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也不必叫阿妧知道,徒增烦恼。且不过是两三只苍蝇,只为了恶心人,跟她计较就是输了。”
靖王看似平静,然而丢在桌上的那笔的白玉笔杆却早就裂开,显然是被人捏的。
他缓缓地说道,“周家那丫头的几个哥哥都是明白人,且一向都只在意自己的前程,从他们开始。”
魏阳侯府大公子专注追着阿萝跑,不必提。只说魏阳侯府二公子,早年就因周玉得罪了阿妧与家中闹了一场,这些年对周玉这个妹妹一向都很疏远。如今若知道周玉又干了脑残的事儿,那只怕转头就得跟周玉恩断义绝。至于魏阳侯……他不缺女儿,这个女儿不好,那不要了也就不要了。
周玉构陷阿妧,靖王就叫她众叛亲离。
他懒得用自己的权势直接将周玉置于死地。
只想慢慢地磨死她。
因为周玉诬陷阿妧之事,也是杀人不见血。
“这丫头竟然在礼部尚书府小姐的面前说那样的话。”林珩就冷笑了一声。
说阿妧与卫瑾有旧情,礼部尚书府的小姐是捡了阿妧不要的?
真是无耻。
靖王就漫不经心地说道,“等她以后就知道阿妧的厉害。”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果然第二日,魏阳侯府就闹出了很大的麻烦来。
说起来周玉说卫瑾与阿妧青梅竹马长大,情缘深厚,这并不是虚言,因为阿妧也是承认的。她的确与卫瑾之间感情不错,可是周玉口口声声说什么卫瑾与阿妧之间的情分不比寻常,这岂不是往靖王的头上扣绿帽子?不说靖王,皇帝能饶得了魏阳侯都叫见了鬼。
魏阳侯脸色惨白地回了家中的时候,听见周玉还在委屈地哭着,动了动自己的两只手,终于能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周玉那张无辜的脸,上前就给了周玉一个大耳瓜子。
“孽障!孽障!早知道你是败坏家门的丧门星,当年你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魏阳侯真是无妄之灾,他没说过靖王妃的坏话儿啊。可是皇帝的理由却也很充分,因为皇帝就觉得吧,养不教父之过,周玉这么一个德行,只怕跟魏阳侯本人的教养与人品脱不了关系。
这样的臣子,皇帝也不敢用不是?且阿妧是皇帝最喜欢的孩子,早前尚未大婚就捧上天,如今叫魏阳侯的女儿再三作践。
雷霆之怒落在了魏阳侯的身上,外焦里嫩。
魏阳侯被撵回家吃自己不说,两个儿子也都灰头土脸地被撵回家。
且皇帝亲自开口,叫宫中的嬷嬷带着竹板子往魏阳侯府来了。
赏了周玉一百个嘴板子。
周玉的脸都被抽肿了,又挨了魏阳侯一耳光,只觉得钻心的疼。
“侯爷这是做什么?别人作践阿玉也就算了,可是你是阿玉的父亲,怎么也能这样作践她?”皇帝的盛怒落在了魏阳侯府上,魏阳侯夫人都要哭死了。不仅是周玉挨打丢脸的缘故,她早前出嫁了的长女也哭哭啼啼地回家来,哭诉因周玉在外传靖王妃的流言蜚语,夫家是实在不敢再跟这得罪了靖王的魏阳侯府做亲家了,求她长女网开一面给人一条活路,竟是有休妻的意思。
长女也是魏阳侯夫人的心肝肉,这若是被休回家,只怕就是一个死字。
这京中的女孩儿,谁被皇帝亲自下令给打过?
周玉往后只怕都没法儿嫁人了。
魏阳侯夫人为了这两个女儿焦头烂额的,如今见魏阳侯气势汹汹,哪里还有半点儿慈父心肠,顿时就哭了出来。
她才哭了一声,就只感到脸颊剧痛,火辣辣的,许久方才霍然反应过来。
她也被魏阳侯打了一个耳光。
“败家的妇人,早前我只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处置了你!”说起来,魏阳侯也不怎么理会女儿的教养,他专注培养儿子。天幸儿子虽然脑子不大好使,鞍前马后地去服侍宁国公叫自己丢了脸,可是长子却真的很出息,小小年纪就军功在身,如今前程似锦。更不要提兢兢业业在朝中打滚儿的次子,心机手段全都不缺,只要耐心地熬上几年有了资历,日后前程可期。
这谁家的府里若能出两个出息的儿子,日后还能守望互助,那做梦都得笑醒。
然而晴天霹雳,这不归自己养的女儿撇撇嘴的几句话,不仅令魏阳侯自己完犊子,连两个儿子的前程都没了。
“侯爷!”见魏阳侯有冷酷之意,魏阳侯夫人心都凉了。
她虽然早前也与魏阳侯有纷争,不过却有恃无恐。
长子次子都是她所出,就算是为了儿子,魏阳侯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既然你这么疼她,那你就跟她一块儿去庄子上别回来了!”就周玉这样的丫头,魏阳侯见了都得气死。他胸口憋着一口浊气,恨得眼珠子都红了。
且周玉这满嘴的胡说八道,不只是断了儿子们的前程,更何况……长子想要迎娶欣荣伯,是别想了。就欣荣伯把靖王妃捧在手心儿的那股子劲儿,哪怕对他儿子情根深种,也得翻脸。更何况儿子没出息,也没把人家的魂儿给勾住啊。
魏阳侯都想哭了。
他下定决心,这回肯定得处置了周玉。
不然下一回若是周玉再闹出点儿事儿来,岂不是就得灭门了?
