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离心中疼惜,将她抱得更紧:“是离开苍穹山时想起来的?”
陈锦轻轻嗯了一声,反问:“你呢?”
叶慕离想起几次摄魂铃的噬心之痛:“都过去了。”
陈锦明白他定是有不想说的原因,也不再追问。
两人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叶慕离轻轻说道,眼中满是认真:“我们和好吧。”
陈锦抬起头,看着他的清眸,里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这双眼里,一直都只有她的影子。
她凤眸挑起,嘴角微勾:“那你先说说,当初为何把我踹下山?”
叶慕离捏捏她的鼻子:“真是记仇的小妖女。说起来我也不算全然无辜。”他将当日的事情简单说了。
原来比斗前一日,苍穹山来了数个门派,哭说前一年收成不好,刚过了年门派便难以为继。下山的时候,那几人送了几十里路,最后被飒星强行拦住才罢。
没成想,那几人竟偷偷追到岐山,没钱买票进门,还是冥昼几人去卖了人情,岳酉乾才放他们进去。见几人一副他不帮忙解决便不罢休的样子,叶慕离想着赢了大比替几派寻些活计了了此事,比斗的时候,便没有留力。
两人的武功不相伯仲,之前都是点到即止,叶慕离一个大招使出,正想微微收住去势,耳边似有什么声音传来,心口一阵疼痛,他不及反应便一脚踢在了她身上。
“你呢?”以她的武功,躲开不是难事。
陈锦想起当初的事情:“说来都没人信,当时我突然看到我爹在人群里对我笑,吓得我一个激灵,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一个走神,就被你给踢中了。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儿,正准备折身飞回来狠狠揍你,却被高手点了穴道,就掉了下去,被河水冲走,不知撞到了什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想来,该是那个臭老头的诡计,真是亏了本宫主的一世英名。”
叶慕离轻笑:“我得感谢他,若不是他,我这辈子,大概是娶不到媳妇了。”
陈锦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还是别了,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沈姑娘,万一哪天又多了一个张姑娘李姑娘,我怕叶掌门真会有生命危险。”她能忍一次不直接剁了他已是极限。
“从来没有,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一次便够了,他不会再让两人有任何的误会和遗憾。
“我爹说了,男人哄女人的话不能信。”
叶慕离捧着他的脸:“叶慕离用生命保证。”
陈锦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深情,唇角忍不住微微往上,嘴里却哼道:“那叶掌门如果再失忆把我忘了怎么办?”
叶慕离一怔,笑道:“嗯,这个倒是一个难事。”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闪过脑中,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胸口,“即便脑中忘了,这里也会记得。而我,一定能想起来。”不然,他不会莫名想对她好,莫名舍不得她有一点点不快。
陈锦嘴角抿起,笑了出来,抬手轻轻抱住他:“叶慕离,如果你以后再碰任何别的女人,我就……”
叶慕离回抱她:“如何?”
“我就让非玉毒了你的脸,再让风华给你研究一套养猪的膳食,把你养成大胖球,看还有没有人瞧得上你。”
闻言,他轻笑出声:“好。”
陈锦放在他背后的手用力拍了一下:“别笑,认真的。如果你再把我忘了…我就跑苍穹山去,揍你一顿,抢了苍穹派所有余粮,让你跟那些名门正派比比,到底谁更惨,然后卖粮换银两给胖球招个新爹。”
叶慕离沉沉一笑,忍不住亲了她一口:“新爹什么的不行,其它的随你高兴。”
两人又说了许久,待两人下山回到逍遥宫,已近午时。回聚日一过,宫里的人瞬间少了一半有余,剩下的有留下来陪家人的,也有纯看热闹的,毕竟昨夜的动静实在太大,留下的痕迹也太过明显。
叶慕离抱着陈锦落入陌青的院中时,其他人瞬间看出了两人间与昨日的不同,似相敬如宾的老夫老妻又回到了如胶似漆的新婚燕尔。
陈锦没有理会众人揶揄的目光,看着陌青变成废墟的院子,啧啧几声,没想到两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热情似火,瞧这阵势,昨晚得有多激烈。陌青想霸王硬上弓,谁上谁还真不一定。
终于瞅到陌青的热闹,陈锦心情极好,这样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回到自己的院中。
看着门外站了一排严肃正经的老人,各自捧着几本账本似的书直直看着她,陈锦有些懵,一时想不起来逍遥宫何时有这么几个人了,只有为首的那人看着有几分眼熟,挠了挠头,却想不起来。
那个老人看出她的疑惑,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
陈锦好奇地打开,蓦然睁大了眼,半晌之后,陈锦的院门口响起愤怒不甘的喊声:“好你个忘恩负义的陌青,祝你以后天天被媳妇赶出房!”
