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琅琅一手托腮,一手任他抓着,言简意赅地将童昊回去收复南曙宫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南曙宫到底是江湖第一大帮,里面那些别有心思的人,用心经营已久,想要一朝连根拔起,还要不伤南曙宫的根基,根本不可能。所以才费了这么久的时日。我这次来兴州,也是来找一样东西给童翁解毒。”
听到这里,欧阳昱恨不能把这妮子狠狠地再啃上一顿,但是外面还有人守着,他只好抓过她的手背,去蹭自己的下巴,那里有些刚冒出来的戳人的胡茬子,“我还以为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原来我也只是顺道的!”
陆琅琅只笑不出声。
欧阳昱恨恨的把她的手背拉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两口。脸上倒是一股子要吃人的狠劲,可嘴上又哪里舍得用力。啃来啃去的,倒是惹得陆琅琅痒的发笑。欧阳昱越发的觉得抓心挠肺,恨不能立马就拜堂进洞房才好。
正好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将军,小六爷,吃的来了。”
欧阳昱只好放开她的手。
两个亲信端了两大个托盘,揭开了盖子,里面有热气腾腾的汤饼,片好的烤羊腿,还有两个小炒,一荤一素,倒也喜人。还有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亲信长随将酒菜放好,便道,“大人们说了,今晚天色太晚,待明日再给小六爷接风。今晚就让将军陪着小六爷喝两杯。”
陆琅琅直接拿起一个酒杯放回了托盘里,“他身上有伤呢,喝什么酒,我一个人喝就行了。”
她东奔西跑地忙碌了半宿,早已腹中空空,刚才也不过才吃了两块羊肉,根本连个垫肚子都算不上,一看那汤饼,倒是甚合她意,直接端过了汤碗,埋头苦吃。
欧阳昱看着陆琅琅吃得香甜可口,心里突然都踏实了很多。这一年来,他午夜梦回时,总在恍惚中迟疑着,陆琅琅是不是只是他的美梦一场。那场出乎意料的顺利的定亲,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如今,看着吃地两颊鼓鼓地像只小松鼠,他美得直接就笑了出来。
陆琅琅横了他一眼,给他夹了筷小炒,“你也吃点吧。早点把伤养好。”
欧阳昱倒不急着吃,吩咐亲随,“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弄得暖和一些,让小六爷好好休息。”
陆琅琅摇头,“别了,你们这边都是男人,我也不方便,我在客栈里已经定了房间,一会儿自去休息。”
欧阳昱不让,“今天都这么晚了,暂时先将就一夜,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侍女给你添上了。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陆琅琅有些迟疑。
欧阳昱一脸委屈绝望,道,“你未婚夫婿重伤在身,你身为未婚娘子难道不心疼,难道不想亲手照顾我?”
陆琅琅长叹一声,这个家伙!
亲随还没见过欧阳昱如此这般温言小意地哄着一个人,简直目瞪口呆。被欧阳昱一眼瞪了过去,“还不去办。还有,再沏一碗姜茶来。”
待两人吃完,那边的房间也收拾好了,欧阳昱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自己的房间坐着,慢慢地挪到了隔壁给她到处都看了看,炭盆、茶水、被褥都细细查了一遍,这才放心。
陆琅琅好笑,任由他东摸摸西摸摸,自己用打来的温水漱口洗脸,完了便对他说,“好了,再不走,天就亮了,快回去休息吧。”
欧阳昱却拍拍床沿示意她坐下,“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陆琅琅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秘事,便过去坐下。谁知还未坐稳,便被他一下子压倒在了床上。
“你个骗子。”陆琅琅咬着唇瞪他。
欧阳昱嘿嘿一笑,“真的有事跟你说。”
“你说。”陆琅琅还就不信了,看他怎么扯。
“我想说姜汤的味道确实不错,所以也让你尝尝。”
这个家伙,陆琅琅又羞又想笑,抑制不住地欢喜和愉悦在胸口翻滚,可偏偏伸手扯着他两侧的耳朵,不肯让他得逞。
欧阳昱一本正经,“刚才是我第一次亲你,这不是怕你觉得有遗憾,所以才让你再验证一遍。正事呢!”
