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帝微怔,品了品笑道:“这样倒也很好!”
高老夫子捋须点头说:“后面那一句倒还罢了,倒是那‘枝’和‘秀’两个字用得极妙。”
“正是。”皇帝说:“要朕看来,将他们两个改的合在一起,倒才是最好的呢,那‘姹紫嫣红’四个字,委实闹腾了些。”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高老夫子念了念,点头笑道:“果然是极妙。”
当即又是一片赞贺声四起,大呼皇帝陛下皇帝当得好,连诗也作得好,就算是不当皇帝也必将是一代文豪云云。皇帝听了很是高兴,与众人欢乐地聊起诗词歌赋来,一时间意忘了要李成秀作诗的事情来,说说笑笑着合招呼大家到了别处去赏景。
李成秀和武旦走在人群最后,李成秀突然想起一见面时皇帝问她那句话,问武旦是怎么回事。武旦无语道:“还不是替你擦屁股!”
“臭流氓!”李成秀低骂。
“你想哪里去了?”武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在芳林苑父皇就问起你,我遍寻你不着,只好找借口说你身体微恙,回玲珑阁歇息去了。”
“原来是这样。”李成秀了然。
走着走着,李成秀突然发现眼前没了桃花,抬头一眼,竟是到了码头,皇帝与其他人已经坐船离开了,码头上停了一艘小船在等她和武旦。
登了船,到了对岸,于南曜楼前上岸。
上了台阶,一股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众人皆是神色凝重,就连皇帝也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出事了?”李成秀和武旦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武旦走上前,悄声问冯英:“冯公公出了什么事?”
紧英回答:“说是园子里闯入了可疑人,惊着了皇后娘娘。”
武旦当即紧张,问:“皇后娘娘被伤着了?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皇后娘娘倒是没有被伤着,只是受了些惊吓。”冯英说。
听得这话武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皇后没事就好,若是她有什么事,皇城内外必将掀起一个超级大风暴。
有一个武将行色匆匆地走来,于皇帝面前七八步距离单膝跪下。一照面皇帝就将那武将骂了个狗血淋头,武将原本是单膝跪地,皇帝骂着骂着他就成了双膝跪地,最后整个人都缩在了地上。
一个九尺九男儿,长得又是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叫皇帝给骂得像一只受惊的小京巴似的缩在地上……委实很有喜感。
突然听到武将这样说:“据当时在场的人说的,臣大胆猜测,那女飞贼先是探知皇后娘娘要游涸水畔,于是事先便藏身于涸水畔的那棵大桃树上,伺机向皇后娘娘行刺。不想却让王家霓丫头给发现了,见失了先机,她便跑了。”
这下子李成秀可笑不出来了,她怎么觉得这位武将嘴里的女飞贼就是她呢?
接着又听得武将说:“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那人像是,像是……”
“像谁?”皇帝气得顿足。
“像是太子妃。”武将闭眼说道。
“什么?”皇帝大惊,众人也是大惊,都一副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成秀。
李成秀被看得心头一跳,脱口道:“凭什么说是我啊?”
武将说:“那女飞贼从树上掉落的时,有许多人看到。臣问过他们,有好几个人说,像是太子妃您。”
☆、第170章:
女飞贼从树上掉下来了?
还被人看到,认出了是太子妃?
呃,那就能肯定了,他们所说的那个女飞贼铁定就是她李成秀了。
李成秀好生无语,她不过是爬了个树,嫌摔下来的姿式太丑,不想丢人而已,怎么就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不过是个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
李成秀刚想要站出来,却被武旦抓住了手,转头看向他,只见他向她摇了摇头。
不明白武旦为什么会阻止自己,但李成秀还是选择了信任他。
“不可能!”武旦跨步上前,愤然道:“程将军你刚才也说了,事发时是在申时前,那本宫可以告诉你,申时前太子妃和本宫一直都在玲珑阁,她不可能出现在涸水泮!”
