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姐姐了。”齐念满面欣喜又福了福身,向身后道:“浅苓,帮我妥帖的收起来。”
浅苓忙躬身上前去接了那个锦匣,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姐姐待我这般好,我却毫无报答,真是让我无地自容。”齐念面含羞涩,低头道:“我入府才不久,便是月钱也还未曾攒上几个月……”
齐姝哪里看得上她那几个月钱,她的目的自刚打了照面,就已然在脸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了。
“妹妹快别这么说,我是真心要送你东西,哪儿能贪图你的回报呢。”她做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只是目光流转间却始终不离齐念今日特地挂在腰间的那块莹白玉珏之上。
那块玉,便是浅苓在她与母亲面前形容得真真切切的山神所赐之物。本来她们也只是半信半疑,但一说起识毒辨毒,母亲当时便半惊半惧的深信不疑了。若不是自己提出要想法子将那玉夺来,怕是连母亲都不得不忌惮她几分。
想到这里她只觉那玉必须是非她莫属了,便也直言笑道:“四妹妹,你腰间那玉珏倒是挺稀奇的,我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呢。你若是不介意,可否借与我赏玩几日?”
“姐姐所求,自然是好。”齐念微微一笑,做了这半天的戏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她摘了玉珏握在手中递了过去,眼角却只见旁边那葱郁的柳树后有人影成排的经过,便知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齐姝见垂涎已久的东西终于就要到手了,忙伸手去接,却只觉握住了而拿不回来,面上惊疑之色立显。
第二十二章 骤然落水
“刚刚我便忘记说了,姐姐还真是耳目众多,竟连我这唯一的好东西都能一眼看中。真不知是我院中哪个丫头竟与姐姐这般合得来,言语间便把她的主子的身家性命全都给卖了个底掉儿?”齐念言语十分急促轻微,怕是连身后的丫头们都不曾听清她说什么,齐姝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顿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她那清丽精致的面庞上轻蔑的笑容狠狠的刺痛了齐姝的心,她不急不缓的柔声道:“说起来我不愿和你玩那是阖府皆知的事情吧,怎地姐姐近日里老像没事人一般倒贴上来?怕是要叫丫头们笑话你堂堂齐府嫡出的三小姐是个专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的谄媚之人呢。”
这一言顿时只让丫头们面露惊恐之色掩都掩不住,齐姝更是气得面色煞白嘴唇直颤,本来已伸去取玉的手顿时便转换了方向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口中尖叫道:“你这个贱人竟敢辱骂我!我要杀了你!”
齐念被她这一把狠推顿时重心不稳,惊叫了一声竟直直的往那荷花池中跌去。
这一跌顿时只见水花四溅,这一池清水一下子便没过了齐念的头顶。夏日里的池水十分的清凉舒爽,却只让丫头们的心像是突然落入了冰窖,顿时便冰寒入骨了。
“来人啊!三小姐把四小姐推入荷花池中了!快来人啊!快来救四小姐!”本该沉默寡言的阿瑶忽得高声一语惊醒了所有人,柳树下的一行人此时已然不远不近的惊得站住了脚步,显然是将这变故全程都看在了眼里。
齐姝本还沉浸在自己推了人入水的巨大震惊之中,听得此语才反应过来她推的是自己的死敌齐念,心中正十分酣畅,却只听身后的丫头百合惊慌失措的喊道:“你、你在瞎说些什么?!明明是四小姐出口辱骂三小姐,我们小姐只是想教训她一下……是她自己没站稳,怎么能怪到我家小姐的头上来?!”
“是啊,三小姐身为长姐却毫无容人之量,一言不合竟下狠手将自己的亲妹妹推下了水。”阿瑶冷冷的道:“还真是多谢你为我们小姐因何落水作了实证,否则我还怕有人为了推卸责任,而死不承认呢。”
齐姝蓦地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心中顿时都凉透了。她虽在齐府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要叫她亲手杀死庶妹,便是傻瓜也不会这么干。且周氏已然再三叮嘱她要缓缓而图之,今日她犯了这么大的过错若是被周氏知晓了,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想到这些她不禁狠狠的抽了百合一个耳光,横眉怒道:“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四妹妹何时辱骂过我?我们刚刚还好好的说着话,只是她一不小心没仔细脚下自己跌了一跤,我也甚是后悔没有拉住她而已!”
百合想来是十分熟知齐姝骄横的性格,也是很懂得看人眼色的聪明丫头,顿时便扑通一声跪下左右开弓直扇着自己耳光,边扇边哭道:“小姐说的是!都怪奴婢不好,没有拉住四小姐,不然她也不会自己跌倒水里去了!”
