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十分讨厌,却又没法拒绝……打薛书乔一出现李成秀便向她表明“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没事你就在自己宫里呆着吧,不用到我这里来立规矩。”的意思,可是被薛书的一句“礼不可废”给挡了回来。如此不软不硬的钉子,李成秀都不知道碰了多少回,后来索性她也懒得理会她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当着她的面,武旦对薛书乔向来是不假辞色的。
就如同今天早上,薛书乔按时按点地来到李成秀的面前,以一套“标准小老婆”的姿态服侍着李成秀洗漱完毕,然后又替李成秀梳好妆,便低眉顺眼地请了她到了餐厅。
武旦已然坐在厅里了,不过他面前的几案上还是空的,他手中握了一本书,正是看得津津有味。
“殿下,可以传膳了吗?”薛书乔先扶了李成秀坐好,再上前两步到武旦的面前,轻言细语地问。
“唔。”武旦从鼻孔里发出了一个单音,随手将书放到了一边,魏老宦当即便递了一个白色的葛巾过来让他递手。
“是。”从进屋武旦连一个眼神儿都没有扔给薛书乔一个,薛书乔也是忍得住,不委屈不抱怨,脸上依旧挂着恬淡的微笑,吩咐人将传膳。
薛书乔像一只花蝴蝶似地在李成秀和武旦之间来来回回,李成秀虽然觉得有些败胃口可倒也过得去,可是武旦却是受不了了,啪地拍了筷子在案上:“你别在中间晃来晃去的,叫孤都不能好好地看一眼太子妃了!”
饶是薛书乔的养气功夫再佳,听得武旦的这话脸上忍不住也是一白。
偏武旦还不依不饶,嫌弃地连说了好几个“滚,滚一边儿去!”薛书乔的眼眶当即便红了,不过她忍住了,也只是让眼眶稍稍地红了一下下,然后便恢复如常,退到了一边。
待得薛书乔退到一边,武旦的胃口当即便变得大好。正如他说的那样,他一边津津有口地吃着饭,一边深情款款地看李成秀。
“吃饭就吃饭,看什么看?”李成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发现她的脸皮现在是越来越薄了,动不动就脸红心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被李成秀下了面子,武旦不仅不恼还挺高兴,索性放下筷子专注地看着李成秀:“你咋不抬头看我一眼呢?”
李成秀将头往边上一别,不想理这厮。
“是不是还想着昨天晚上我说的那话?”武旦吃吃地笑着,李成秀的脸越发地红了,武旦见了越发地欢喜,瞅着李成秀来了一句:“阿秀,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那是当然!”李成秀很有自信的来了一句。
“而且……”武旦一顿,李成秀的心跟着紧张起来,正猜着他又要吐出什么“象牙”来时,听得武旦说:“我发觉你现在比起我刚认识你那一会儿漂亮了好多!”
李成秀一怔,不自觉地就去摸自己的脸。
“是真的!”武旦的声音又再响起:“阿秀,你真的是越来越美了,一天比一天的美,美丽得让我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要着你。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你这么好看的人,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好看呢?你还这么小,再过几年那得多好看啊?阿秀,怎么办?你今天陪我去上朝吧,我不想好几个时辰都看不到你。”
武旦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穿进李成秀的耳朵里顿时让她有一种喝了二斤老酒……不,老酒喝多了会恶心,会头疼,会难受。但武旦说的这些话尽是晕陶陶,熏然然,令人浑然忘我。
李成秀被武旦的甜言蜜语熏得浑然忘我,可同样的话落在薛书乔的耳朵里却觉得字字如刀,刀刀捅她心窝。
终于,薛书乔崩溃了,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李成秀陶醉在武旦的情话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薛书乔落跑的事。
这一整天里李成秀都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头顶明晃晃的,周身暖洋洋的,眼前云蒸霞蔚,如坠云端。
☆、第296章:
李成秀注意到了,自打那日气走薛书乔后武旦对后宫的女人们连表面功夫都不再做了。
因为“芙蓉园春宴案”高侧妃、杨良娣她们死的死,废的废,十几个女人最后就只剩下一个郑氏,还被贬成了奉仪。现在的这些,如薛书乔都是大乱之后皇帝硬指给武旦的,据说都是平叛的功臣子女。估计也是为了考虑到那些功臣的面子,武旦一直对她们都很客气,偶尔也去慰问一番,对外宣称都是临幸过的。其实李成秀知道,武旦谁也没有碰。
想即武旦每日在花丛过,却是片叶不沾身,李成秀心里便忍不住地晕陶陶,一股名曰“幸福”的情绪由然而生。
然而现在,武旦明目张胆地对薛书乔他们进行冷处理,李成秀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前朝。
悄悄地问了武旦,武旦却是什么也不与李成秀说,只说让李成秀尽管放宽心,他知道该怎么做。
武旦的原话是:“我说过要让你过得省心的,你就清清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好,麻烦事我来解决,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必理会。”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李成秀更觉得气。他这不是让她装聋子,装瞎子么?她又不是木头人,明明看到的,明明听到的,怎么能做到心中无痕?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他把她撇到一边算怎么回事?