“这……”听武旦这样说,那位程将军顿时尴尬,头冒冷汗道:“臣,只是说在场的人说那飞贼像太子妃。”
“自是不可能是太子妃。”皇帝一摆手,说道:“太子妃微恙,早早地便回了玲珑阁休息,还是皇后记挂她不放心,专门让太子回去陪她的。”
“是。”程将军应道。
皇帝又将程将军训了一阵,勒令他要加强巡查,增加巡逻防守,务必要保证一会儿大宴的安全和顺利,程将军当然是要说“定不辱使命,若有差池提头来见”等话。又叮嘱警告了程将军几句,皇帝放了他离去。
出了这么一件事,大家也没了游玩的兴致,恰时日已偏西,也快要到开宴的时候了,于是大家便一起进了南曜楼,不再它去。
安顿了众人,皇帝叫了李成秀和武旦一起去看皇后。皇后脸色看上去还好,精神也不错,说话逻辑也没有问题,似乎“女飞贼”事件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皇帝这才放心了些,李成秀和武旦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出了这种事,为何拦着他们不向朕禀报?”皇帝拉了皇后的手,嗔怪道。
“我又没有什么事。”皇帝满满的贤良淑德,回握皇帝的手,神情温柔地看着他:“你整日忙,难得的有半天闲。”
“你啊,总是这样。”皇帝心疼得不行。
两老不羞的,动不动就当众秀恩爱!好讨厌!
李成秀莫明地觉得脸红,不着痕迹地离武旦远了些。
帝后两个人甜言蜜语了许久方才够,皇后这才似看到李成秀和武旦,想了想说道:“虽说看样子问题不大,不过,皇上,为了安全着想,大宴后还是回宫吧?今天晚上就不留宿芙蓉园了。”
“好,就依你。”皇帝想也没有想便应了。
又和皇后说了几句闲话,冯英来报,说是要开宴了,请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过南曜楼去。
一行人又去了南曜楼,过了一会儿大宴就开始,等外面人都坐定后四人才姗姗而来。
不过是小小的“飞贼事件”,自是不会对大宴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宴会依旧热闹,精彩,大气磅礴,好一派盛世太平,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今天上午他们都做了什么。
火锅被端上了桌,更是为宴会增添了几分热烈。
李成秀陪坐于皇后身侧,左右看了看发现今天人来得很齐,除了被贬的,不在京的几位皇子和公主,所有王室成员都来了,皇帝的后宫……独萧贤没有来。
“秦娘娘,今天萧贤妃娘娘怎么没有来?”李成秀小声地问秦惠妃。
“太子妃还不知道呢?”秦惠妃颇为惊讶,掩嘴小声地与李成秀说:“萧贤妃戴发修行了。”
“修行?”李成秀一怔,奇怪道:“好好的修什么行?出了什么事?”
“哪有出什么事啊,说是做了一个什么梦,说不见人就不见了,整日把自己关宫里头,穿了道袍,挽了道髻,早诵经文,晚焚香,任谁都劝不住。”秦惠妃说。
“就没有一个交待?”李成秀问。
“交待倒是有。”秦惠妃言道:“说是为先人祈福。”
李成秀感觉有些懵,不由得想到前世她有一个同学的妈妈,她每次和同学的爸爸吵了架就会嚷着出家,有几次还真跑到寺庙上去住了,把她那同学给伤心得整天哭。
“那七皇子怎么办?”李成秀有些同情七皇子。
秦惠妃却是笑得没心没肺,说:“老七又有什么怎么办?人家现在不是有王家吗?”
王家?
李成秀心头一惊,感觉秦惠妃话里有话,朝秦惠妃看去,只见她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慢慢地转过了目光,投向了舞台中央,简直意味深长。
可以肯定了,秦惠妃的这番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她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秦惠妃没有子女,下代继承人争夺似乎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要说完全没有关系也不是。
秦惠妃没有子女,可同样没有生母的皇子、皇女也不少啊!
若是秦惠妃扶了哪个皇子、皇女上位,那么上位者必会以她为尊,虽不一定会有太后之名,但一定会有太后之实……
李成秀不由得猜测,这是秦惠妃要站队东宫的信号?
还是,这是秦惠妃让武旦选择她的一个小提示?
难道,武旦和七皇子相争之势已经形成了吗?
要达到这样的势态,必须要达到的先决条件是,皇后已经选择了七皇子!
皇后可能选择七皇子吗?
李成秀摇头,不,皇后不可能选择七皇子,七皇子有萧贤妃为生母,皇后又与她几来不和,皇后不可能为她做嫁衣裳!
是因为戴发修行,所以皇后才改变想法的吗?
不,皇后不会。
戴发修行,呵呵,武则天还是在感叶寺剃光了头,当了三年尼姑呢!不照样回到了皇宫,当了皇妃,当了皇后,当了太后,乃至当了皇帝?曾经与她相斗人,最终都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萧贤妃,她那性子可是一点儿也不“贤”的,皇后与她相斗了这么多年,一直死死地压着她,若是她有一天大权在握,怎么会放过皇后?
