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玖拾陆
时间:2017-12-11 16: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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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作者:玖拾陆
 
文案:  
       谢筝死了。
  一场大火,四条人命。
  衙门盖棺定论,镇江知府之女谢筝不满婚约,与情郎殉情,亦害死了父母。
  可谢筝还活着。
  孤身入京,隐姓埋名,只为寻求真相。老天有眼!终于让她发现奸人的端倪!
  只是……
  偷摸盗抢陆毓衍,欺上瞒下陆毓衍,杀人放火陆毓衍。
  未婚夫自带背锅侠属性,谢筝表示,人在做天在看,谁叫你玩儿我来着。
  夫君,你不觉得你脸有点黑?
 
作者自定义标签:种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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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入京
 
    七月过半,盛夏酷暑。
 
    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官道上往来的客商百姓不多,只偶有一两辆马车经过,度并不快,能听见马儿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谢筝走得摇摇晃晃的,本该出一身大汗,但似乎是中暍了,不仅不出汗,还闷得慌。
 
    这般下去,还没入京畿,就已经要倒在半途上了吧?
 
    谢筝迷迷糊糊想着。
 
    前头不远是一处茶摊,去讨一碗茶水吧……
 
    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店家肯不肯施舍。
 
    谢筝努力抬手揉了揉脸,视线好不容易才聚起来,落在自个儿的手上。
 
    那是一双与乞儿差不多的手了,划了好些口子,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土。
 
    岂止是手,她现在全身从头到下,又有哪儿不似乞儿?
 
    又赃又破,穿着不合季节的少年儿郎衣衫,脚上的鞋子开了口,走路越艰难。
 
    正经做生意的店家,指不定会把她轰走。
 
    谢筝用力咬着干裂的下唇,痛感让她一瞬间清醒了些,她告诉自己,断不能倒在路途,就算是爬,也要爬进京城里去,父母死得不明不白的,她侥幸活下来,就不能把命废在了这里!
 
    离茶摊还有几十步路,要是店家不肯,就给他跪下吧,只求一碗水。
 
    她连乞儿都能当,还不能给不相识的人下跪吗?
 
    谢筝提着一口气往前走。
 
    茶摊外停了两辆马车,谢筝脚下软,一不小心撞在了车厢上,嘭的一声,痛得她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一个婆子粗着嗓子从茶摊里出来,见了谢筝,她眉头紧锁,啐道,“哪里来的叫花子,年纪倒小,算了,我们主子心善人,不与你计较,你快走开!”
 
    谢筝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半点使不上劲儿。
 
    绡纱帘窗掀开了一个角,露出半张脸儿,车里人带着帷帽,谢筝抬眸看去,偏偏迷糊得看不真切,只觉得那只挑着帘窗的手素白素白的。
 
    “我不是故意……”见车里的人在望着她,谢筝出声解释,嗓音干涩,哑得厉害。
 
    话没有说完,却见那人惊呼一声,一把掀了帷帽,顾不上备脚踏,直接从车上跳下来。
 
    脚下踉跄两步,她半跪在谢筝跟前,丝毫不理会婆子的大呼小叫,青葱般的手指捏住了谢筝的下颚,深深望着她的眼睛。
 
    比在车里看得更加真切。
 
    五年不见,容貌已然变化,耳垂上有泥污,细看能现打过耳洞,这就是个姑娘。
 
    而这双凤眼,与印象中格外相似。
 
    “阿筝?”声音颤着,几乎是用劲了全力,才试探着问出了口,“可是阿筝?”
 
    熟悉的称呼让谢筝怔住了,她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的容颜慢慢和记忆中的一人重叠。
 
    眼泪倏然落下,几乎是本能的,谢筝唤道:“救我!萧姐姐救我!”
 
    许是突然有了依托,屏着的气泄了,谢筝一头扎在了萧娴怀里,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屋里点着昏黄的蜡烛,外头已经黑了。
 
    谢筝猛得坐起来,视线迅扫了一周。
 
    这是一间厢房,除了桌椅榻子,显得有些空荡,斜角上挂了竹帘,从外头传进来低低的说话声,而她正是躺在了榻子上。
 
    没有精致的摆设装饰,简洁不似居家院落,大抵是在驿站之中了。
 
    再低头一看,她换上了一身轻纱袄裙,双手擦拭过了,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伤口涂了药膏,微微清凉,乌披在脑后,亦是梳洗打理干净。
 
    有那么一瞬,谢筝有点儿分不清今夕何夕,仿佛她依旧是父母健在的官家闺中女子一般。
 
    “萧姐姐?”谢筝抬声唤道。
 
    听见动静,外间的萧娴快步进来,在榻子边坐下,柔声道:“醒了?医婆来瞧过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了?不对,我经过镇江的时候,城里都说你死了……还有你父母……我去府衙瞧过,我……”
 
    萧娴有点儿急,越说越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谢筝听闻萧娴去镇江府衙看过,心里突突跳,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
 
    她与萧娴闺中亲密,但仔细算起来,自从谢筝五年前随着父亲外放离京,就没有再见过萧娴了。
 
    这些时日突遭巨变,又颠沛流离,谢筝对萧娴没有半点儿生疏,反倒是亲切和依赖。
 
    她抱着萧娴大哭。
 
    萧娴见她哭了,也忍不住掉眼泪,两人依着哭了一场,才让丫鬟打水进来。
 
    浅朱放下水盆,绞了帕子替两人收缀,嘴上道:“筝姑娘您不知道,我们姑娘途经镇江,听闻噩耗,险些就背过气去了……”
 
    萧娴冲浅朱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又与谢筝道:“祖母身子骨不大好,我是随父亲回京探望她老人家的,原想着路过镇江就去看你,哪里知道……”
 
    谢筝闻言,问道:“伯父也在?”
 