阿瑶冷眼瞧着她们扭曲黑白各种装腔作势,倒在一旁不再说话了。而浅苓却被这转眼之间的变故唬得目瞪口呆,此刻已然傻眼了。
那柳树下的齐伯和齐姑回过神来赶紧带着一行人赶了过来,齐姝一见这么多人全都看见她推了齐念,不由得心中发虚脚下一软,若不是百合及时扶住只怕要倒地了。
在齐伯的组织下,几个会水的婆子纷纷趟下了水,四处打捞着自落水便没见人影的四小姐。
齐姝吊着一颗心在旁观望着,见就这么大的一个小池塘,最深处也就只能淹没到人的头顶而已,却始终都不见那齐念的人影,一时期盼着她就此淹死了才好,一时又担心母亲会藉此怪罪自己,顿时不由得急得团团转,只觉煎熬不已。
她虽在齐府向来是为所欲为惯了的,但好歹与齐念也有亲姐妹的名分在,再怎么也不便在妹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随意离开了去,便也只能在此眼巴巴的看着,就连先去周氏哪里商量对策都做不到。
“找到了!四小姐在这里!”突然一个婆子大着嗓门嚎了一声,所有人不禁都向她望去。只见她自一丛荷花之中的水里抱出一个娇小的女孩子,那不是齐念又会是谁。
齐姝见她终于被捞了出来,顿时心跳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只暗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人究竟有没有死透?她虽心思恶毒面上却做足了悲戚之态,忙快步上前去喊道:“四妹妹!你可还好?”
阿瑶抢先一步冲了过去,忙将自己的外衫给浑身湿透的齐念裹了个严严实实。齐伯倒也是十分识大体的管家,当下便立即令所有围观的男子退下去,只留女眷在此照顾看护。
齐姝见所有的人都围着齐念团团转而无一人理睬自己,便是她想上前去查看那贱人究竟是死是活都挤不到面前去,顿时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儿,一跺脚一咬牙便扭头离去了。
百合本还想劝她待送了四小姐回了院子再走,但又想到她喜怒无常下手狠厉的模样便犹豫了。见三小姐已然越走越远,她再想劝也是来不及了,便一路小跑着赶紧跟上去了。
一行人折腾着好不容易将齐念送回了小院里,又忙不迭的差人去请了大夫来看,好在只是呛了些水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便也就慢慢消停了。
大夫开了药令几个吓得直哭的丫头们去煎了喂给齐念喝了,又把了把脉,才扶须晃脑道:“四小姐本就身娇体弱,今日不仅呛了这许多的凉水,且精神上惧怕难当,恐怕要修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往日康健。”
齐念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心中却暗笑这大夫不仅医术不够高明还格外故弄玄虚,怕只是为了贪图银钱想多挣几个诊金药费吧。
第二十三章 管事相争
果然,齐伯一听这危言恐吓之语顿时便表情凝重了起来。他作为这齐府中当差数十年的老管家,便是老爷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老爷最珍爱的四小姐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遭此大难,若是等老爷归来了,该如何交得了差?
“大夫,不论是多贵重的药,只要是我家小姐需要的,我齐府全都愿意以双倍之价买来。”齐伯怎会识不破这些小伎俩,只是当务之急是他该对小姐尽心,而不是斤斤计较这些微的得失。
那大夫满意的点了点头,立马下去开更贵价的药方去了。
留下了这院中的丫头们在房内照顾小姐,齐伯带着其他一应闲杂人等全退去厅堂了。
他本与齐姑只是相商着近日里府内的各处账目明细开销,却不曾想日日路过的花园荷池处,今日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而最为难办的是,他们带着的一行下人全都亲眼目睹了嫡出的三小姐亲手推了她的庶妹入水,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当时他当机立断命他们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违者便立刻赶出齐府去,半点情面都不留。但这般兵荒马乱的半日,恐怕这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齐府。
齐姑在送了四小姐回院子后便立马赶去回了夫人,齐伯心道,今日这事如若处理不当,怕是整个齐府在近日内都要动荡不安了。
“内当家的,你这些日便不要再管外面的琐事了,主要是带着葱儿和丫头们看顾好四小姐。”齐伯思虑了一番,忙拉住了来来回回忙得脚不沾地的钱姑,紧锁着双眉向她叮嘱道:“如若四小姐不好了,我怕我们全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钱姑虽然与他结为夫妇多年,却总是仗着自己年轻嫁了老年郎,便时常戏称他道:“老不死的,我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且咱们的女儿也十分得四小姐的信任,有她在就够了,我还要分出心来应付夫人的差事呢。”
只是这次并没得到丈夫的宽容和认同,反而被他严厉的呵斥了一通:“我怎会不知你在夫人那里应承了些什么好差事!若不是看在咱们夫妻数十载女儿又已经这么大了的份儿上,我老早便不让你在齐府中当差了!如若在这种时候你还不知收敛一如既往的不做正事,我即刻便回了夫人送你回老家养老!”
