今圣上派下来发放闹水灾地区银粮的秦家军了。
那红色铠甲的少年将军,可不就是小小年纪就驱逐海寇威震四方的少年将军,秦佑秦将军么!
那马车的帘子原本只开了一道,如今已经全部被拉开了。远远地,周围商队里的人只见到一个红衣乌发的女子从马车里下来,伸出双手轻扶起那已然恭敬地半跪着的少年将军,想起半个多月前的传言,他们中的有些人这才恍然大悟,眼里顿时就狂热发亮起来,紧紧地盯着那边马车的方向。
那个红衣女子,定就是在半途上被暗中刺杀的长公主殿下!
竟然能见到长公主殿下的真人!一些商贾顿时就几近热泪盈眶起来。
问他们为何会如此?
答案却正是因为长公主殿下十三岁时向皇帝陛下建议,“农事固为根本,行商乃是积富之业,今中洲南接海域,北邻异族,西通番邦,东临琉球,而中洲却少有这些地域的货物,何不互通往来?一来可使税收大增,国库丰盈,二来亦可遏制其脉搏,阻其叛变之心。”
那些北部的游牧族群,哪一个不是因为天灾无情生计被夺无可奈何才领着自家汉子南下抢夺食物,以养活一家老小?若是他们有了别的出路,有了粮食,再加上中洲因为国库富余而兵强马壮,岂敢再敢越雷池一步?
所以这几年,中洲并无大的战事,而且越来越繁华兴盛,多亏了长公主殿下!听说那时小小年纪的殿下,舌战群官,力排众议,才说服了满朝文武,进行这一项震惊天下的大变动。
先前听闻这长公主殿下在与秦家军汇合的路上遭受刺杀而下落不明,许多受益的商户还有受过长公主殿下之母萧皇后的恩惠的老百姓都为她担心忧虑,许多人还去庙里为她祈福,可见她是如此得民心。
虽然他们没有接触过这位殿下,但是身为萧皇后的女儿,那也一定是菩萨心肠,就如同那已经仙去的萧皇后一般!
萧皇后,萧倚阑。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
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
她这一生,在最好的年华里步入东宫为妃,在天圣皇帝继位后执掌栖凤宫,成为天下主母。
而后在最多的盛誉里为生民,为每一个命若微尘的难民灾民鞠躬尽瘁,操劳成疾,而最终病情日益恶化,却以百姓等着她救出水火无暇顾及己身为由,拒绝了太医的治疗,仍坚持安排救济事务,乃至终于在得知大皇子故去的时候吐血昏厥。
这次太医终于能为这位心忧万民呕心沥血的皇后娘娘看诊了。
却已是回天乏术。
皇帝陛下为此寻遍了天下的名医,也难以救回一条万民敬仰的命。
人们敬她,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史官给了她最高的赞誉,天圣皇帝给了她无限恩荣的谥号,在几乎所有被帮助的人心里,她恒久存在,永生长留。
而如今,萧皇后的女儿平平安安地重新出现,让所有人的内心都长长的舒了口气。
善有善报,这萧皇后那样的大善人,她的女儿肯定也会福泽一生的。
而这边的睿安,轻轻扶起了秦佑后,美目在周围轻轻扫过,就看见周围不远处许多商贾模样的人都目光热烈地看向她。虽然不知为何,睿安还是对他们报以一笑。
然后转头对自己面前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大的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笑道:“秦佑,你如今已是一个十足十的大人了。”
“早就是了,只是殿下还拿我当小孩。”秦佑佯作苦恼地皱了皱眉,俊秀的面容看起来让他根本不像个十八岁的已经上过很多次战场立下战功的将军,更像是一个邻家少年。
“男子汉,合该顶天立地。秦家后继有人,秦老将军应是欣慰了。”睿安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十分有精神的红色铠甲的秦佑,感觉到对方不再是记忆里那个爱粘着她爱围着她转喊着“殿下殿下”的少年了,“这身铠甲,可真适合你。”
“那是,这可是你说过的,我应该最适合红色的铠甲。”秦佑有些得意,忽的又皱起了眉,“殿下的伤,可否还要紧?”虽然说消息传来说殿下被乡下一名医术高明的郎中救了并医治好了,但是他总要亲自得到答案才能放心。
“无碍,已经彻底痊愈了。这还要多亏了路郎中。”然后睿安转头对车厢里的路承昭唤了一声,“路郎中,不如一起骑马入城?”
她还记得,对方也是会骑马的。闷在马车里这么久,也许这路七郎也愿意出来走走。
想到马,她就想到了自己那死去的爱马追云......眼里闪过一丝痛意,睿安微微沉了沉眸色。
那些人,逼她认输,逼她一无所有。
她又怎么可能就这样任人鱼肉?
