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搭腕脉沉吟半晌,在众人等得都快睡着的时候,钱庸缓缓的睁开眼来,狐疑地看着李成秀:“你这脉相……”
“怎的?”李成秀颇为紧张,心道这老头儿莫不是诊出了这身体已经换过瓤的事实?想到二人以前的亲密,李成秀心头更是七上八下的了。为缓其紧张,亦是为了遮掩她的紧张,李成秀故意问道:“莫不是我没得治了?”
钱庸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想了想问李成秀:“你在发病前可有什么征兆?”
“征兆?没有。”李成秀摇了摇头,说:“我当时正跟大妞她们玩……好像是有点儿征兆,我当时只觉得有些心跳加快,后脑处有一股气在那里突突地乱跳。”
“后脑处?”闻言钱庸连忙扒了李成秀的脑袋看她后脑勺,可是又能看出什么来呢?他那双眼睛又不是ct,更不是核磁共震!能看到的,只有被六生劈那一掌留来的一个大包而已。
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只得又问李成秀:“那在病发的时候呢?你可还有感知?可还记得当时的感受?”
“不是很清楚。”李成秀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说:“我只觉得气血翻涌,胸胁之处胀得无比厉害!”
“那便是了。”钱庸拈着胡须缓缓地笑道:“或许你将因祸得福。”
“哦?”李成秀惊讶地看着钱庸,且惊又喜:“师兄的意思是我这一次发病还发好了?是能让我的尽毁的武功尽数恢复吗?”
“你且莫高兴得太早。”钱庸说:“伤病这事千变万化,就算是最简单的寒症亦没有人敢拍胸脯打保票。……,我且先与你调理一些时日吧!”一顿,很正经地看着李成秀,很正经地与她说了一句:“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不许再调皮!”
“我调什么皮?”李成秀奇怪道。
“不许跟我闹,让我给你好好地治。”钱庸怒道。
原来是说这件事,李成秀理亏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微微有些脸红,虽然那些糗事都是原主干的,可是现在她是李成秀,并且她也继承了她的记忆。
听得李成秀会乖乖地接受治疗,钱庸颇为意外,也颇为欣慰:“到底是长大了。”正高兴着呢,却突然又将脸拉了下来,朝李成秀不快地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跟为兄说?若是当时让我给你治,你一身武旦又岂会凭白丢掉?”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并且理由还这么低档次!
李成秀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也好意思说!倒是想找您呢,可也要找得到你啊!我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人事不知,我爹派人四处找你这位大神医来救我的小命儿,却是上天入地的遍寻你不得,我爹差点没给急气!你当时在哪里呢?”
听了李成秀的话钱庸的脸变得通红,讷讷道:“我,我在西蜀剑门竹海闭关呢!”
西蜀,这家伙倒跑得远!
“哼!”李成秀狠狠地剜了钱庸一眼,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说闹一阵,然后言归正传,钱庸说:“今天来不及了,我先给你施一回针,等明天我把药配齐了再与你汤浴,到时候外泡,内腹,再加以针炙,三管齐下,定能将你的病彻底治好!”
“那小妹现在就先谢过师兄了。”李成秀含首谢道。
“自家兄妹说那些!”钱庸嫌弃地别过了头。
武旦从崇文馆回来,正赶上了钱庸给李成秀施完针的那一刻,于是便召了钱庸问情况,钱庸将他诊得的结果和计划,还有医治方案,乃至可能达到的效果给武旦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第139章:
武旦听了颇为欣喜,连连点着头喜不自胜地道:“那就好,她没事就好。”顿了顿,又说:“回头皇上可能召你问话,你要如实以报,只是太子妃可能恢复武功的话不要提及。”
钱庸一怔,随即含首答道:“是。”
“本宫也是为了太子妃好。”武旦解释说。
“是。”钱庸还是那副恭敬又顺从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相信武旦的话没有。
果不其然,钱庸刚出了锦华殿就被两仪殿的管事太监冯英请去了两仪殿,皇帝果然是要问李成秀的病情。思量再三,钱庸还是决定按照武旦的意思,隐去了李成长有的武功可能恢复的情况。虽是如此,皇帝陛下听后亦是龙颜大悦,命钱庸竭力为李成秀医治,并且叮嘱他有什么所缺太医署全力使配合。
“这下您总可以用饭了吧?”钱庸刚从殿中退出来,殿内东侧的屏风后面青影一闪,皇后从后面走了出来,朝皇帝悠然笑问。
皇帝哈哈笑答:“用,这就用。”
亲昵地睨了皇帝一眼,皇后吩咐人去端饭菜来,然后回身走到御案前,一边为皇帝整理案上的书卷,一边嗔道:“看把你给急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是您的亲女儿呢!也不对,就是亲儿女又有哪一个让你这样挂心过?记得上回上谷病了,天奇写信回来报于你,你就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别给我提上谷。”皇帝听得上谷二字就皱起了眉头,嫌恶地道:“她若是有成秀一分好,朕又岂会将她赶到上谷去?”