胖球听到娘亲熟悉的声音,歪着头看向门外。树枝间,草丛里,屋顶上各处纷纷伸出脑袋看着她手中的信,好奇得直挠头。
叶慕离接过她手中的信看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这封信,并非陌青所写,而是明飞。
大致内容是,对于小妖女和叶慕离的撮合,她悯感于心,吾家有女初长成,只会吃睡的小妖女也知道关心长辈的人生大事了,甚是欣慰。既然吃都吃了,逍遥宫人自然是敢作敢当,陌老头她就收下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陌老头既然已经是她的人,自然是要她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刚好她有一个地方想去,陌青就带走了。
当然,为了感谢小妖女的一片心意,谢礼是必不可少的,正是陌青管理了十几年的逍遥宫大小日常。
另外,逍遥宫的院子年久失修,实在不禁折腾,轻轻一碰就塌,该重建了,万一哪天垮了压着自己人多不好。再说,这逍遥宫住了几十年,也腻了,该换个样子了。
看完咬牙切齿意味十足的人,又见陈锦一脸苦大仇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惹得她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好你个陌青,刚过了河就拆桥,也不怕把自己给淹了。”
什么年久失修,就两人昨晚那阵势,别说拆个院子,推倒座山都差不多了。再说,金银珠宝都埋在下面,搬上搬下不累啊。亏她还为了两人的事情操心不已,竟然就这样撂挑子走人,不知道她什么都不会嘛。还想建房子?不就是想让她帮陌青再盖座院子吗,她偏不。
她此时才想起来,眼前的老头儿不正是逍遥宫的账务总管嘛,好像她继承她老爹宫主之位后见过一面,被她扔给陌青后,就没再出现过。她瞅着几人手上的账册,如临大敌。
叶慕离看着她委屈瘪着的嘴,有些好笑。
两人站在一起,几个拿着账本的老头朝两人的方向走了两步,陈锦吓得退了三步,朝几人直摆手:“不要过来!之前做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不要来找我,该干嘛干嘛去。”
趁几人愣神之际,她正准备转身走,却见领头之人睇了她一眼,陈锦发誓,她真的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鄙视。
只听那人沉声说道:“我们并非来找宫主的。”说完,几个老头儿齐齐走到叶慕离身前,“大长老交代,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逍遥宫大小事务还劳烦叶掌门代为处理。”
叶慕离:“……”
陈锦:“……”
躲在各处的逍遥宫众人:“……”
陈锦愣住,眨了眨眼,脸上浮起喜色,不愧是她家陌叔叔,比亲生的还亲,果然是向着自家侄女的,走了还替她安排好各种俗物。
她看着叶慕离,凤眸笑得眯起:“如此,便多谢叶掌门了。哎呀,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段时间我刚帮叶掌门算了账,还没收到月俸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人有好报了,人果然还是该多助人为乐。”
叶慕离:“……”
陈锦没有理会他无奈的脸色,心情极好地看了看四周金碧辉煌的几间房屋,再瞅了瞅自己风景怡人的院子:“明姨说得没错,果然是该换换了。去抬十箱金子上来,从今日起,逍遥宫开始重建。正好仓库里的金银珠宝快发霉了,该物尽其用了。陌青的院子就不用建了,逍遥宫人敢作敢当,谁拆的谁自己建。”说完,潇洒地进了院子,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随后,原本只是来找媳妇的叶掌门,继老妈子和煮夫之后,又成了逍遥宫的新任总管。
叶慕离看着桌上的账本微微抿唇,跟逍遥宫比起来,苍穹派大概只能算是难民,账本上一笔笔惊人的账目,叶慕离总算真正明白了陌青的强大,陈无天会抢钱,他却是会赚钱。几个账房先生已经整理得很清楚,根本无需他多管,想到陌青这样做的目的,叶慕离轻笑。
第二日,逍遥宫请来了最好的工匠,指着地上十箱金子,就按着这么多建。工匠们兴奋地围着逍遥宫转了十来圈,脸色变成了愁苦,一个个上好的院子,实在不知从何下手。
这个难题呈到陈锦面前时,她大手一挥:“全部推倒了重建,不差钱。”
于是,原本想赖在宫里看热闹的人再次被赶了出去,从逍遥宫另一端开始,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没了到处晃悠的人,两人也乐得清静,在院中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四剑侍回来后,叶慕离的煮夫生涯总算熬出了头,虽然他做的菜不差,但与风华自然没得比。他每日只是陪着她,照看胖球,看看账本,陈锦则继续吃了便躺的生活,如谷中一般。
很快,便到了月末。
院中,气氛有些冷凝,叶慕离让云想抱着胖球出去玩,坐到了陈锦的软塌边,低头看着她眼底的不虞。
唇角微弯:“舍不得我?”