齐姑只怔愣了一念,随即便大哭大闹的吵嚷了起来:“你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敢嫌我老!也不知你当初哄的我十几岁便嫁了你这三十余岁的老鳏夫时说过什么了,我委委屈屈的跟了你这么多年,女儿都养这么大了,你现在居然嫌弃我起来了!”
说着她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只让齐伯十分头疼,只好哄着道:“你这说什么话呢,我何时嫌弃过你了?只是希望你能多多为了我们这个家着想,认真办好差事就行了……毕竟咱们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我还能一纸休书将你休了不成?”
齐姑却是不依不饶,非要揪着他讨个说法才肯罢休,直逼得老管家不得不拉下脸来连连告饶。
这时自里屋内浅葱摔了帘子出来了,蹙眉低声道:“爹,娘,你们在闹什么呢?四小姐还在里边躺着需要静养,你们却在外面闹得这般难看,是不是存心想让夫人寻了由头将咱们一家人全赶出去才好?”
齐伯和钱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幼便爱得跟命似的,今日本他们老夫妻闹得不可开交,被女儿这么一训斥倒反而哑口无言没话说了。
“内当家的,不是我说你,咱们作为下人便一定要安分守己,方不会被寻到过错。”齐伯叹了口气,规劝道:“如今你我都算是齐府的老人儿了,葱儿又在四小姐面前这般得脸,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安分过日子吧。”
当着女儿的面钱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不情不愿的点了头,称了是。
浅葱见爹娘言归于好,才转身回去接着服侍小姐。
只是钱姑心中所想,她们父女二人是怎么也猜不透,想不到的了。
周氏不紧不慢的赶过来时,正巧逢上齐念正悠悠然醒转过来。一屋子的下人皆跪倒在地低着头瑟瑟发抖,毕竟是发生了这样难看的事情,谁也不想做那只出头鸟,被主子做了息事宁人的筏子。
齐伯忙迎了上来,低声道:“夫人,四小姐刚刚已经醒了,大夫说并无大碍。”
周氏冷着脸点了点头,目光四下一扫,方缓缓道:“既然无大碍,便算是我齐府福荫庇佑了。齐伯,你去告诉四小姐,看在她也得了教训此刻卧病在床的份儿上,我便不怪罪她偷去了三小姐最喜爱的那支玉花步摇,被三小姐当面撞破还死不承认死不悔改的拿落水来栽赃三小姐了。”
此一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夫人这心究竟得偏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黑白颠倒好恶不分的话来?
不过也是正常的,毕竟三小姐是夫人亲生的放在心尖子上的女儿,而四小姐却只是从山村中来齐府不过数月的庶出女儿而已。
论亲疏一目了然,论身份更是云泥之别。
众人顿时不由得都十二分同情那楚楚可怜清丽如画的四小姐,但也只是心中默默腹诽而已,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当众反驳主母之言。
齐姝跟在周氏的身后顿时便得意了起来,本来她还怕那般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无法用一两句话扭转过来,原来只要在绝对的权威之下,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齐伯虽也惊诧不已,但他好歹也是十分见过世面的,当即面上便挂上了几分忐忑之色,惴惴道:“夫人此言,待老爷回府是否也这般禀报?”
周氏撇了他一眼,似是在怪他多言,齐伯忙低下了头去,做出一副不安之态。
“老爷那里自有我去交代,便不让你费心了。”周氏冷声道:“跟着四小姐的那个丫头,阿瑶在何处?”
第二十四章 偷窃之罪
钱姑忙上前赔着笑脸回道:“夫人,那丫头正在内屋服侍四小姐呢。”
“吩咐下去,将她拿住痛打二十大板,然后送去见官。”周氏此言令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便是她替四小姐偷了三小姐的玉花步摇。”
屋内顿时一片静默,似乎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周氏在片刻之间便决定了一个丫头的生死,要知道那二十大板虽不能使人致死,只是打伤了再丢进衙门大牢内,那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还能有命在?
果然齐府夫人主事手段不是一般的狠厉。
齐伯不由得暗叹一声,此事明明该三小姐大祸临头,就算四小姐幸运没什么损伤,但她也应承担推庶妹下水的罪责。但这夫人倒是铁了心的要护住三小姐硬是颠倒黑白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毕竟老爷不在府中,便是夫人坐大了,他区区一介管家还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