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云之裳话音落,断箫已甩开狞灭的手,对他怒目而视:“难柯山一战,我断箫认为你是条讲仁义,有担当的好汉,对你已生敬慕,却不料你此刻竟表现得这般薄情寡义!彤儿既心仪于你,我已不打算阻拦,而是放她和你走,你却为何不顾她的感受,要说出这种不懂珍惜的话?你……你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
鬼山鏖战前后,断箫的态度判若两人,他改变如此巨大,内心经历过的煎熬,旁人又岂会不知?
清秋无忧素喜沉默,这时张张嘴,却还是欲言又止。他是昨夜才从云之裳那里得知,曦穆彤与狞灭的关系的。听完那些故事,虽然他已不再怪罪她,心里感触却也颇深。
几百年了,他目睹她受尽磨难,却一直形单影只,作为一个心思单纯的兄长,一直疼在心里。他盼望她能有一天得到幸福,可老天偏爱造物弄人,当这一天来临时,她爱上的,却是一个会给她带来大劫的人。所以他虽也为狞灭的话心寒,却又十分理解他这么说的初衷。至于曦穆彤到底该跟谁走,他一时还真想不清楚。
这边几人各怀心思,那边曦穆彤已然开口。她的语气极为平静,平静得让人每个人的心都再起波澜。
“你们不必再为我争执,彤儿的命运,由自己决定。对于未来何去何从,我已作出选择,你们若真关心我,怜惜我,就请尊重我,不要否定我。”
她这话说得极有力度,谁都不敢反驳,云之裳扭扭纤腰,抱不平道:“彤儿,看样子你已有打算,不妨大声说出来,也免得这俩男人一下抢一下让,弄个没完没了的!”
曦穆彤淡然一笑,走到狞灭面前,将自己的双手合拢,再轻轻塞进他的掌心。那冰与火的触碰,令二人的心灵都为之一震。
“彤儿,你……你究竟想说什么?”狞灭预感不祥,眼中惊慌流露。(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共赴鬼山之宣言
曦穆彤走到狞灭面前,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满含深情地注视着他,说道:“自从在梨花坳里,第一次见到北狐居士羽风,彤儿今生将情归何处,便已在冥冥中注定。 彤儿对先生的钦慕之心,自肺腑,犹如浑金璞玉,不带丝毫的私心杂念,也绝不容许这份真情,被世俗蒙尘。所以……”
“所以什么?”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所以彤儿决定,在难柯山之战结束后,要将我与羽风先生相爱的事实,向天下广而告之。我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曦穆彤与妖王的爱光明磊落,纯洁无暇。为了这份爱,我愿意放弃仙身份,做他的妖后,与他永世相随!”
“彤儿,你究竟在说什么?你……你可要想清楚……”狞灭实没料到她会用如此平淡的口吻,道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宣言,瞬间就被惊得呆住,再说不出话来。
“妖后”二字,更是猛烈撕扯他的大脑,让他呼吸困难。她仅寥寥数语,就令感动、羞愧、自责、喜悦、恐慌、哀伤……等一系列错综复杂的情感纷至沓来,让他心乱如麻,一直怀有的远离她的念头,眼看就要被冲垮。
这么长时间了,他唯一能想到的,保全她的办法,就是远远离开她,远到再也不会对她构成威胁。而她,却一直在奋力冲破仙族樊笼,直至今日,不惜抛弃所有,誓要与他走到一起。两相对比,他自惭形秽地觉得,自己永远都是梨花坳里的那个懦夫,曾经浓重的自卑感,又重回心头。
五百年相思,陪伴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让他每时每刻都沉浸在苦涩的甜蜜里。他以为,只要此生能见她一面,能感一次她的寒冷,对于他这个濒死的妖王,就已是上天最大的眷顾,他实在不敢奢望更多。可是现在,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忽然降临,他做了整整五百年的梦,竟被她的一个宣言变成现实!
而曦穆彤的宣言带给断箫的,却是另一种震惊,确切地说,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知道她的秘密--她身负家族毒咒,不能出嫁!
“彤儿,你不能……”这个秘密已冲到他嘴边,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曦穆彤急忙阻止:“断箫哥哥,不要说了,彤儿自有分寸!”
狞灭天子的心已被彻底打乱,并未留意到他二人异样的神色,只顾勉强收拾散乱的心情,含泪看着她道:“彤儿错爱,让羽风无地自容。五百年前,我为逃避世事,匿居于梨花坳,弃世间混乱于不顾,已自责至今。现在因一本落音竹宇仙律,又欲对你放手,我……我这样懦弱,真是该死!”
