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六十页——不止是颗菜
时间:2017-12-10 15:51:45

  林软不看他,转身走之前,她终于问了一句:“周漾,你…已经好了吗?”
  周漾先是安静,后又“嗯”了一声,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林软也不再问:“那我先回寝室了,洗完澡还要去自习室看书。”
  周漾倚在门边应声:“好。”
  林软进了教室,周漾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回头看教室门口的一片空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
  很晚很晚的时候,林软收到了一条周漾发来的短信,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对不起,以后我会告诉你的。晚安。”
  林软将手机压在枕头下面,没有回信。
  来回辗转,又拿出手机,回了“晚安”两个字。
  算了算了。
  她知道,自己对周漾,永远也硬不起心肠。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对自己被周漾排出在秘密之外这件事感到很受伤,觉得周漾根本没把自己当做朋友,她都不敢奢求更多,只希望当他的朋友,在他受伤的时候能在一旁安慰。
  就连这样,也要被剔除在外。
  后来她想,等周漾自己恢复了,愿意主动说了,她也不要理周漾了。
  可事实是,周漾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就愿意无条件无原则的接受。
  他愿意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甚至这辈子不说也都算了,只要他身体还健康,也不再颓唐,还愿意和她说话,那就当这克制又压抑的107天不存在好了。
 
 
 
