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瞧着大家脸上的神色,隐秘下的指指点点,却对颜清之闭口不提。水琅从小到大什么品性,大家看到大难道不知道?但她一旦犯了点错,全被一盘否定。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距。
元琅暗暗给自己在心里提个醒,一定要谨慎严谨,一旦行之差错,等待的则是万劫不复。
朝琅也使劲不住点头,先把水琅找到才是正事。
“别乱下定论,当事人不在,事实是怎么样的还不是任你们怎么说,说不定还是你们家颜清之拐带了我四妹呢,不然平时乖乖巧巧的女孩怎么会做出这么出格的行为?”杏琅看不惯对方咄咄相逼的模样,尖锐的反驳道。
杏琅的话,将颜母气得个底朝天,“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老谢家教女儿可真有一手。”
“比不上伯母你家教儿子。”元琅实在是受不了颜母每句话都将谢家所有的女孩都捎带上。
“好了,都闭嘴,我今天当着乡里乡亲们的面将话说死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谢水琅这个女儿我是不认了。”
谢父说的话太严重,有些心肠软点的妇人不由对着颜母劝道:“你还是先回去吧,看着谢家也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问也问不出什么,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两个孩子。”
颜母也讪讪的闭了嘴,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总归是女孩比较吃亏,闹一场也是自己心里气不顺的缘故。
等人都散了,谢父斜躺在摇椅上捂着胸不停的拍,今天当着村里这么多人,他可丢了个好大的脸,以后出门怎么见人?
谢母在一旁期期艾艾的抹眼泪:“当家的你可别气出毛病来了,那不孝女就让她去好了。
谢父原本还有气无力的躺着,突然跟条鲤鱼一样弹起来,用力将几个女儿都扯到跟前,阴冷的目光将元琅等人从头扫到尾。
“你们当中还有谁偷着谈朋友的?”
谢父注视的目光很吓人,姐妹几个连忙不住的摇头。
“没,我们都没,天天都是工厂家里两个地方往返,其他时间也是呆家里,那里有时间谈。”
“水琅还不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闹出的幺蛾子。”谢母不咸不淡的说道。
“从明天起,上工我送你们,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过段时间我跟你妈会帮你们相看,看得好,等年底就出嫁,留来留去留成仇,年纪太大出嫁对兄弟不好。”谢父说完就闭上眼,不再看元琅等人,转头又向谢母说道:“你明天就去打听下,有房子,能出的起点彩礼的男人。”
谢父就如惊弓之鸟,害怕下一个女儿也跟水琅一样做出失颜面的事情,赶紧嫁出去清净。
元琅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等回了房才开口说道:“你们愿意被爸妈这样盲婚哑嫁?”
杏琅跳起来说道:“水琅这害人精…我是不愿意。”
“爸妈总不会害我们,毕竟相看过,知根知底的。”朝琅犹豫着不太确定的说道。
元琅握住她二姐的双肩,认真严肃的盯着朝琅的眼睛说道:“你别傻了,谢家的女儿不值钱,年底出嫁,又出了这档子事,能找到什么好的,况且女人并不只有嫁人一条选择的。”
元琅首次对人说出心中所想:“你成绩那么好,难道没想过再去考试,上大学,研究生,博士甚至是出国?去见识不一样的世界?”
元琅眼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朝琅被这话震得心颤,想了想,露出苦涩的笑容,“家里的情况,爸妈不会允许的…女人不管读多少书,最终还是要嫁人的。”
元琅闪亮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本还想说只要二姐愿意,她们可以一起挣钱然后去读书的,没想到朝琅的思维始终跳不出这个时代给她画下的框架。
“我想去外面看,听师傅说,沿海一些城市衣服款式比我们这里时新很多,我们这里很多流行的都是那边过时了传过来的。”杏琅一脸向往的神色。
元琅说的东西对她们来说太过遥远,杏琅连想到没想过,但被老五这么一说,好像一道新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
对啊,为什么女人只能嫁给自己不喜欢的,除了嫁人似乎还有其他的选择?
