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宿舍（五）
左诗阳淡淡地瞥了它一眼，“以你身上背负的孽债，下去后打入地狱服刑百年，百年之后也只能在忘川河畔做渡魂的苦力，无法进轮回。”
横死鬼闻言魂体颤抖，面露绝望。
“但是你如果告诉我指使你的人是谁，我或许可以帮你向鬼差求情，减你一半刑罚，之后安排你入轮回，不过像你这样的，前几世可投不了好胎。”左诗阳道。
“真人，你说的话可都当真？！”那鬼激动道。
服刑五十年，出来就能投胎，就算投的胎不好，也可比永远呆在地府做苦力的好，这对它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那鬼是谁，藏在什么地方。”左诗阳趁着刚刚的空档又在厕所内仔细探查了一番，可并没有找到其他鬼魂的痕迹。
“她躲在墙里……”横死鬼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
“墙里？你说厕所的墙壁？”左诗阳眉头微皱，魂体能穿物，这墙壁由水泥筑成，中间都是实心的，不可能藏得住鬼。
“我没骗你，她真的在墙里！”横死鬼急道。
“十六年前她是富海中学初中部的一个女学生，寒假里回来拿掉在教室的作业，被正在建宿舍楼的一个工头拖到工地上给强，了，杀了分尸混在水泥里，做到了厕所墙壁之中，因为怨气太重，死后便成厉鬼，只是一直被困在这边，没办法出去报仇。”
“所以她就杀住在这里的女生？”左诗阳眼神冰冷，看得横死鬼也是浑身一颤。
“我，我不知道……她让我们把选中的学生引到厕所里来，似乎是想要借她们的身体出去。”
“灭魂夺舍，她尸身不全，被封在此处，不能像普通鬼魂轻易附人身，所以只能找八字相合的人，”左诗阳暗自叹息，“真是狠呐，即使发现附不了身也不肯放过，一个个全部都杀掉。”
她已经能够大致猜到，之前203宿舍的四个女生，还有上周死亡的两人学生，都是被这厉鬼杀死的。
“这么一个大活人消失，当时就没人调查吗？”十几年前，初高中生还很金贵，很多人只读完了小学，富海中学又是燕京市的重点中学，失踪了一个女学生，不应该立刻报警立案吗？
左诗阳几天前去过警局，她有一个表哥在燕京市白云区的分局当局长，为了方便调查，托他调出了富海中学建校以来发生的有关案件记录。
表哥从小也住在茅山，五年级跟着父母搬家到燕京，从此安定下来。他信鬼，也亲眼见过鬼，六岁时曾被父母送入内山学道，可毫无天分便又退了出来。
……
按照他给的档案记录来看，富海中学建校三十年，近五年来因学习压力跳楼的学生有三个，九年前初中部有几名学生和外校斗殴造成一人死亡，其他的除了一些钱财手机被偷盗的小案件就都没有了，根本没记录十六年前的那起失踪案。
“我横死在学校附近的那条东河，她被人杀的时候，我就在附近，我是鬼没法救人，可当时还有一个人看到了。”横死鬼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干脆把当时所有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反正横竖陈小柔也不会放过它了。
“那是谁？”左诗阳问道，直觉反应横死鬼说的这个人是关键点。
“富海中学的教务主任，现在是校长了。”横死鬼道。
“原来是刘校长！”左诗阳震惊。
她昨天来学校办入学手续，到刘海明的办公室询问女生宿舍闹鬼的详细情况的时候，刘海明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虽然掩饰得不错，可她向来敏觉，觉得他对事情有所隐瞒，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目睹杀人不敢去阻拦还情有可原，可刘海明错就错在不报警！不报警让警察来救人，甚至在自己学生死后，看着凶手将她分尸，砌进墙中，隐瞒整整十六年！
也不知道刘海明当时用的什么手段压得下女孩的家人不报警。也不怪那女孩会变成厉鬼杀人，因为太恨太憋屈，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真人，你先收了我吧，我告诉你这些，陈小柔不会放过我的！”横死鬼哭喊道，它已经感觉到了陈小柔的气息。
“你先附在这黄纸上面，我回去再帮你洗魂。”左诗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黄表纸，手指在其上空画几笔，那纸便发出淡淡的白光，吸引着魂魄过去。
横死鬼身上背着孽债，怨气深重，需要洗魂才能往生。
“多谢真人。”横死鬼对着左诗阳恭敬一拜，而后直接顺从着那股吸力附了上去。
而就在其即将消失的瞬间，厕所之中忽然阴气大盛，像是一阵飓风，凝为实质，猛然席卷向那张黄纸。
“陈小柔？！”左诗阳一把抓住那黄纸，揉作一团塞进口袋，而后猛然转身，将手中效力未失的那条手链抛出。