 
  第52章 PAGE 52
 
  林软心里装着事, 睡不着, 第二天起得很早。
  灰蒙多日的天空难得放晴,湛蓝剔透, 像沁凉的薄荷糖, 云雾是糖里分布不均的纹理。
  有人比她更早的到了教室,倚在窗边背书。
  林软不想打扰, 放轻落座的动作。
  她的打算是写完昨天剩下的数学题, 再到教室外面背英语作文模板,可手伸至抽屉里摸书,最先触及的却是纸袋边缘。
  她一顿, 下意识低头去看。
  纸袋里是一顶粉色的帽子,很少女的烟粉色, 指尖触及, 也是柔柔软软。
  很自然地,她就想起了昨夜里周漾说的礼物。
  事实上,今天起床, 她还在想昨天与周漾的碰面到底是真是假,那些是不是自己魔怔后臆想出来的场景。
  日子过久了好像总有点浑噩,梦境与现实交错,在清晨醒来的混沌间难以辨别。
  指腹在帽子上来回摩挲, 绒毛被她顺往一边,很快又随着指节乖顺的倒向另一边。
  林软看了眼教室门口,又看了眼在窗边背书的同学,将手机立在酸奶前, 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帽子,左右来回照了照。
  帽子很适合她,大小颜色都刚刚好。
  林软掖好边角,想拍照,又碍于怕被老师撞见的尴尬选择放弃。
  趁着没人,林软给周漾发了一条微信,短短一句话来回删改,最终发送出去的版本是:“谢谢你的帽子,我很喜欢。”
  发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客气,于是补了张笑眯眼的樱桃小丸子表情包。
  周漾没回信,中午却来了一楼,找她一起吃饭。
  十二月底到一月初是各大高校保送生考试进行的集中时间段,拿了奖的竞赛生都在估算自己的实力,挑选一所稳妥的学校,
  周漾却无需参加,帝都大学一纸合约,他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某种意义上就已经与高中作别。
  他呆在学校一般就是帮老师做事,改作业改试卷又或是跑腿。
  上课时他就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看的倒也不是杂书,都是大学课程里要用到的课本。
  老师没对他做什么要求,不来上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一个大前提:不能影响同学。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他没上,在办公室里和老师研究试题,快下课时他提前离开,在五班外面等候林软下课。
  五班同学陆陆续续往外走,见到他少不得都要瞥上两眼。有认识他的,也要和他说上一两句话,或是恭喜,又或是揶揄。
  周漾对拿了金牌一事至始至终都没表现出热烈的欢欣,别人恭喜,他的态度也一直淡淡。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拿奖理所当然,还是因为对竞赛不那么在意。
  林软见到他愣怔了下,倒没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往外走。
  高三生聊天的话题总脱离不了成绩、考试。两人彼此小心翼翼地试探几个来回,好像是在确认能不能回到从前的状态。
  事实上,状态确实是在慢慢恢复。
  两人有空就一起吃饭,有时候林软复习,周漾坐在她对面看书,偶尔还能帮她解答解答数学问题。
  只是林软不再敢和周漾开玩笑。
  有两次玩笑说出口,周漾只是微微一顿,还未说话,她就生怕触及到周漾敏感的神经,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气氛很快就冷却下来。
  一次两次,林软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好像自己已经变得比他更为敏感。可她也是真真实实的害怕碰触某些未知的禁忌,所以此后选择字斟句酌。
  渐渐的,话也少了许多。
  通常话题由周漾牵起,她再顺着往下聊,时间长了,两人都会觉得有些累。
  不过高三见面的时间本就不多,林软要备战高考,周漾也并不是无事一身轻松。
  ***
  高三上学期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落下了帷幕。
  学校放一周的寒假,让高三生回家过春节。可时间宝贵,很多同学根本就不愿意回家。
  林软也早就想好,只有除夕夜回家吃团圆饭,其余时间,还是留在学校复习好了。
  这个冬天,林软总是戴着周漾送的烟粉色帽子。
  室友觉得可爱,想借过去试戴,她不肯,宝贝得很。
  可那天她去公共自习室复习,回寝室时却见一个室友戴着她的帽子在屋子里晃荡。
  室友的手里还拿着一包辣条,咬一根,零碎的辣椒末就在飞舞。
  林软从来没那么生气过,一点也不留情面地让人把帽子还给她。
  室友觉得她大惊小怪,想用那只捏过辣条油腻包装的手去取帽子。
  林软忍不住,上前直接将帽子扯了下来。
  “你干嘛啊林软!”室友生气了。
  可林软神情冷冷:“不问自取视为偷,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女生脸涨得通红,明明是理亏的一方,在呐呐了两声之后,却又莫名地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不过就是好奇戴一下而已,又不是不还给你,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其他在寝的室友也觉得场面有点尴尬,纷纷劝和,说这只是一点小事,还是不要计较了。
  林软却没有如她们意想中那般息事宁人,而是再次出言,嗓音柔软又生冷:“我之前就说过,这顶帽子我谁也不借。对不起,我就是这么小气,请你以后不要再碰我的东西。高三没多长时间了,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完剩下的日子。”
  这位室友平日里就喜欢不打招呼,随便用别人东西。纸巾牙膏沐浴液,甚至看林软买了很贵的咖啡,自己就不再买,习惯性去蹭林软的。
  其他东西林软都可以不在乎,她也不是喜欢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底线。
  在室友眼里就是一顶被小题大做的帽子,在林软这里不是。
  更难听的话林软没有说出口,她拿回帽子,默默开始查百度,兔毛上的辣条油污也不知道洗不洗得干净,等待网页缓冲的时间里,她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撇掉了星点辣椒粉末。
  ***
  周漾约了她晚上喝粥。
  外面冷,林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下楼。
  周漾见她,却是先瞥了眼她的脑袋,问:“怎么没戴帽子?”
  林软闷声不吭,走出寝室区域,她才开口道:“室友没经过我同意戴了下,把它弄脏了。”
  沉默片刻,她补了句:“我跟她吵了一架。”
  听到后半句,周漾挑眉。
  林软原原本本把自己说的话又给周漾复述一遍,末了问:“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洗帽子的时候林软就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冷静一下,找更适合的处理方法?是不是没有必要把寝室关系一下子弄得这么紧张?
  人情世故里,大家都不喜欢把厌恶的情绪表露得过分明显,总想着客气又礼貌的相处。
  有些事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能大肆张扬,因为你张扬了别人会觉得你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不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
  可做完这件事,她并没有感到太多与后悔有关的情绪。
  周漾的回答也不假思索:“没有啊,你没做错。忍气吞声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事实上因为这件事得罪一个室友,顶多也就是你们住在一间屋子里,把彼此当空气。她也没有给你穿小鞋的权利,你怕什么?”
  林软听了,迟钝地点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豁然开朗。
  并不是这些道理她不懂,只是由周漾说出来,突然就觉得心里多了些许安慰。
  其实内心深处,她并没有觉得这件事哪里做错,说出来寻求的,也不过是周漾的一句认同。
  进了粥店,周漾在菜单上勾选了自己要喝的粥,还有两碟凉菜。
  菜单递给林软,林软也没多看,在蛋奶粥后划了小勾。
  周漾见她划勾的位置,脱口而出问:“你怎么一个粥从高一喝到高三都不变的?”
  林软一顿,若无其事回了句:“以后也不会变的。”
  周漾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是不是语文里常用的双关,林软已经将菜单转交给路过的店员。话题在三两句买单付款的你来我往间被忽略。
  凉菜上得很快,一碟素捆鸡,一碟贡菜。
  高一时周漾喜欢点豆笋和海带,后来喜欢点擂辣椒皮蛋和蕨根粉,现在又变成了素捆鸡和贡菜。
  和林软不一样,周漾一直是喜欢尝试新鲜东西的。
  运动品牌的新款球鞋总是穿那么一两个月就被冷藏,书包、钱包、手表,在高中这三年里也换了很多次。
  他并不念旧,能被他留下来的东西,比如西柚味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大概是不那么重要的存在,慢慢就演变成了细枝末节的习惯。
  林软愣愣跑神,周漾已经摩擦好木屑,将筷子递了过来。
  摩擦筷子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林软记不清晰了,只是发现两人间还有一些不会被新事物取代的习惯,又让她心里的空荡被填充了一点。
  蛋奶粥上来的时候,林软舀了口,准备吹冷。
  周漾却突然问:“你有没有想好要报哪里的大学?”
  勺子停在了半空中,慢慢的又被放下。
  她垂着眼,逆时针轻晃瓷勺,心里在想:周漾问这个问题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印象中,关于她选择大学的话题,这是第一次被提起。而且,周漾问的是,哪里的大学,而不是哪一所大学。
  “还没想好吗?”
  林软点了点头,又摇头,她说:“只要不是偏远地区不包邮……我都能接受。”
  周漾似乎被她看似认真的幽默逗笑,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帝都?”
  “我不喜欢帝都。”林软答得不假思索,“太大了。”
  周漾的表情有些凝滞,笑意也在慢慢收减。
  林软想了想:“星城挺好的,我喜欢星城。”
  低落的情绪似是回温,周漾仔细回想:“坐高铁的话星城到帝都就半个小时,你想去哪所大学,星城师大?星城师大到帝都大学很近,我之前在那边参加过一场模拟赛,那边去帝都大学搭公交也就一个半小时。”
  听周漾这么说,林软停下转勺的动作,喝了两勺已经温热的蛋奶粥。
  半晌,她才开口:“那我努努力,考星城师大吧。”
 