陈锦嗤笑一声:“想走就走,不送。”说完,翻身背对着他。
叶慕离莞尔,也躺到软塌上,从背后拥着她。陈锦挣了挣,却忽然被他抱得更紧:“别动,小心摔下去。”本就是一人的软塌,躺了两人便无多少空余的地方了。
陈锦轻哼,不再动了,却也不再理他。
叶慕离无奈地叹息,话语柔软:“过几日便是三月一次的大比,正道和灰道魁首之争,我总得回去准备一下,若输得太惨,媳妇大概得不让我进门,左右不过几日,我便回来了。”
有的事情,他也是时候准备了,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总得让自己名正言顺留在这里。”
陈锦凤眸一睁,猜到了他话中之意,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口中却哼哼道:“我又不在意。”
叶慕离将头蹭到她颈边:“可我不想。”虽然他们成亲了,别人并不知晓,虽然江湖上没有多少恶言,到底对她的声誉不好,她值得最好的对待。
陈锦转回身来,刚想说什么,便被他倾身吻住,近来,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几乎是立即的,她伸出双手,回抱住他。
良久,两人分开,叶慕离清眸认真地看着她:“等我回来。”他会昭告天下,她是他叶慕离的夫人。
叶慕离走了,没多久,消失多日的两小只出现了。
陈锦对有媳妇忘了娘的泥蛋儿已然无望:“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白毛,毛色不错,不知道够不够给我家胖球做个围脖。”
泥蛋儿僵住啪叽一声掉了下来瘫在地上,良久蹦起来吱吱吱好不委屈地控诉:那个掌门天天守在这里,它们就是多余的。
当然,它是不会承认实在是受不住每日提心吊胆担心被讨债才干脆跑了。
陈锦哪会不明白它的小心思,白了它一眼:“出息。”
同一时间,山间亭中,一站一坐两人。
有黑衣人出现在亭外:“主人,叶慕离已离开逍遥宫,往此方而来。”
“嗯。”挥退了黑衣人,沈钰放下手中古老的羊皮卷,看向背对他的婀娜身影。
微微挑眉:“舍不得?”
沈梨没有回头,即便知道看不到,也一直看着来路的方向:“你明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为何偏要这么做?”
沈钰不甚在意:“我也不想与他们为敌,谁让沈姑娘偏偏将我要的东西放到他身上呢。”
沈梨回过身来,蹙眉看着他:“可以有其它办法。几百年都等了,多些时日又如何?”
沈钰莞尔一笑,起身,站到她身边,看着远处的山脉:“有更好的方法,为何要再等五年,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再说,我也想看看……”
沈梨抬头看着他:“想看什么?”
沈钰深意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沈梨转开头,脑中浮现从小上山的一幕幕,眼底浮起怀念:“我是以孤女的**被收留上山的,为了不被发现,爹并不能多顾我,当时我才五岁,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你诸多照顾?”这可不像叶慕离。
沈梨摇头,幽幽笑道:“他什么都没做,他也是前掌门带回来的孤儿。那时候门里收了很多孩子,大家茫然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他每天都很努力,练武,读书,很小的时候就能打败欺负他的师兄。那时,他是我们所有孩子心里的英雄,只要看着他,就觉得安心,觉得生活有了方向。所以,前掌门选了年岁不过二十的他继承掌门之位,没有任何人反对。”
沈梨晶亮的眼睛看着沈钰:“你问我他哪里好,他哪里都好,是我不好。所以,我不会替你伤他,你也伤不了他。”
沈钰笑了笑:“我承认他很强,武功谋略,我不定能比得过他。可谁让沈姑娘这么厉害呢,不仅放了噬心蛊在他身体里,还成功养成了噬心蛊王,那便成了我的决胜之机。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实在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见沈梨不语,他也不纠结:“你该比我更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让我自己动手,那就只能是更加粗暴了。”
就在两人对峙时,叶慕离进了树林。
沈钰勾唇:“如何?”
沈梨咬唇,眼里闪过幽光:“好。”
沈钰笑了起来:“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南方吧,至少,有个家。”说完,看着山下林中的身影,一个旋身,如惊鸿般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