这手链上被她施了铁围城咒，能困住鬼魂，可这之前将横死鬼治得死死的“手链”，竟然一碰到阴气就颤抖个不停，没到半分钟就“咔哒”一声断裂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好在手链断去时，阴气也散了大半，左诗阳抬头望去，隐约可以看到在墙壁之中若隐若现的身影，穿着富海中学十多年前样式的校服，身形纤细，五官尚还稚嫩，可看得出来长得很漂亮。
“少管我的事！”陈小柔发现自己没截到横死鬼，五官瞬间便狰狞了起来，脸上黑血横流，十分恐怖，丝毫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貌。
“善恶终有果，陈小柔，那工头杀了你，死后必定打入地狱受刑，他的子孙后辈几代运势也都会受影响，一报还一报，你又何苦在此纠缠？杀那么多无辜学生！”
陈小柔确实可怜，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被人残忍杀害，死后还被分尸，被困墙壁不得轮回。
但是她再可怜，也不该杀害那些女学生，她无辜，难道那些被她杀死的女生就不无辜？这样的行为和之前杀害她的工头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我十六岁就死了，她们却活得那么幸福？！成天在我眼前嘻嘻笑笑，就像是在笑我！笑我死得早，死得惨，死了还不得轮回，永远永远地被困在这里！”陈小柔声音徒然尖锐，变得疯狂，手臂徒然伸长，向左诗阳的方向卷去。
“执迷不悟！”左诗阳无奈摇头，踏前一步，口念护身咒，将铺面而来的阴气阻隔在金光外，同时使出定天纲，将其魂魄暂困在原地。
没有符咒的辅助，“定天纲”只能困住陈小柔一秒，可生死之刻，一秒也足够左诗阳占上风了，在陈小柔摆脱束缚动作之前，一招阴北斗掌已经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啊！”陈小柔被这一掌打得措手不及，惨叫一声，连连墙壁内退去。
左诗阳还想追上前，可陈小柔躲进墙壁后仿佛消失，连阴气都不见了，只剩下残留几缕。
“墙壁虽然困住了她，却也是她的护身之地，你抓不到她的。”左诗阳站在墙壁前面正有些茫然，附在黄表纸上的横死鬼却是忽然开了口，帮她解惑。
“看来我得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最好和刘明海说说，把这厕所墙壁给敲了。”左诗阳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地看向面前的那面墙说道。
话音刚落，原本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阴气，忽然又出现，像是沸腾的热水，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陈小柔的怒火。
“敲了不是挺好的吗？还能让你自己去报仇。”左诗阳耸了耸肩，念了一遍金光咒将这些阴气尽数逼回墙内。
……
“诗阳……鬼，鬼呢？”
厕所里恢复往常的平静，门口的秦珍却已经吓晕过去了，唐可可虽然没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双腿打着颤，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咬了两次舌头。
“鬼逃了。”左诗阳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班主任张老头打电话。
这秦珍和陈雅都晕过去了，得送医院去看看有没有受伤，特别是陈雅，横死鬼逃出去的时候她是整个人往后摔，后脑勺着的地，可别摔出脑震荡来了。
“走，走了……？逃去哪儿了？”唐可可身子还在发抖。
“这你就别管了，等下去我宿舍给你画张护身符，你贴身带着。”左诗阳上前扶住她，往门口走，
“那她们呢……”唐可可自己吓成这样，却也没忘记躺在地上的陈雅和秦珍。
“张老师马上就带人来了，我先扶你回去，她们昏倒了要送去医院做检查。”左诗阳脸色平静地道。
现在陈小柔被她伤到，躲在墙里暂时不会出来，所以她也不担心剩下的两个人。
“阳阳，你到底是什么人……？阴曹使者吗？连鬼都打不过你！”出了厕所门口，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的空气，唐可可才有了一分真实感，转头震惊地问道。
“什么阴曹使者！我是人又不是鬼，你说的那些都是地府里的，相当于人间的公务员。”左诗阳难得有耐心地给唐可可科普一番。
第6章 鬼宿舍（六）
“那你不是阴曹使者，为什么也能抓鬼？”唐可可不解。
“有本事就可以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道士的存在吗？就算没遇见过，故事里总听说过吧？”左诗阳问道。
唐可可闻言一愣，“原来电影里放的那些捉鬼的道士都是真的啊！我还以为鬼只能被阴曹使者带走，没想到和电影里放的一样，人也能斗过鬼！”