气着气着,李成秀就红了脸,呸地啐了自己一口,嗔道:“谁跟他过日子!”
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头却禁不住甜丝丝的。
因着李成秀还在热孝期间,宫外的命妇也不好常来打扰,加上她还在“养病”所以脸皮厚的也被挡在了外面。
天气越来越热了,李成秀想着城里难民的事,便叫了钱庸过来让他组织些郎中,去城中施医赠药。
“病也是冻病的,要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每天再有一碗热汤水喝了,也就病得不那么多了。”钱庸说话实说地道。
“户部那边是怎么说的?”李成秀道:“前段时间不是说已经派了人去安顿难民了吗?”
“有倒是有,只是户部今年吃紧得很,拿得出来的东西实乃杯水车薪。”钱庸叹息道。
大周的国库早就空了,这个李成秀是知道的,再加上今年先是天灾,后又兵乱,户部管的国库恐怕早就连耗子都剩不下两只了。
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人穷志短啊!
想了想,李成秀道:“国债!”
“什么?”钱庸一怔,完全没有明白李成秀话里的意思。
李成秀没有与钱庸解释,只叫他去把龚四五找来,龚四五很快便来了,李成秀与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番,龚四五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能行?”龚四五十分怀疑地说。
“应该能行。”李成秀有些不太自信地道:“不过怎么也要试一试,反正最坏也不过现在这样了。”
“说实话,洛阳的富户已经被朝廷逼捐两三回了,你说的这个法子虽然巧,其实说到底也是让他们拿出钱来……”龚四五越说越没有底气,末了叹道:“行,试一试吧,如你说的最坏不过现在这样了。不行,便再挑几个大户找几个由头宰了,怎么着也能把今年熬过去!”
李成秀满头黑线,她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这家伙竟是这么地土匪?
龚四五火急火燎的去了,两个时辰后武旦回来了,神采飞扬的,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美事。
“你今天又帮了我大忙了!”净了手脸,武旦接了六生捧过来的茶盏在手,笑眯眯地瞧着李成秀:“你的那脑瓜子怎么装了这么多新奇的好点子?”
李成秀知道必是那“国债”之法被采用了,李成秀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道:“那是,本大爷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
本大爷……
武旦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恹恹地喝着茶,一边喝茶一边眼珠子乱转,时不时地勾起嘴角无声地坏笑,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转眼间又过了四五日,这一天武旦突然来跟李成秀说:“咱们搬去陶光园住。”
李成秀吃了一惊,讶然道:“搬去陶光园?好好的怎么搬去陶光园?”
关键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住陶光园好么,陶光园是皇帝的后宫,她虽然也是后妃,可她是东宫的后妃。所以,李成秀其实真正想问的是:“莫不是皇上已经禅位给武旦了?”
“先不要说了,你收拾一下,别的都不带,只带你用习惯了的,还有紧要的东西。”武旦并不与李成秀多做解释,只叫她把东西带齐。
听得武旦的话,倒似去度假,并不是要长住下去。
狐疑的,李成秀带着六生他们收拾好东西,第二日便搬去了陶光园中的丽春台。刚刚入住丽春台,李成秀就得到了消息,说是皇帝发了疯,要废武旦的太子之位。李成秀大惊失色,皇帝要废武旦,她们却住进了丽春台,这不是把自己送进虎口么?想着干脆拼命跑回东宫,以现在六率的实力是完全可以与皇帝相抗的,但是想了想又忍不住了,这事儿也太巧了,武旦前脚刚把他们送进了陶光园,后脚皇帝就要废他,并且还闹得沸沸扬扬。
有心找武旦问个明白,可是连着几日都不见武旦的人影。
又过了三日,还是不见武旦回来,李成秀是真的急了。
悄悄地招来大妞,低声与她道:“……若有万一,你便带着小糊涂走,莫要管我。”大妞当然不干,李成秀劝了几回说不通怒极狠狠地甩了大妞一巴掌:“你要不听我的,到时候我先抹子死了!”
