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海啸却没见过她微笑——峦
时间:2018-12-03 08:55:28

  站在戈樾琇窗前,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该死的,怎么就忘了小疯子不会游泳呢?那天她就只穿了一件衬衫裙,那天她一张脸苍白得很。”
  脚步匆匆忙忙,飞快回到房间,继续未完的功课。
  戈樾琇要离开洛杉矶了。
  这样也好,这一次,不管怎么艰难他都会克制。
  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他会坦然说“那迷人的姑娘是我的表姐。”也许是“姑娘”又也许是“女士”,就看遗忘的力量有多强大了。
  宋猷烈知道,这一次,戈樾琇会离开很久很久。
  在戈樾琇离开之前,他得好好看她一眼。
  尖叫声传来,那是戈樾琇的声音。
  那扇门后,他接住了戈樾琇。
  她倒在他怀里,门外有灰灰眼眸的妇人在张牙舞爪着。
  在戈樾琇十九岁这年,最后留给宋猷烈的那一眼是锥心的念想。
  我说,戈樾琇,别的女孩像你这样年纪都是脸色红扑扑的。
  你为什么一天到晚苍白着一张脸。
  我说,戈樾琇。
  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我说,戈樾琇。
  到底,你什么时候才会变成宋猷烈口中“那迷人的姑娘是我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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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后,戈樾琇离开比弗利山,不是和外公去了纽约,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泡沫墙壁到处都是监控的白色房子里。
  戈樾琇二十生日是在白色房子度过的,过完生日第六天,她去了柬埔寨。
  戈樾琇去柬埔寨的这天,宋猷烈开始了那项“遗忘戈樾琇”的工程。
  总有一天……工程会迎来竣工期。
  圣诞节来临,妈妈把他带进一个房子里。
  在那个房子里,宋猷烈见到了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四十的鲜于瞳。
  那场山火让鲜于瞳整整昏迷了五十七天,医生说病患醒来的机会就只有百分之十二,鲜于瞳抓住了那百分之十二的机会。
  “因为你和妈妈我才坚持下来。”这样一句话鲜于瞳用了差不多五分钟时间才说完整。
  第一次,从口腔真诚唤出“瞳”
  “瞳,谢谢你坚持下来。”
  日复一日,上学放学各种各样的课程,比弗利山那幢占地面积最大的住宅主人依然鲜少回家,妈妈依然忙碌于她的慈善事业,佣人们在闲暇时间津津乐道于好莱坞的明星们,从穿着打扮到情感生活,也只有管家偶尔会提起这幢住宅的小主人。
  不久之后,管家也退休了,新的管家上任,似乎,贴有这幢住宅小主人的标签正逐渐减少,消失,即使佣人每天都会打扫她的房间,难得回一趟家的男主人会叮嘱园丁“照顾好那片吉梗花”,那位忙碌的父亲也许在以这样的方式弥补对女儿的愧疚。
  吉梗花是这幢住宅小主人从南非来的。
  那项“遗忘戈樾琇”的工程实践几多,连宋猷烈也不清楚,大约工程进度应该不错吧,他是这样想的。
  不然,内心不会如此的寂静。
  寂静得近乎荒芜。
  然后,这一天,宋猷烈知道这么一则消息:戈樾琇要回洛杉矶了,当然,不是回洛杉矶常住,而是回洛杉矶更新护照。
  听到这个消息是礼拜三,戈樾琇回来时间定在礼拜四下午。
  礼拜四下午,这很好,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学校上课,这样一来他就无需刻意去找借口避开戈樾琇。
  礼拜四,上学前,妈妈告诉了他这件事,还问他要不要请假回来看阿樾。
  “我也想,但下午我得考试。”笑着和妈妈说。
  他没撒谎,他下午得考试。
  离开前,不忘交代:“妈妈,代替我向……她问好。”
  该死,那句“表姐”还是很碍口。
  这个周四上午,一切都和平常的周四上午没什么两样。
  但伴随时间越过十二点,他的行为就开始变得怪异起来,比如说他每隔一分钟还都要看一下表,十二点半、十二点三十一分、十二点三十二分……
  他的怪异之处还在于和同学打听从这里到比弗利山的地铁路线,计算起来回一趟比弗利山需要至少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半,皱起眉头。