说着,一拳向自己头上捶去。
曦穆彤忙拉住他,柔声道:“先生无需自责,你的顾虑,彤儿感同身受。若因这份感情而将被悬上支离山的人是你,彤儿的所思所虑,怕也会与你相同。”
狞灭只是摇头:“对我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人或事比你更重要,若你我是普通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与你成婚,与你朝朝暮暮共度。可我是妖王,我不能娶仙做王后,我不能因为爱,而终成屠杀你的刽子手!”(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 共赴鬼山之囚爱
狞灭拒绝了曦穆彤愿为妖后的决定。 他拒绝她的理由,听起来合乎情理,可其实还藏有,无论如何都不可泄露的秘密,那就是他已命不长久。
他的命由聚神丹支撑,却从不关心那黑瓷净瓶里,还剩下多少粒丹药。每天的日升日落在他眼里,都是上天的恩赐,他长期的心愿就是,尽量在活着的时候为妖族、为需要他的世人,多做一点事情,以弥补五百年来,他们因他而遭受的伤害。
可现在,他直面死亡的平静,在她说出“愿为妖后”的一瞬,彻底改变,他忽然求生**强烈,恨不得自己还能再活许多年,还能一直陪着她,做她的保护神。可是,当有一天,这个心愿化作泡影,当他入睡以后,再也不会醒来,他又还能为她做什么?
三位留仙里,无一人知道狞灭的秘密,云之裳与清秋无忧竟还听得欢喜,认为曦穆彤若真为妖后,就能远离仙族,受妖王保护,所以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唯有断箫,玉面透出青紫,但他正在忧心的,也仅是曦穆彤的秘密。
曦穆彤遭狞灭拒绝,不改从容,只是凝视着他,用腹语对他一人说道:“先生,你心里的顾虑,我都清楚。彤儿不在乎你还能活多久,哪怕此生只能做一天你的王后,也余愿足矣。在我心中,只要你我能灵魂融为一体,可以共度的时光,就无需再用生死计算。今后无论你去了哪一世,彤儿都会与你相随。”
她这一席话,竟令狞灭一身火血冻结,冷得直想打颤,她真实的想法,他彻底懂了--她压根就没打算逃避落音竹宇仙律的制裁,她愿意用被吊支离山的刑罚,换取与他光明正大的爱。
他必须打消她疯狂的念头,可她无论神态还是行为举止,都是那样的泰然自若,说明无论他怎样劝说,怎样阻止,都已无济于事。
他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她如水的容颜,久久不忍离开。也许是因为与她的寒体接触太久,他火烫的手,也已变得冰凉。
蓦然间,他眼中闪现凛冽的寒光,寒光伴闪电划过,随后手掌快上翻,掌风过处,出现一道鲜红的血印,直扣上她头顶。
只见那血印从她头顶散开,眨眼就变成了千万缕的红色丝线,将她从头到脚地缠了上去……
在这一刻,他脑子里的惊涛骇浪翻涌,既然劝说无效,他就只能采用最令他无奈的,最极端的方式。
如果不这样做,一旦离开殍幽湖,一旦明天来临,她就将按自己的计划,召集所有仙族人,向他们宣布她即将与妖王结为伴侣的消息,并交出仙印信,退出仙族。
如果她真那样做了,唯一等待她的结局,就是遭那帮仙人围剿,然后经过一番虚张声势的审判,再绑赴支离山行刑。
最可怕的,不是仙族人将会怎样对她,而是他们因此而做的,正是她要的结果。她之所以逼自己走上这条不归路,只是因为知道他已命不长久,所以要用这种可怕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
情急之下,他唯一能想到的缓冲之计,就是将她囚入幻生符。灭天咒余留的威力未消,这时结出幻生符,可是十分的牢固。(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共赴鬼山之告别
狞灭天子为防曦穆彤走上极端,将她囚入了幻生符。
曦穆彤丝毫料不到,他会使这招杀手锏,眼见血印化作红丝笼罩下来,才明白他的企图,却为时已晚。她极力抵抗,奈何他动作太快,眨眼就被他偷袭成功。
当她给缠进那一丝丝红线,外界的一切,很快就从视线里消失,她被抛进了一间挂着红纱帘的小屋。
就算她爱他,也不甘心这样遭到囚禁,还在挣扎着想逃出去。她从指间出剑气,可剑气弹上一堵洁白的墙,就软绵绵滑向地面,然后消失无踪。
幻生符受妖王控制,指天禅不起作用,她只好四处寻找出口。小屋里,三面墙都没有窗户,只有第四面墙上,嵌有一合竹叶交压的玉制格子门。
她一步一步,小心地探过去,手按上门环,向两边一分,门就“吱呀”一声给轻松打开,门外景色也映入眼帘,那是一片青翠的竹林。
微风从敞开的格子门吹进来,带来阵阵竹叶清香,闻得她神清气爽。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在这瞬间,所有痛苦与烦恼都被风吹去了身后。她带着欣喜,信步走向竹林,再也不想出去……
殍幽湖边的石滩上,三留仙目睹狞灭于须臾间,用幻生符收进心怀执念的曦穆彤,先是被他这突的袭击震慑,望着眼前一幕目瞪口呆,之后等反应过来,作出的行为又各不相同。
眼见那纠缠不清的红线越缩越紧,曦穆彤虽奋力反抗,人却被卷成一团线团,且逐渐化作一道困在红丝里的白影。白影无法在短时间里挣脱红丝,就缩成一蓬金色的、花瓣状的火花。狞灭天子将火花纳入手掌,就再也见不到。
这一变故实在生得突然,断箫等回过神,已是怒不可遏,第一个龙音剑出鞘,一剑劈向狞灭,并大喝:“妖王,你将彤儿怎样了?快放她出来!”