“好,不提上谷。那就说老二吧,去年也是大病一场,你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着岑文林去看看。”皇后又说:“还有信阳,上阳哪年不病个一两回的,也从未见过你这般着急过啊!”
“真的吗?”听得皇后举了的例子,皇帝一怔,竟眨着龙目认真的想了一下,随即笑了:“也是奇了啊,朕一见成秀那孩子就觉得亲切,着实喜欢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后说:“那是您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那么大胆的小辈,她在你面前那般看似无拘束的样子你看着觉得新鲜。”
“是吗?”皇帝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再次失笑:“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
白了一眼皇帝,皇后没好气地说:“若是皇子和公主们知道了太子妃是这样博了你的喜欢,指不定要闹出多少热闹出来呢!”
本是一句玩笑,却是又勾得皇帝生了烦闷。皇帝哼道:“可别再出热闹了,现在已经就够热闹了。”一顿,他又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朕倒宁肯他们跟朕明着闹,莫要表面孝顺乖觉地做着样子,私底下却尽搞阴谋诡计……”
背着皇帝收捡书案下散落之物的皇后闻言撇了撇嘴,暗骂了皇帝一声“那是你活该。”当即便觉得心中一阵舒畅痛快,可骂过之后又抵不过对皇帝的感情来。净了手,跪坐于皇帝的身后,为他一边揉着太阳穴,皇后一边劝他:“皇位传承自古便是如此,鲜有无波无痕便顺利交替的。纵观史书,越是王朝强盛之时,皇位之争尤其激烈,反观那些没有争斗的,皆是处于皇室衰微之时。”
“像你这样说,朕倒还要欢喜才对了?”皇帝听了皇后的话苦笑着摇头。
皇后心说“你该不该欢喜我不知道,倒是我是该欢喜的。”却是知道,这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些心疼他的。
这个话题真是伤神,且又伤心,还会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实在不是什么好话题,皇后决定换个话题。
“现在太子妃病了,春宴的事可怎么办?”皇后一筹莫展地道。
“怎么了?”皇帝问。
“虽说只是一个小宴,可也该有个主事的人。去年后宫开销实在太大,臣妾今年打算在后宫推行撙节支出之事宜,亦不能分不了太多的心思。可这次春宴又是专为东宫而举,总也不好找别人。”皇后簇眉说道。
“撙节支出?”皇帝微微点头:“皇后有心了,不过春宴的事你还是要多费一些心的。”
“这是自然。”皇后说:“不过臣妾的精力到底有限……不如让杨氏代太子妃行事?”
“杨氏?”皇帝眉毛一挑,问道:“就是那个良娣?”
“是。”皇后说:“就是那个杨良娣,给老六生了一个女儿。”
“怎的是她?”皇帝奇怪道。
皇后解释说:“臣妾是这么想的,一来老六的内务一向都是她在处理;二来她是菩萨奴的生母,总该要抬举她点的;三来么,既是为新立东宫而办的春宴,东宫那边总得出个人才对。按说该两个侧妃的,只是两个侧妃……听说老六对他们淡淡的……再说,毕竟是侧妃,这又是老六被立太子以来第一次设家宴,总不好让个侧妃压正妃一头。”
“你想得周到。”皇帝点头赞道,说着却是话锋一转,又言:“只是咱们不好去抬举杨氏。”
“也是。”皇后点点头,笑着说:“是臣妾想得不周,老六后院现在又不是没有女主人,该如何该他后院主事人操心才对。……臣妾这么一掺合,倒是自找麻烦,不知道的人还道臣妾扶植杨氏,在东宫后院搅风搅雨呢!”
“那倒不至于。”皇帝摆了摆手,沉吟半晌,然后却突然话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老七也十五了,你可给他看好了媳妇人选?”
“皇上怎么想起问起老七的婚事了?”皇后的眼光闪了闪,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就算是要问,你也不该问臣妾啊!老七的婚事该萧贤妃做主的。臣妾越殂代疱不好吧?臣妾那表妹,萧贤妃还不跟臣妾急眼?”