他这样无情,冷酷的眼神落在魏阳侯夫人的脸上,魏阳侯夫人顿时大惊失色,踉跄了一下。
“侯爷,你,你也要送我走?!”
“滚滚滚,我不能休了你,你也不配再扰了老大老二的婚事清净。”虽然说得这样无情,可是魏阳侯的心里却多了几分伤感。他与魏阳侯夫人是结发夫妻,一块儿过了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这是假的。哪怕这么多年感情都磨得差不多,却还有儿女的牵绊。
然而比起两个儿子的前程,妻子就不算什么了。他一张嘴,就叫人去预备车架来亲自来抓妻子,要捆了她送到庄子上去。
魏阳侯夫人拼命挣扎,对远远走过来的两个儿子呼救。
然而魏阳侯大公子与二公子却只是远远地站在那儿,无动于衷。
到了如今魏阳侯夫人若是还不明白儿子们选择的不是母亲和妹妹,那就真的太傻了。
她泪流满面,看着远远地冷眼旁观的儿子。
她做错什么了?
周玉不过是天真的小女孩儿心性,那么喜欢卫瑾,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为什么却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靖王妃不过是被流言叨扰,可是周玉被毁灭的却是人生与感情呀!
难道权贵,就是这样霸道么?
她流着眼泪就被丢上了马车,一旁哭得满眼都是眼泪的周玉同样被丢上车,之后魏阳侯就亲自卷着周玉大张旗鼓就驾车出了魏阳侯府。
他刻意自己亲自赶车,也是做给别人看的。皇帝,靖王府,礼部尚书府,甚至诚王府都看着呢。一想到这一连串儿的府邸,魏阳侯恨不能流泪,谁家这么往死里得罪人,还专门儿得罪惹不起的人都得哭泣。他心烦意乱,也不知自己这份迟到的赔罪,能不能传到御前去。
他自己被抹了官爵不算什么,却实在不能再连累无辜的儿子们了。
魏阳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驾车往城外走,周玉的脸颊高高地红肿,都是青紫狰狞的颜色,她看着无情的魏阳侯,再看看哭得已经人事不知的母亲,许久,突然挣扎起来。
魏阳侯也没想这女儿已经成了这样还能挣扎,因为不过是将周玉往车里一丢,她往外看去,就见这是一条长长的街道,不远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诚王府,顿时眼睛生出刺目的光彩来,奋力从车上滚下来,在魏阳侯回头震惊的目光里,不顾一切地往诚王府里跑去。
她相信,只要自己去了诚王府,无论是诚王世子妃,还是卫瑾,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落难不管。
她对卫瑾是真心的呀!
那么多的嫉妒,甚至伤害他身边每一个女孩子,都是因为她喜欢他,不能把他让给别人。
这份感情这样真挚,卫瑾也是该明白的。
她顾不得身后魏阳侯的大声呵斥,就冲进了诚王府里。
虽然她最近闹得厉害,不过到底是诚王世子妃曾经疼爱过的外甥女,门房愣住了,一时都没有拦得住她,只见她就一路冲入了后院儿的上房,推开了那些拦着自己的诚王府的侍女,一下子就冲进了上房,却见今天上房里坐着的都是珠翠满头的女子,当首和诚王妃并肩坐在一块儿的,正是气色红扑扑,瞧着很健康的阿妧。
虽然林珩与靖王瞒着阿妧,可是阿妧却已经都知道周玉在外传播自己的流言蜚语了。
她并不生气,因为知道丈夫与兄长都会为自己出气。
她今日上门,其实是诚王妃邀请自己来亲自给自己一个说法的。
诚王妃本要登门跟她赔罪,只是阿妧是不敢应的。
毕竟诚王妃是长辈,若阿妧一意和诚王妃计较,还叫长辈给自己赔罪,那落在外人的眼中,就是她轻狂了。更何况太医劝她多走动,不要总是窝在家里。
她却没有想到今天礼部尚书夫人也带着自家的女孩儿来了诚王府。
这不是赶巧儿了,想必是诚王妃的安排,想要叫礼部尚书府知道,自己与卫瑾之间并没有什么。
阿妧不在意诚王妃这点小心机。
说起来,也都是诚王妃疼爱卫瑾的缘故。
不冲着别人,就是冲着卫瑾,她也不能害他日后跟妻子之间有心结。
她就面带职业性王妃的端庄微笑,听着诚王妃在一旁笑着说自己是卫瑾的青梅竹马,如今与靖王感情深厚的事儿,许久,脸上笑容不变。
可是她也知道,周玉传出卫瑾曾经倾心自己的传言,就算诚王妃如今在努力转圜,可是她与卫瑾之间,却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好了。
第276章
阿妧觉得没意思。
不过坐在这里给诚王妃当个道具, 并不是为了诚王妃。
都是为了卫瑾。
她不想卫瑾日后与妻子之间,因曾经这些流言就生出波折来的这份心, 也是因她与卫瑾这么多年的感情。
其实这事儿, 都没错。
全赖周玉大嘴巴。
一张嘴就是卫瑾喜欢阿妧,别人都不喜欢都不会放在心上。她还把人家姑娘给推下水, 咋不上天呢?