第二天天还没亮,元琅没有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拿出藏在后院的布袋,深深的看了眼,义无反顾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请原谅她没有原身对待谢父谢母这么深刻的血脉亲情,她很自私,更不可能听从父母的命令去嫁给一个陌生人,她有理想,有抱负…
所以抱歉了。
清晨的露珠打湿了额角的头发,元琅的心情前所未有过的明朗。正当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的时候,后面杏琅的声音让她心里一紧。
“老五…”
等她转过头,杏琅追上来,与她并肩,“一起走。”
杏琅手里也提着一个小布袋,见元琅看过来,缓声说道:“也没跟于师傅说过,已经迟一天了,所以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她还以为我不学了呢。”
两人不约而同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谁也没提等知道她两也不见了,谢家会发生怎样的暴动。
元琅想了想,从布袋里掏了两下,伸手递给杏琅,手心上是皱巴巴零碎的钱,“给,之前说好的,工厂包吃包住还有工资,这钱你用得上。”
元琅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块五角的钞票全塞到朝琅的手心里。
“谢谢。”杏琅没矫情,收下了。
她是真的需要。
谢家,在两个妹妹都离开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朝琅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床铺,垂下眼。
小妹跟着谢父谢母睡去了,原本嫌拥挤的卧室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只余下自己一个。
在元琅起身的时候,其实她就醒了,只是装着睡着了。
从昨天元琅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就明白她不会甘心安于现状,任由父母摆布,有预感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元琅离开后,朝琅留下一封信也悄悄的离开了。
离开了也好,她一直知道自己心软,最看重亲情。不敢谢父谢母怎么恶劣,但他们始终生养自己一趟,让她硬下心肠来…她真的做不到啊…
如果姐妹中有一人能做到自己想做却不敢做,做不到的事情…那也是很好的….
她的人生可能就这样了吧。
到了县城元琅跟杏琅分道扬镳。杏琅去了裁缝铺,元琅朝蓝天纺织厂走去。
元琅除了带着之前收拾的布袋,另外怀里还兜着从谢树宝手里借来的高考复习资料,走到纺织厂门口,石柱上支撑着蓝色铁片剪成的厂名,铁门紧锁。
气氛不对,前天过来时,大门还是大敞开的,现在大门用铁链子牢牢的锁住。不过好在旁边贴着铁门建的小传达室的窗口是开的。
“大爷,大门怎么锁了?”
里面带着老花眼镜的老大爷,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翻动的报纸,扶着眼镜从窗口朝外面瞅了眼,“干嘛的?现在是上班时间,外人不许进。”
“我是过来报道的。”元琅笑着说道。
老大爷神情一下热情了许多,“我瞧着你也不像是过来闹事的呢,娇滴滴的。”说完后打开传达室的侧门让元琅进来。
“还是要登记下你的名字。”
元琅好奇的问道:“闹事,有人来闹事吗?”
说到这事,老大爷很是气愤,“还不是有人对上次招工不满,要求重新招。都是家里有姑娘也想进咱们厂的。有人带头,其他人都跟着起哄,昨天就来厂里闹,闹得员工们都不没心思工作。郭厂长是早就想到有些人会借机生事,所以你们上批招工才会招得低调。所以上面直接把厂门给锁了,上班时间不是厂里的人不许进出。况且只要不影响大家工作,也不怕他们闹,他们呀,一个个私心重得很….”