  两点十分,考卷发放到他桌上。
  好了,考试开始了,宋猷烈和自己说。
  手迟迟没去翻试卷。
  “即使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再次和自己说。
  脚先于手之前,不顾老师叱喝的声音,飞快跑向教室门,飞快跑向地铁站。
  三点十五分,在地铁出口,宋猷烈用自己的表换来一辆机车。
  机车往着比弗利山,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长:现在戈樾琇二十一岁了,他得看看戈樾琇二十一岁长什么样子,是否,二十一岁的戈樾琇和别的姑娘一样,有了红扑扑的双颊。
  这是自她离开后总是在心上徜徉着的,是他寂静世界里头仅有的亮光。
  机车风驰电掣,往比弗利山顶。
  门卫指着垂直街道方向:“她早就走了。”
  她早就走了,戈樾琇早就走了。
  这天,宋猷烈第一次尝到了尼古丁的滋味,十九岁的戈樾琇隐在淡淡的烟雾中,手指一触,就没了。
  之后,戈樾琇再没出现,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出现。
  穿上正装头发打上发蜡出现在卡罗娜的婚礼上,这行为连宋猷烈也不清楚为何。
  可是想见到戈樾琇,别傻了,精彩纷繁的世界俨然让戈樾琇处于乐不思蜀中,这是他从贺知章先生口中得知“坨坨看样子很喜欢外面的世界,阿烈,坨坨都要把我们抛在脑后了。”
  那正好。
  来之前,宋猷烈也从卡罗娜口中得知戈樾琇不会参加她的婚礼。
  看来,戈樾琇真像外公说得那样:乐不思蜀了。
  因为知道戈樾琇不会出现在卡罗娜婚礼上,他才出现,戈叔叔抽不出时间来,正好赶上这天是他的假期。
  站在紫罗兰花墙下,这个方位可以便于把整个婚礼现场收眼底。
  目光一一越过每一张来到婚礼现场的面孔,宋猷烈也不知道到底自己要找寻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眼睛遍寻不获。
  没有,没有那张脸。
  没有,没有那个人。
  目光无意识落在会客厅的那扇窗上,透过那扇窗,他好像看到戈樾琇了,戈樾琇也在看他来着。
  戈樾琇,看到没有?
  信不信?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宋猷烈单手就可以把你扔到背上去,再背着你跑上五百米都不成问题。
  戈樾琇,看到了没有?
  那个格陵兰岛来的孩子;露出脚趾头的凉鞋对上红色芭蕾舞鞋;你还记得吗?
  有人轻拍他肩膀,是卡罗娜,再去看那扇窗。
  那扇窗什么也没有。
  戈樾琇现在乐不思蜀,怎么可能出现?
  笑。
  就像外公说的“坨坨看样子很喜欢外面的世界,阿烈,坨坨都要把我们抛在脑后了。”
  这样也好。
  遗忘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日复一日。
  洛杉矶依然繁华如斯,比弗利山的富人们依然夜夜笙歌。
  然后,有一天。
  传来这样的消息:戈樾琇要结婚了。
  也许久不曾闻及这个名字,他需要把那个名字放在舌尖上细细咀嚼一番。
  戈樾琇,戈樾琇。
  嗯,有点熟悉感了。
  “戈樾琇要结婚了。”
  “戈樾琇要结婚了”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的感觉,不,确切说是不舒服。
  敛眉,胸口似有重物堵住。
  “戈樾琇要结婚了。”再细细想及一遍。
  老实说,这听着如同“戈樾琇解雇了一名佣人”“戈樾琇在大发雷霆。”此类概念。
  再细细思,再细细想。
  哑然失笑。
  小疯子,结婚那是大人们的事情。
  笑着跌跌撞撞打开那扇门,在街上走着,走着,走着……顺着台阶,站在高台上。
  站在高台上,用尽全力,大喊:
  “别闹了,戈樾琇,结婚那是大人们的事情,戈樾琇,你现在才十九岁!”
  风迎面而来。
  风里夹杂着一拨声音,那拨声音在他耳畔提示:戈樾琇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
  胡说八道,戈樾琇是十九岁。
  那天接住她时,她苍白着一张脸。
  从那天起,戈樾琇在他心里就未曾长大,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八岁开始,他见证她的每一岁,最终停留在她十九岁。
  十九岁的戈樾琇怎么就变成二十二岁了?
  不,他不接受,他不能接受。
  可,消息是妈妈告诉他的。
  “阿烈,阿樾要结婚了。”
  不,不啊,不能啊,妈妈。
  为什么不能?
  因为——
  戈樾琇结婚了,宋猷烈要怎么办?