狞灭来这一下,连素与他站在一边的云之裳也不答应了,甩出云丝锦带,就要去抢他没入掌心的幻生符。
面对二位留仙的夹攻,狞灭不急于接招,而是合拢双手飘身向后,对他们道:“各位,彤儿的意思,刚才她已表达得非常明白,离开难柯山后,她便要向全体仙族宣布,她已钟情于我这妖王。她这样做的后果,你们心知肚明,只要她坦诚此事,就别想再逃出仙人们的包围圈。只怕明日此时,支离山就已成为她最终的归宿。难道你们愿意眼睁睁看着,她百年前经历的悲剧再重新上演吗?我的幻生符里,春有春花,秋有秋月,我锁她进去,只希望等时过境迁后,她这决心有所松动,能够忘记此事,重返稽落山,继续执掌仙族大印。狞灭言尽于此,良苦用心,还望各位谅解!”
断箫与云之裳被他说得愣,这才弄清楚,原来曦穆彤所谓愿为妖后的决心,不过是一个幌子,实则她是打算为了妖王,无怨无悔地接受再次被缚支离山的命运!
那边三人僵持不下,这边一直静默的清秋无忧倒开口了,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是叮咛:“狞灭天子,彤儿,今后就交给你了。你若让她受半点委屈,我们三人绝不答应,必会去找你算帐!”
“清秋兄,你疯了?你怎么能同意他禁锢彤儿?”云之裳见清秋无忧在这关键时刻,竟一反常态地向着狞灭,实在是气极。
清秋无忧叹道:“除了妖王的幻生符,你们可还能为彤儿想出,更为安全的容身之所?你们可能保证离开殍幽湖后,她不会真的召齐全体仙族,将她刚才的宣言再重复一遍?”
“这……”他的连续两问,问得那二人哑口无言。
狞灭不再争拗,对他三人拱手道:“鬼山之战,得三位鼎力相助,狞灭不胜感激,今日就此别过,他朝有缘再会!”
说罢踏云而去,只留下身后的殍幽湖,火光依然明艳,映照出三位留仙怅然的脸。(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扇瑶宫宴之懊悔
扇瑶宫中,酒冷菜凉。﹤
江南君与水铃儿围坐桌边,听狞灭讲述捣毁难柯山的过程,听了那么长时间,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等他说完,三个人均陷入了沉默。
他对二人的讲述,仅限于他自己亲见,以及通过曦穆彤了解的那一部分。但就算只有这些,在水铃儿听来,已足以令他怒火中烧。
自五岁时在仙魔宴上见到断箫,他对这人的印象就一直极好,特别是听说他为救师祖姑姑,不顾性命地为她逼出麒麟毒,最终自己躺进真玉棺里长眠不醒,更是对他生出无限敬慕。
从那时起,断箫在他心里的位置,几已与师傅竹月平齐。可是现在,这人才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就差点毁了姑姑的贞洁,他如何能忍得了这口气?
江南子墨,则面白如纸,藏在桌下的右手也抖得厉害。
直到这时,他才得知狞灭与曦穆彤不单相识,且已成爱侣,吃惊之余,也深为他们坎坷的遭遇唏嘘。可他与凤涅,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当他想到云清,狞灭所描绘的难柯山里的景象,就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他的脑子轰然炸开,炸得他陷入浑噩,再也找不着自己,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一颗心跳得快到他要窒息。
他抬起左边空荡荡的袖摆,凑到眼前,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又爆出一阵凄厉的大笑,直笑得双肩疯狂耸动,眼泪也如雨滴般洒落。
狞灭与水铃儿悲哀地注视他,谁都没去制止。他们当然知他大笑的原因,更理解他为何要在大笑里痛哭,可他们不知该怎样安慰,只能任由他宣泄。
“曾祖啊曾祖,在《神武秘志》里见到你时,你是在怎样苦口婆心地劝我?曦穆彤,在审判云清时,又是怎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我?可我却如此冥顽不灵,背负着人间使的职责为三界鞠躬尽瘁百年,却在关键时刻,因一己之私铸成大错,不仅累到无数人丧命,还让悲剧一直持续。子墨辱没先祖,令江南世家五百年声誉毁于一旦,真是该被千刀万剐的罪人……从此云清每多杀一人,我手上就会增加一笔血债……”
他这绝望的哭诉,闻者无不心酸。水铃儿想起当日曦穆彤在归来殿里的预言,今夜已成现实,可他又能做什么?
他只好强忍哽咽,劝慰道:“哥哥,事已至此,你难过又有何用?唯今之计,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振作起来,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今后凡是你为六界之战作出的贡献,都可算是对云清罪孽的补偿,所以你千万不可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