  第53章 PAGE 53
 
  努力这个词有时候很具象, 有时候又很抽象。
  高三教室里, 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努力,书本习题试卷将桌子堆成了小山堆, 有时没有合理摆放成金字塔型, 小山堆时刻都面临塌方的危险。
  邻桌的山堆塌了方,书本散落一地, 而林软一动未动, 只盯着这次月考的英语试卷。
  鲜红的98连笔写在卷面上,字迹潦草,林软加减几遍, 才确认是98,不是95或78.
  尽管如此, 也并不值得欣喜, 因为英语总分是150,98不过勉强及了个格,放到高考考场上, 是要拖几十操场后腿的存在。
  检查完一遍试卷,林软心情更为颓丧,因为被扣分项都扣得那么的无可指摘,她没有失误, 就是非常真实的,不会做。
  林软的口语其实还好,但高考不考口语。勉强能算得上优势的东西派不上用场,在这一科上, 她就彻底成为了一条任人翻面的咸鱼。
  作文里她还在用着小学生用的低级句式,I want…I like…I think…偶尔蹦出一句not only…but also还要思考半晌。
  完形填空里那些强行背下来的单词都似曾相识,可联想中文意思她却发现,好像都一样啊,那到底选哪个。
  每次看到英语成绩她都羞于说出自己在外国语中学念了三年初中。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英语补习班也让她深深怀疑自己交了一次又一次的智商税。
  她还不够努力吗?
  林软自己给自己抛了一个问题,却找不到答案。
  试卷被压在书本里,她脱下厚厚的外套,一路跑向操场。
  夜风寂静,探照灯下的尘埃被光线照成一束一束,成为独立又静止的存在。
  还在正月,学校挂了灯笼,一教二教漆黑,三教却像是千与千寻里的汤屋,远远的,在黑夜中明亮。
  林软环绕操场慢跑,脑海中一时回想过去,一时又在展望未来,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是英语试卷上鲜红的98。
  突然就觉得,说出努努力考星城师大的自己显得特别可笑。
  星城师大好歹也是个211,随随便便超一本线几十分,现在的她,离那里还很遥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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