看起来老大爷对昨天闹事的人怨念很重啊。
老大爷说得痛快,说完之后才注意到元琅手里还提着东西,缓了口气,了然的说道:“还有一天休息,你提前来报道是要住宿吧。”
元琅在登记表格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后,点了点头。
“那你直接去宿舍那边找宿管,她会安排的。”
☆、第十四章 宿舍203
? 纺织厂的宿舍建在工作楼后面一栋,一栋两层楼低矮的水泥房,宿舍前面的空地上还有楼底的天台晒着印制红色厂名小字的床单枕套,还有一些女性外衣裤。
元琅在一楼最边上的一间房找到宿舍管理员,是位胖乎乎的大婶,笑容可掬。见元琅说明来意之后,马上为她办理了入住手续。
“颜秘书早就跟我说过了,新招的这一批只有三个人申请了住宿,正好203只住了五个人,还有三个空床位,你们就插里面住。她们都是老员工,工作上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好请教。”胖大婶边说着边从腰间别的一大串钥匙上摘下一个钥匙,上贴着203字样,“这是你的钥匙,拿好。”
收起钥匙,跟着胖大婶走上二楼,楼道里静悄悄的,现在正是上午工作时间,整栋楼空无一人。走到一扇门檐上挂着203的金属牌的房门前,胖大婶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一眼看去房内充满了女性味道,地面还算整洁。床铺是上下层的铁床,几个床上散开凌乱的被子,床里墙面上贴着明星海报,剩下一个贴近窗户的上铺跟一个靠近门角的空铁床。
那个空的上下铺位置并不好,处于背光位置,离窗户太远,阳光都照不到,夏天还好,冬天就有些阴冷了。而剩下的那个上铺又恰好整个都沐浴在阳光下,白天晒,晚上蚊虫也多。
几个空床铺上都堆满了东西。
“你先休息会,马上就到下班时间,等她们回来再让她们把床铺上的东西挪开。”胖大婶转了一圈,又说道:“被单枕套热水壶厂里都有发,等下你来找我领。”
纺织厂里福利待遇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等胖大婶走了之后,元琅放下手里的布袋书本,搬了门后面的矮脚凳坐在窗户前。
她打算选靠窗户的上铺,因为她的体质怕冷不怕热。
元琅坐着发了会呆,厂里下班铃声叮铃铃的响起来,马上静谧的空间立刻被嘈杂喧闹所占据。整个厂都像活了过来似得。
各种女声娇笑声,说话声从前面传过来。元琅打开门,走到走廊看去,大家都穿着厂里工作服,有些头上还带着帽子,成群结队的往这边走。
元琅一张生面孔显眼得很,两个手拉手的女人开了隔壁的门,其中一个进房前还特意看了元琅一眼,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吧?”
元琅微笑着点点头,对方特热情的朝二楼往下喊了句:“梅招娣,你们宿舍进新人了。”
“诶,来了。”元琅也看见楼下一个身高马大的女人大声的应了声,加快速度小跑上楼。后面还跟了个身材娇小齐耳短发的姑娘。
梅招娣风风火火的出现,声音粗哑,头发剪得很短,像个假小子,见着元琅,上下看过来,“诶,是你吧,前天听胖大婶说起,我们宿舍要有三个新室友了,长得还挺漂亮的。”
一直跟在梅招娣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扶着墙壁直喘气,梅招娣转身嫌弃的说道:“简田你该锻炼了,弱不禁风跟石头记里的林妹妹一样。”
“诶,快进来,现在太阳越来越毒辣了,晒得人发晕。”梅招娣一手拉一个,拉着元琅和简田就朝房间去。
元琅对梅招娣的性子倒是挺喜欢,大大咧咧没啥心计,什么都摆在脸上。简田的存在感就弱了许多,面对元琅伸过来的手,蚊子大的声音说,“你好。”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来帮你把床铺清理下,东西都是史二妹的,宿舍就她东西最多。”
从梅招娣简单的话里,元琅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宿舍并不是一团和气。瞧着梅招娣和也跟着点头的简田就知道,她们对这个叫史二妹的怨言很重。
三人合作,很快就将上铺整理好,梅招娣还自告奋勇的替元琅去胖大婶那领来一套生活用品。
“宿舍其他人呢?”元琅疑惑的问道。
整理床铺也花了一定的时间,也没见除了几人外的第四个人回来。
跟元琅熟悉一点了,简田用手扇着风,也敢开口,音量稍大,还是细细的声音回道:“媚姐结婚了,她老公也在旁边的水玻璃厂工作,也是包吃包住,只是两人不能一起,所以她一般中午都不在,去她老公那了。还有卢琼光下了班就不见人影,老是半夜才回来。见不到她人才是正常呢。史二妹嘛,听说隔壁厂有人追她,下班还见着了,在外面等着。”
简田虽然声音不大,但说这么长串话都不带喘气的,说起八卦来,眼睛亮晶晶的。元琅就这么问了一句,她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抖了个干净,还跟元琅说起了别的宿舍谁谁爱美,谁又性子讨厌…
完全不用元琅搭话,自己就能说的很开心。
最后还是梅招娣打断了她的话,不然给她一杯水,她能说一天,顺带着还没正式上班的元琅把即将要相处的同事性子都摸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