因此, 见周玉一脸狰狞地冲进来的时候, 阿妧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脸上还带着假假的笑容。卫瑾在前院儿里陪着靖王在说话。关于诚王妃将自己请过来, 靖王表现得十分不悦, 卫瑾也是见了阿妧才知道诚王妃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一出儿。因此, 卫瑾就对靖王十分抱歉, 恭恭敬敬地陪着靖王说话。
阿妧这一个人在诚王妃的身边也不觉得势单力薄,而是歪头看着泪流满面,脸颊红肿可怖的周玉。
见了阿妧, 周玉的眼睛都红了, 恨不能将阿妧给撕成碎片。
吓得魏阳侯竟然把她送去庄子上去,都是因阿妧的缘故。
这狐狸精!
只是她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了阿妧许久,就霍然看向了一旁正抬眼看来的礼部尚书府的那位小姐。
这姑娘人不错, 生得美丽端庄, 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言情书网特有的礼仪教养。
阿妧觉得她和卫瑾也很相配,听说是卫瑾点了头的,自然也是因喜欢她的缘故。
且那份端庄, 又笑不露齿却眼睛里带着善意,这样的女孩子总是会叫人感到心生亲近。
只是周玉是没法儿对情敌亲近的,看着这眼前的两个女孩儿,她们联手夺走了卫瑾的心,令她与卫瑾之间生出了这么多的恩怨与误会,周玉一时都不知该更怨恨哪一个。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奋力将身边来禁锢自己的侍女给撞开,心里生出无边的勇气与力量,看着高高地,如今甚至能与诚王妃并肩而坐的阿妧冷笑说道,“我当是谁,这不是靖王妃么?王妃娘娘大驾光临,莫非是为了……”
她冷冷地看向礼部尚书府,那名为冯鸾的少女。
“是为了想看看阿瑾未来的妻子,能不能动摇你的位置吧?”
对于这种已经口不择言的疯子,阿妧如今才不会跳起来跟她厮打呢,她就笑呵呵地去看诚王妃。
诚王妃的脸上露出几分怒容。
“胡说八道!堵上她的嘴!”
“我就是要和王妃说个明白!”周玉如今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反抗,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她的声音嘶哑尖锐,尖声叫道,“好一个王妃娘娘,好一个靖王妃!你如今做了靖王妃,就把阿瑾给忘在脑后了?早前你和阿瑾形影不离的时候你都忘了?!”见阿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半点儿也不动怒,她就转头对那冯鸾大声讥笑道,“你以为自己往后能和阿瑾在一块儿了?你做梦呢!靖王妃都登堂入室了,你反倒将她当一个好人!?”
“阿瑾心里喜欢的是她,你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你捡了靖王妃不要的,难道很光荣不成?!”
她心里怨恨这两个女人,恨不能她们打起来才好。
冯鸾就笑了笑。
她不过比阿妧年长一两岁的样子,却比阿妧看起来稳重多了。
迎着周玉那怨恨,幸灾乐祸的眼神,她只问了一句话。
“就算是靖王妃不要的。可是我起码还能捡着。七姑娘,你连捡都捡不着,岂不是更丢脸?”
她那时一时无查,竟然被周玉给推下了水去,回了家中就病了一场。本觉得这婚事不好,可是想到周玉这么多年痴恋卫瑾的传闻,又觉得周玉这事儿也不算什么。谁没有一两个青梅竹马?就算是她自己,也曾经跟自己的表哥表弟们玩儿在一块儿。靖王妃目光坦荡,叫冯鸾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要过日子的是和卫瑾,又不是和那些流言。
如诚王这样显赫的门第,怎么会委委屈屈地成亲?
卫瑾既然点头愿意娶她,那就是真心喜欢她。
就算当初的确有点什么,可是聪明人,都会宁愿当做丈夫的往事没有发生过。
若是连这些都不明白,总是要在心底烦闷猜忌,那也不配嫁给卫瑾了。
不过看周玉不顺眼也是真的。
周玉这样猖狂,冯鸾只觉得厌恶透顶。
“你!”周玉没有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一时惊呆了。
这还是人么?
冯鸾却只是笑了笑,和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且我为什么听一个失败者的话?你围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却不能得到他的心,这是你自己没用,不然也不会有我了。说起来,靖王妃娘娘是长辈,自幼在一块儿无可厚非,可是七姑娘你别忘记,跟他一块儿青梅竹马长大的,是你才对。这么漫长的时间,你却不能令他动心,难道还不够丢脸?我若是你,就再也不要提什么青梅竹马,提他心里有别人的话吧?不然只会叫人笑你废物,无能!不招人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