“萧贤妃能说什么?你是皇后,是朕的嫡妻,是老七的嫡母,他的婚事你如何做不得主?”皇帝呵呵笑道。
“话虽是那样说,可到底有萧贤妃在,还是该听听她的意见。”皇后真诚地说道。
☆、第140章:
皇帝反手抓了皇后的手,托着她让她绕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抚着皇后的手笑着说道:“你还是这么小心谨慎。”又道:“既是你要避这个嫌,那么朕就做这个主了。”皇后呵呵地笑了两声,没有作答。皇帝奇怪道:“你怎么不问朕选中了哪家的姑娘?”
皇后只好问:“哪家的?”
皇帝言道:“你大哥的幺女不是还没有出嫁么?就是与淮阳侯家小五订亲的那个,现在有着落了吗?”
“陛下,您说的是青鸾?”皇帝大吃一惊,呼道:“陛下打算把青鸾指给老七?”
“正是,不行吗?”皇帝笑问。
皇后简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盯着皇帝,惊呼道:“陛下可知青鸾今年已经十八了?”
当然,她主要想说的不是这个。
皇帝淡淡地笑着说:“她十八,老七十五,不正好吗?女大三抱金砖,民间古来就有这样的说法。”
“可是……”皇后结结巴巴地道:“可是陛下,青鸾十八了还云英未嫁,陛下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才是皇后真正想问的。
“朕,当然知道。”皇帝悠悠地笑答。
“陛下,您知道还……”皇后瞪大着凤目,复杂地看着皇帝。
“朕真的知道。”皇帝如数家珍地道:“那丫头与秦家小五是指腹为婚,三岁时与秦家小五一起玩耍时,两个人双双掉进荷塘里,被救上来后她活了,秦小五却死了。后来在她八岁的时候又与开远伯罗家二房的老三订了亲,当年罗老三爬树又给摔死了。”
“后来又和宛陵张家订了亲,张家的儿子与人打猎的时候被人当老虎射死了……”皇后接过皇帝的话说,她盯着皇帝问:“青鸾连订了四家亲,四家的儿子都死于非命,皇上,恕臣妾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把她许给老七?说一句犯忌的话,您难道就不怕老七也赴了那些小子的后尘?”
“胡说!”皇帝轻斥道:“那些命理之说岂可信焉?就算是有其事,那也是那些人福薄载不住青鸾的金贵命格。”又说,“若是皇后因这个心存疑虑,那就真的不必了。不瞒你,朕已经找过一衍道人,把青鸾丫头和老七的生辰八字给他算过了,大善,乃天作之合,极配的命格!”
竟是早就算过了!想来皇帝今天提这茬也就不是什么突发其想了。
不过皇后还是做出副吃惊,又不知内情的样子,皱眉迟疑道:“可是臣妾总觉得不妥……就算是一衍道人算得是极相配的命格,可是,青鸾丫头的名声在那里,臣妾就怕萧贤妃会有想法。”
“这才是你真正担心的吧?”皇帝笑看着皇后。
“难道臣妾不该有这一层的顾虑吗?”皇后反问道。
“该。”皇帝拉了皇后的手,亲昵地拍着,说:“不过你大可以放心,萧贤妃绝不会因此而怪你的。不仅不会胡思乱想怪你,她还会感激你呢!”
“这倒是奇了,臣妾给她塞了那么个名声的儿媳妇,她不恨我,还要谢我?”皇后故意嗔道。
皇帝哈哈一笑,拍着皇后的手道:“她怪你什么?这本就是她提出来的,她有什么好怪你的?”
“哦?”皇后的眉毛一扬,眼泪流转,然后便笑了:“既是这样,那臣妾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的。”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帝又将话题拉到了李成秀生病的事上来,言道:“那钱庸说太子妃的病情并无大碍,他既敢将话说得那么满,想来是有把握的。再说,她之前不是已经有了安排吗?事情听说进展得还颇顺利,便就先这样吧,按照她事先安排的行事,必不再做更改了。还是用那些人,不过是派一个身份得当的去协调一下,跑个腿儿。”沉吟片刻,又道:“不如就让青鸾那丫头来吧,也叫她们妯娌间先熟悉一下。”
竟是一副不可置噱的语气,皇后气结,却也只能一滞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饭菜也端来了,皇后连忙催着皇帝用饭,等侍候完皇帝用餐然后就回了观云殿。
刚到桃林边上,就有宫人迎了上来,禀道:“皇后娘娘,萧贤妃来了。”
皇后闻言一笑,心道这萧贤妃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驻足回首,只见眼前一片烟霞,轻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皇后凝神微抬她那高傲的头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香,然后再缓缓地吐出,呼出了浊气,留住了花的沁人心脾的芬芳。
“今天天气可真好,连花儿也比别的时候开得更好。”皇后微眯着双眼,沉醉地吸着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