    萧娴颔:“父亲就在隔壁厢房。”
 
    于情于理,谢筝都要过去问了安,刚站起来,眼前又是一片白光,跌回到榻子上。
 
    萧娴连连摇头:“你看我,一急起来什么都忘了,医婆说你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我给你备了粥。”
 
    谢筝挤出个笑容来,她岂止是没有好好吃东西,她根本是没吃上什么东西,没有银子铜板,前两日,饥肠辘辘的,偷了个烙饼被追了整条街,饼没吃成,还差点挨了打。
 
    可那些苦楚,与突然家破人亡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浅禾提了食盒来,谢筝饿得久了,不敢多吃,稍稍填了肚子,便让浅禾帮着梳头,随萧娴去见她的父亲萧柏。
 
    萧柏过了而立之年,气质沉稳,目光炯炯,他背手而立,待谢筝行礼后,开门见山道:“阿筝,整个镇江城都说你死了,跟谢慕锦还有你娘一起死在府衙里,而你偏偏还活着,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筝长睫颤颤,深吸了一口气。
 
    镇江城里的传言,她一清二楚。
 
    差不多半个月前的七夕夜里,她的父亲镇江知府谢慕锦和妻子顾氏死在了府衙后院,一把火烧得面目皆非,一起烧死的还有一位少年、一位姑娘,衙门里说,那是谢筝与她的情郎。
 
    真真是荒唐又可笑!更叫人毛骨悚然!
 
    谢筝明明还活着,她还活着,却成了死人,害了父母的死人。
 
 第二章 罪名
 
    谢家原也是名门望族,三代往上时没落了,书香的底蕴依旧在,谢慕锦弱冠之年金榜题名,谋了缺,做了大理寺平事。
 
    踏踏实实为官七八年,仗着一身断案的本事,升任正六品寺正,是个做实事的官职。
 
    五年前,外放出京任镇江知府,旁人都说,这就是去镀一层金,再回京时,就能平调大理寺左右少卿,将来做大理寺卿
 
    平步青云,光耀门楣。
 
    只是,谢慕锦终是等不到回京之日了。
 
    七夕那夜,谢筝偷溜出城去放花灯,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就在赵家嫂子家里宿了一夜。
 
    她难得睡得沉,醒来时已经正午,念着回家少不得挨骂,干脆破罐子破摔,贪吃了嫂子的一只母鸡。
 
    正啃着鸡腿,赵捕头急匆匆回来,脸色难看。
 
    那时候,谢筝才知道,她的父母都没了,她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人会骂她一通了,晴天霹雳一般。
 
    更让谢筝诧异的是那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情郎,她几年前就定亲了,那人在京中,这镇江城里,哪儿来的情郎?
 
    “赵捕头告诉我,四更天的时候,是从我的屋子先烧起来的,等衙役们现走水了,赶过来救火时已经来不及了,扑灭了之后,现里头烧死了四个人,赵捕头是天亮后进城当值的,刚到衙门里,就已经定了说法了。“谢筝说得冷静,唯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字出口,心都在滴血。
 
    那是她的父母,是她的亲人,他们不仅死了,还死得那般惨,连谢家的名声都被谢筝的罪名给污了。
 
    “说我有个情郎,又受婚约所苦,因而在七夕夜里,与情郎两人在房内殉情,结果被父母现了,推挪之间打翻了火烛,自个儿死了不算,还连累了父母……”谢筝咬紧了后槽牙,凤眼里氤氲一片,“太可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萧娴站在一旁,静静听谢筝说着,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她与谢筝虽多年未见,却一直没有断了书信往来,萧娴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谢筝绝不可能会有一个情郎,且不说谢筝早已定亲,本身也不是个不知轻重之人,怎么会做出那般自损名节之事?
 
    可整个镇江城都传得有板有眼的,萧娴再不信,也无法证明谢筝的清白。
 
    直到在官道遇见谢筝,萧娴就知道,她没有信错谢筝。
 
    萧柏在屋里来回踱步,良久叹道:“你是个通透的,亏得是没有站出去。”
 
    谢筝苦苦笑了笑。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站出去,只要露了面,殉情一说不攻自破,她的父母死于非命,定要查到底,为父母伸冤。
 
    是赵捕头不让她冲动行事,拦住了她,反问她“不是殉情,那又是为何?”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谢筝霎时间醒悟过来,泪水簌簌落下,她也一眨不眨。
 
    寻常鸡鸣狗盗之辈,断不敢入府衙后院为非作歹,那歹人分明就是冲着他们一家而来的,要置他们于死地。
 
    谢慕锦是朝廷命官,若死于凶案,必要彻查,少不得费些时日,歹人才能把事情抹干净,而“殉情”害死父母,则是家中事情,人都死完了,简简单单就能结案。
 
    这个法子是最好的。
 
    眼下敌在暗,谢筝若站到明处去,还未弄明白其中关节,恐怕就会遭人暗算。
 
    她只是一介女流,偷学了些拳脚,却都是花拳绣腿,真遇到了凶狠之徒,连自保都不成。
 
    连自个儿的命都填进去了,还能有人能替他们一家报仇吗?
 
    她必须活下去。
 
    萧柏在大案边站定,指尖敲打案面,沉声道:“你一路从镇江来,是打算进京?打算去寻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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