皇后,应该清楚这一点的。
所以,皇后决不会选择七皇子!
☆、第171章:
宴罢,车驾起程回宫。
坐在马车里,李成秀将秦惠妃宴上的话说给了武旦,武旦听罢说:“这倒是与钱太医说的相符了。你分析得没错,皇后是不会选择老七的。——不过就算她选择了老七,我也不选!”
“为何?”李成秀表示不理解,她觉得:“找一些利益共同的联合起来,也未必不是好事,彼此助益到底胜算要大一些。”
武旦摇了摇头,说:“以我目前的根基和实力,找了助益人也是臣强主弱,利益相同,互相助益的形势不过是暂时而已,迟早会酿成大祸。”说罢一声冷笑,“找靠山,抱粗大腿,那是弱者的行为,我也不屑做那些事。”顿了顿,又说:“若是秦惠妃只是想为后半生谋个安逸,那还好,若是不然,必是所图非小。我可没有兴趣做当一个傀儡!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成秀哼了哼,什么玉碎,什么瓦全,去他妈的蛋,人活着才是最重要,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五德?
不过,现在不必要跟武旦争这些。
想了想,李成秀说道:“关键在于,你这个太子之位坐不坐得稳,其实与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关系,最主要的还是看皇上的意愿。”
这种话李成秀以前就给武旦讲过,武旦也是认可的,今天同样的认可:“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们不必冒险去拉拢别人,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可以了。”
李成秀点了点头,说:“正是,所以我们有事瞒谁也不能瞒皇上,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说开了就好,掩示,不承认反倒让人觉得有问题。”
“你是说下午‘女飞贼’的事?”武旦问。
“是啊。”李成秀坦然承认,说:“你当时就不该拦着我。”
“不拦着你你能做什么?”武旦反问:“让你去跟他们说其实那个‘女飞贼’是你?还是让你解释,其实你只是在树上睡觉,并没有想要行刺皇后?”
“事实本来就是那样的啊!”李成秀说。
“可是谁能相信你的话?更重要的,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你的话?”武旦接连问道。
李成秀被武旦问得哑口无言,是啊,听那个程将军所说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是,事情一开始就被定性为“行刺皇后”,难道真是无心的?
这时候,武旦又说道:“再说了,那个时候我正陪着你在玲珑阁呢!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是了,在“女飞贼”事件发生前,武旦就已经奉皇后之命,回到了玲珑阁陪伴身体微恙休息的李成秀。
所以说,说谎真是很要不得的事情!真的是说一句谎话,就要一百句,甚至不只一百句谎言来圆它!真的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千万不要说话!
武旦又叹道:“你那个时候站出去,只会有两个结果:一,坐实了你有行刺皇后之意;二,说明了你和那女飞贼有关,甚至等于跟人说那个行刺皇后的女飞贼是你指使的。就算是父皇相信了你,传言也绝对会向你我不利的方向发展。”
“可是,不澄清传言于我们也是不利啊!”李成秀说。
“传就传吧。”武旦微微一笑,讥诮道:“他们没有证据,传得再多也只是传言,是诬蔑,甚至是诽谤。”
“那,这事儿最后会怎么样?”李成秀表示有些担忧。
武旦一笑:“能怎么样?不了了之呗。”
“不会对我们不利?”李成秀问。
“再坏也不坏不到你下午站出去主动承认。”武旦说。
什么话!李成秀不满的白了武旦一眼,好似她是一个傻子似的。
不过,既是能够了,那也是好的。
“但愿如此吧。”李成秀长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该瞒皇上。”
“所以我说你不该那个时候站出去啊!”武旦笑着道。
“什么意思?”李成秀让武旦给弄懵了,使劲地眨着眼睛望着武旦,表示她真的很不明白。
看着李成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就那么巴巴地望着自己,武旦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禁兴早手抚了抚李成秀额前的碎发,用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声音问李成秀:“你及笄的时候,想要我送你一个什么礼?”
“那可得好好地想……”李成秀一怔,随即恼道:“怎么说到及笄礼上了?咱们在说‘女飞贼’的事呢!”气恼地推了武旦一把,“我是真的觉得不该瞒皇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我的意思也是不瞒啊!”武旦失笑道:“我看一下,如果可以明天我找个机会跟父皇上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又变得黯然了,叹道:“但愿父皇能够相信我们。”
“不管皇上相不相信我们,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李成秀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