迟早有一天,她会手刃仇人,亲自报仇。
而秦佑一听,当下俊眉微皱,眼睛锐利地看向马车。
他虽然从资料里得知这郎中一家也会随殿下前来,却不知这路郎中竟然一路随着殿下坐马车过来......
“承昭恭敬不如从命。”早已在马车里听完了他们整段对话的路承昭,在刚刚就有点莫名危机感,现在殿下邀请他一起骑马,自然也要下去与那少年将军秦佑一见。
“殿下,秦将军。”路承昭一袭青衣,姿态磊落地向二人拱手,清俊的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意看向秦佑。
秦佑心下莫名的不喜眼前的人,他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像是郎中,倒像是那些让他反感的满肚子坏水的文官一样。
但是自小倾慕的长公主殿下就在身边,尤其是对方还是公主殿下的恩人,秦佑俊秀的脸上只得硬挤出一个笑容来,“过去半个月劳烦路郎中医治殿下了,秦佑代殿下谢过路郎中。”
“照顾殿下乃是承昭身为医者的分内之事,秦将军不必客气。”路承昭闻言,又对眼前的红衣少将军拱手。
从“医治”到“照顾”,秦佑又如何听不出呢?于是他的脸终于还是黑了,假装不在意这个小小的细节,转头对身边的睿安笑道:“殿下,你的追云没了......我准备了另一匹好马献给殿下。来人,牵上来。”
只见那黑铠兵里走出来一个人,手里牵着一匹威风凛凛的枣红色的马,这是一匹看起来温和柔顺的母马,可那大眼睛却明明白白写着倔强坚韧。
红马.....追云也是红马。睿安情不自禁地上前,轻抚这匹马的头部。对方打了个清脆的响鼻,在她手掌里蹭了蹭,似乎很是满意这个主人。
“秦佑,多谢你花心思了。”睿安安抚了这匹因为她放开手而有些不舍的新马。她挺满意的......但是总归,不是她相伴多年的追云......
“‘紫陌乱嘶红叱拨,绿杨高映画秋千。’这匹马来自倒像是产自大宛的红叱拨。”路承昭在一旁微微笑道,又敏锐地看出睿安似乎不是那么喜爱,心下猜测:殿下那匹旧爱马,看来一时间让殿下难以忘怀。
“正是。”秦佑不情不愿地应声。又唤来下属牵来自己的黑色骏马和一匹全身棕色只有头部是白色毛发的骏马将缰绳递给路承昭。
睿安早已蹬上马,回头对地上的两人道:“还不快走,路都被我们堵住了。”
周围的商队随着日头越聚越多,却都不敢靠近城门,只能堵在城门外面。
睿安又朗声对马车里的蒹葭道:“蒹葭,承恩承泽就交给你了。”
马车里的蒹葭无奈地应了。殿下真是的,伤好一点,就又如此放肆了......
黑铠兵早就让了路出来,六卫也都神出鬼没地去探路清理了。等三人都上了马,秦佑率先一踢自己的爱马,“殿下我先在前面开路!”就骑在了前面。
而路承昭则保持着跟睿安差不多的速度几乎并行骑着。偶尔还聊几句扬州的奇闻要事,这一转眼,就到了秦佑这半个月暂住的扬州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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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扬州驿站可比他们住过的兰山驿站大多了。毕竟扬州可是繁华的大州,而兰山驿站不过是徽州境内一个小驿馆罢了。
这两个驿站的驿官,那地位也是大大不同的。在官场的潜规则里,在这种繁华之地当地方官的,几乎都是外放的,待积攒功绩之后,上面那位就会调任品级,回京升官的。
睿安还没下马,扬州驿站门口就有人早早等着了。
打头的人是个中年男子,面色黝黑有须,跟那董秋一样亦是青色的官袍,这扬州驿站的驿官穿起来那是十分精神,气势凛然。
“下官方鸿巍恭迎殿下到来。”
此时他快步走到睿安马前行了一礼,又放下手,竟是笑着对睿安叫了声:“安安。”
睿安从马上看到中年人,心里的喜悦几乎无法抑制住,面上也甚是愉悦,连忙下马走到中年人面前,“鸿巍师父,你近来可好?”
那扬州驿站的驿官,就是当世大儒方鸿川的亲弟弟,方鸿巍。
世人皆知当初大皇子与睿安双双拜于方鸿川门下,但是除此之外睿安还有个师父,那就是方鸿巍了。
对睿安来说,鸿川师父教他们怎么做人做事,鸿巍师父就是教她......怎么做一个皇家人。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有些时候心慈手软态度软弱,对手就会愈发嚣张,愈发觉得你可欺可侮,这对她来说,可能是用上一世亲身实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