“那是自然，强者为尊，鬼不一定比人厉害。”左诗阳看唐可可一脸迷茫，也是给她举了个具体的例子。
“你看之前那只横死鬼，陈雅比它弱，它就附了陈雅的身，你比它弱，它就想借机杀了你……可和我相比，它却弱得很，如果不是为了护住陈雅的魂身，我一掌就能将它打得魂飞魄散！”
“原来是这样的道理……”唐可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有些明白了。
而躲在黄表纸上的横死鬼闻言却是瑟瑟发抖，能求求真人不要拿它举例子吗？光是听着就觉得很吓人，嘤嘤嘤……
……
左诗阳扶着唐可可回了203，厕所有鬼的事情她并不想给其他人知道，因为在事情没彻底解决之前，被学生知道真相，除了引起众乱和恐慌之外，任何好处也没有。
陈小柔受伤，两天内肯定不会出来伤人，所以学生不必要撤离，去厕所如往常一样就行了。
“你先呆在我这里，现在203是最安全的，你拿着我给你画的这道护身符，短时间内鬼侵不了身。”
左诗阳来到桌前，从包内取出朱砂粉，倒入砚台，加入清水碾磨成浆，而后执笔，用毛笔尖沾了沾了朱砂浆，在空白的黄表纸上画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阳阳你要去哪里？！”将刚画好的护身符塞进唐可可手里，左诗阳独自一人往宿舍外面走去。
“去看看有没有人帮秦珍和陈雅把她们从地上扶起来。”左诗阳一边走一边道。
*
学生出问题是大事儿，两个女生接连晕倒，不仅班主任来了，连校长都惊动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女生宿舍这边来。
所以当左诗阳过去的时候，秦珍两人已经被抬上了担架，正往楼下的救护车上送。
……
“左道长。”
左诗阳见两人被抬下楼，正想转身回去，却是被人给叫住了。
“刘校长？你怎么在这里？”左诗阳转头看向身后，见到是刘海明，便冷着脸问道。
之前她对刘海明的印象还不错，想着他为了自己学生，不惜花大代价来请人驱鬼，值得学生敬爱。
可自从知道了陈小柔的事情后，这刘校长在她心中的好形象就荡然无存了。
“我是想来问问左道长，这次学生晕倒，也是和宿舍楼里的鬼有关吗？”刘海明似乎没察觉到左诗阳的态度已经变了，仍笑着问道。
刘明海人长得有些胖，脸上戴着一副方框眼镜，看上去很和蔼，要不是横死鬼告知真相，左诗阳还真没想到他是那样冷血的一个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杀害分尸却可以视而不见。
“刘校长觉得呢？”左诗阳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哈哈，左道长可真会开玩笑，我要是能知道，就不会请你来了。”刘海明闻言一愣，而后笑出声来。
“我还以为刘校长知道是陈小柔做的呢。”左诗阳看着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怎么知道陈小柔？！”一听到这个名字，刘海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
“刘校长请我来做事，却对真相有所隐瞒，是不是还想像十六年前那样，压下真相，借我的手彻底除掉隐患？”左诗阳也懒得和刘海明绕弯子，直接把事情给挑明了说。
陈小柔虽然可恨，可那工头杀她在先，刘明海隐藏真相在后，害得她日日受苦，不得轮回，她才会被逼得如此疯狂，滥杀无辜。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刘海明一改之前和善的模样，目光凌厉，语气阴狠。
“我知道的这些当然是‘鬼’告诉我的，杀人犯不知去向，刘校长您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左诗阳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见他面容狰狞，止不住一声冷笑，“看您这样子，还想杀我灭口？”
“左道长说笑了,我又不是那杀人犯。”刘海明闻言沉默了半晌，忽而干笑了几声开口道，“请左道长将那女鬼除掉，我给你加一倍的报酬。”
“刘校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和你说，想要制住陈小柔，就必须敲开厕所的墙壁，将她的尸身取出来，否则我也拿她没办法。”左诗阳道。
“这……”刘海明被噎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陈小柔已化成厉鬼十多年，被她杀死的那些人的魂魄也被她控制，时常附身在活人身上，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不止宿舍楼，整个学校都会侵占，到了那个时候，刘校长觉得自己还能逃得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