“别别别,我听你的还不成吗?”大妞受了李成秀的一通威胁,当即再不敢磨叽了。
宫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李成秀偶尔看到那些原本陶光园的太监看她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对她越发地怠慢不敬了。人本来就是踩高捧低的生物,李成秀本也不生气,但是,有一天李糊涂的一个乳母险些被几个太监弄死。李成秀怒了,命了六生和六生将那几个腌臜玩意儿擒了过来,当着所有宫人的面活活地打死。光天化日之下摘了五条人命,这才把宫里的邪气压住了些。
在那几个太监死的当夜,武旦摸着黑回来了,见了李成秀便紧紧地将她抱住,迭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们竟这样的不是东西。”
将武旦推开,李成秀把武旦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只见他衣袍整齐,精神饱满,除了对自己有些担忧,依旧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李成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越发地疑惑了,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给你说过,要让你过轻省的日子。”武旦双手捧着李成秀的脸,将额头顶着李成秀的,亮晶晶的双眼一瞬不移地盯着李成秀,浅浅地笑着:“就这几天的日子了,你再忍耐一下。”说着眉毛便是一皱,鼻头也是一皱,有些愧疚道:“因为动静可能比较大,我不放心把你们留在东宫,所以才把你们移到陶光园来,哪里晓得做戏做得太真,叫那些腌臜玩意儿气着了你。你等着,我现在便去给你出气。”
话音落下,屋中便生出了一股暴戾之气,李成秀知道武旦是要去大开杀戒了。虽说男人替自己出头是很幸福的事,但是,李成秀还是将武旦拉住了:“算了,我该出的气已经出了。”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大战在前,还是少生是非比较好。”
“不怕。”武旦嘴上虽是这样说,却也抽脚走了回来,拉了李成秀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不过这是后宫之事,我还是不直接插手的好。”说着说着,脸上又露惭色:“说好的要给你安静省心的日子过,看来是要食言了!”
“怎么的?”闻言,李成秀的眉头当即便立了起来,盯着武旦的眼神活像是泼妇捉奸一般。
武旦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伸手刮了一下李成秀因生气撅起来的嘴唇,笑道:“想些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虽说以后就咱们两个人过,可是这后宫之中宫人却还是不能少。这许多人的吃吃喝喝,都归你管,其实你也轻省不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成秀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咧开了嘴角:“他说他以后是跟我两个过呢!”
在大公司之中,各部门的人事升迁,工资绩效都归其部门主管管。若拿皇宫比作一个大公司,现在皇帝就相当于是董事长,武旦是总经理,而李成秀便是负责后宫这一块的主管经理人,或者可以称之为总监。若是武旦这个总经理越过李成秀管后宫,要么代表她在武旦那里失了宠太子妃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空头衔,要么代表她没有能力管不了这偌大的后宫。
为了报答武旦的那个“咱们两个人过”的承诺,李成秀想要做一个“贤内助”,决不能让后宫的事对武旦的大事扯后腿。
☆、第297章:
【】 李成秀有心趁着五个老太监之死的势整饬一下陶光园,却被武旦给拦住了,武旦说:“先不动他们,还不到时候。等到时候了,一并处理。”
李成秀知道武旦必定另有打算,于是便按下了要大显伸手的念头。
如此再过了两日,外头疯传武旦已经被废,说着他和李成秀如何如何地失意落魄被人欺负得多惨,可是李成秀看到的武旦却是越发地神采飞扬,智珠在握。
这一日,武旦让李成秀抱了李糊涂,由大妞、六生和九生护着,悄悄地离开了丽春台。睡着半夜被喊起来的,乌漆摸黑的不让点灯,还好李成秀知道最近或有大事发生晚上也都是合衣而卧,这时候扯过皮斗篷往身上一裹倒也冷不着。悄悄地暗门出了丽春台,一路摸黑往前走。李成秀对洛阳皇宫也不怎么熟悉,所以也不知道武旦这是要带他们往哪里去,只是大概知道他们是在往南。一直走,大概走了小一个时辰才停下,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宫苑里。武旦带了李成秀他们五个人,进了一个小房间,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进了一个密道,又在密道里走了一刻多钟,这才上了台阶出了密道。
“皇,皇上?”出了密道,适应了初一开始的强光,李成秀看清了半躺在前面榻上的人,不由得一声惊呼。
榻上的皇帝被李成秀的声音惊动了,转着眼珠子瞅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又漠然地移过了眼。
“怎么回事?”李成秀低声地问武旦,她感觉皇帝有些不对劲。
“皇后,反了。”武旦也是低声地回答。
“什么?”李成秀大吃一惊:“皇后,反了?”
武旦点点头,看了一眼皇帝,用更低的声音与李成秀说:“昨天夜里亥时,皇后便带着人攻破了龙光门,这会儿正在与玄武门守军大战,玄武门的守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玄武门一破,便陶光园不保了,难怪武旦急匆匆地把他们从丽春台接了出来。
但是很显然,武旦觉得李成秀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又扯了扯嘴角嬉皮笑脸的跟李成秀来了一句:“除了皇后在玄武门闹腾,荥阳公主也带人打到了长乐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