  从摩尔曼斯克传来的消息寥寥无几:要和戈樾琇结婚地是一名萨米族小伙,戈樾琇用了七十二小时时间就决定嫁给这名萨米族小伙。
  戈鸿煊正在书房大发雷霆,派往摩尔曼斯克的人已经陆续到位。
  宋猷烈打开戈鸿煊书房门。
  他和他说:“戈叔叔,让我去吧,就当是您交到我手上的成人试卷。”
  从那扇门出来时,已经是深夜时间。
  书房门虚掩着。
  站在虚掩的房门前,宋猷烈凝视着走廊尽头的黑暗。
 
 
第130章 天鹅挽歌
  一万英尺高空上,公共飞行图显示还有两个小时五十分将抵达航班目的地——洛杉矶。
  头等舱八个座位有两个座位空着,机舱里的灯全部熄灭,仅有的光源来自于圆形吧台。
  吧台和机舱隔一道门,门留着约三分之一缝隙,透过那个缝隙可以看到吧台正在品酒聊天的两个男人。
  戈樾琇的眼睛只专注侧坐于左边的男人。
  那是她的甜莓。
  她的甜莓正在和维珍航空总裁谈天说地,机舱里正呼呼大睡地是那位的一家子,这一家子赶着要到洛杉矶过圣诞。
  戈樾琇也不知自己眼睛盯着宋猷烈看了多久。
  莫名惊醒,第一眼就看到宋猷烈,是二十二岁的宋猷烈。
  那个瞬间有点神奇。
  没醒来之前,二十一岁的戈樾琇在非洲维多利亚湖一座小岛上,坐在凉棚里吃着烤鱼,邀请她到凉棚吃烤鱼地是一名叫卡鲁的小伙。
  小伙的家只有六点三平米,不过那还算多的了,据说小岛上的居民人均居住占地只有两平米。
  卡鲁有一口大白牙,笑起来时和门外的盐堆相互辉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边吃烤鱼,一边问卡鲁你今年几岁。
  “二十二岁。”
  二十二啊,嚼烤鱼的动作变慢了。
  迷迷糊糊想着,总有一天宋猷烈也会和卡鲁一样变成二十二岁小伙,不知道二十二岁的宋猷烈会长成什么一副模样。
  一边吹海风一边吃烤鱼,一边想宋猷烈二十二岁的模样。
  卡鲁忽然问她要不要嫁给他。
  烤鱼很好吃,这小岛与世隔绝,卡鲁牙齿很白,在这座小岛上有一间药房,细看的话,卡鲁算是长得不错的了。
  “什么不错!看看那张大嘴,你能说他不是大马哈鱼转世吗?”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是宋猷烈的声音。
  转过头去,什么也没有。
  再去看卡鲁,还真……像大马哈鱼。
  带着“宋猷烈二十二岁时会长成什么样子”的问题,戈樾琇离开那座小岛。
  船刚上码头,一个颠簸。
  维多利亚湖没有了。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宋猷烈。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好比无所事事的少女时代,放一本杂志托腮坐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翻着,看天空眼睛追寻浮云身影,浮云被风吹散,一低头就看到页面上美好的影像,怦然心动。
  机舱没有光源,这便于她在黑暗中肆无忌惮看着宋猷烈。
  原来,二十二岁的宋猷烈长成这样,远比她想象中的还有迷人。
  彼时,在凉棚吃烤鱼时戈樾琇怎么也想不到,日后会是这么一种光景。
  怎么就……怎么就在一起了呢?一起吃饭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马克杯挨着她的马克杯,双人床情侣拖鞋床头柜里放着避孕套,这些都是情侣们才会做的事情。
  座位和酒水餐台连在一起,台面叠放几本杂志,最上面的杂志封面人物戈樾琇再熟悉不过。
  是她那亲爱的小姨,也是宋猷烈的妈妈。
  贺烟上月被联合国授予“社会活动家”头衔,以她为封面的杂志变成国际航班头等舱读物变得理所当然。
  封面还附有若干介绍:在过去十年里,这位杰出女性以其自身影响力在慈善领域取得骄人战绩,截止二零一六年十月,她名下慈善机构已筹集到上亿美元以上慈善资金。
  还不到三个小时,该位杰出女性将出现在洛杉矶机场。
  是她点名让她来的,名为接机,实为不怀好意,想想那副干巴巴模样在凌晨两点出现,够呛。
  对于她提出的要求,只要可行贺烟从不会拒绝,从八岁到现在二十六岁。
  贺烟是西方人眼中传统的东方女性表,内敛隐忍,为了自己孩子和姐姐留下的孩子,她放弃了个人情感生活。
  让贺烟凌晨往机场跑一趟还为了满足自己阴暗的小心理:小姨,从伦敦飞洛杉矶这趟航班还有你的阿烈。但,遗憾地是,为了不露陷,你只能装作不知道。
  就像,知道你和爸爸搞在一起时,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说服宋猷烈一起回洛杉矶比戈樾琇想象中的还要容易。“怎么忽然间想回洛杉矶?”“我觉得在洛杉矶过圣诞比较有趣。”“机票订好了?”“订好了。”“行李也是?”“行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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