“你尽鬼扯!”陆琅琅笑骂。
“啊哟,腿疼。”欧阳昱眉头一皱。
陆琅琅明知他是假的,仍然下意识地一挺腰,要坐起来看看。欧阳昱拿出了擒拿的手段,一只手臂锁住了她的细腰,一只大掌托住了她的后颈。整个人像只老虎一样扑了下来。
寒冷的春夜,火热而旖旎的亲昵,陆琅琅整个人被他缠得身上都冒了细汗,昏昏沉沉,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只听闻欧阳昱最后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笑问,“姜汤口味如何?”
果然是火辣辣的有点甜,陆琅琅老实地想。
……
次日一早,欧阳昱虽然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可是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他喊来医官,问可有法子让伤势早点恢复。医官知道他不愿意喝药,故意为难他,“除非将药量加个双倍。只是味道也格外苦了些。”
欧阳昱剑眉一挑,“这点小事,何不早办?”
医官敢怒不敢言,是哪个开了药老是不肯吃的?于是回去就给他调了药方,尤其在里面多加了三倍的黄莲。估计将军大人最近继续去火,医官贴心地想。
可惜欧阳昱如今喝黄莲都是甜的,巴不得来点新奇的味道跟某人共欣赏。
两人用完了早膳,欧阳昱拄着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的拐杖,对陆琅琅道,“走,跟我去前厅议事。”
陆琅琅道,“方便吗?”
欧阳昱低笑,“小六爷,这军中,你的仰慕者甚多,说不定,你一句话,比我的都好用。走吧,一起去听听。”
今日的议事厅中,其他的将领还未前来,只有刚刚归来的顾淮安在坐等欧阳昱,为的就是梁王宝库。
顾淮安一夜没睡,下巴上的胡须青油油的一片,愣是折损了三分帅气。看见了陆琅琅,顾淮安格外惊喜,“小六爷什么时候来的?”
陆琅琅笑着行礼,“昨夜刚到。”
眼下到底是在议事厅中,顾淮安也就不寒暄了,“将军,我昨夜仔细搜寻了那宝库。那宝库地面上留下的粉尘痕迹有新有旧,很明显,最少有两拨人动过宝库中的东西。而就最新的痕迹来看。恐怕就是近日的事情。”
“可有查出其他的线索。那宝库可还有其他的出口?”
“那宝库是用巨大的青石所砌,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但若是真有其他的出口,那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必然是早有图谋的。就目前所有的线索来看,我还是偏向于是黄季隆设的圈套,为的就是嫁祸给将军你。要不是黄娘子临时闹的这一出,这宝库日后出了事,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洗脱不了嫌疑的。”
陆琅琅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黄娘子?就是那个盛传要跟你家将军结亲的美人儿?”
欧阳昱忙道,“我是清白的,淮安可以作证。”
陆琅琅嘁了一声,“淮安都说了,你没跳进这个圈套还得感谢人家黄娘子,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干嘛?”
顾淮安陡然想起了一笔旧账,觉得也该收点利息了,“将军昨夜刚表示过,就欣赏这种知义多情,重义轻身的奇女子。”
第70章 宝库- 5
欧阳昱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在顾淮安的面上,“琅琅,他断章取义,你可千万别信。”
顾淮安倒也干脆,摆明了我就是挑拨,“就算我断章取义,这话也是一字不差,都是你说的。我可一个字都没加。”
陆琅琅眼看着这两人打着眉眼官司,忍不住哈哈一乐,“不过有一点,你们恐怕是错怪人家黄娘子了。”
“什么?”这两人停止了你来我往的眼刀,转头看向陆琅琅。
陆琅琅笑眯眯地开口,“人家黄娘子,说不定是真心实意要向你们献上梁王宝库的,你们可以想成她不过是想提前送嫁妆过来呢!”
“你知道了什么?”
“那库里东西又去了哪里?”
两人同时开口追问。
陆琅琅不吭声了,只是看着他倆微笑,一副‘你们猜啊,猜中了我就告诉你’的表情。
顾淮安忍不住望向欧阳昱,只见欧阳昱自己也很吃惊,“难不成,东西在你手里?!”
陆琅琅挑挑眉,没有否认,也没承认。
欧阳昱跟顾淮安对望一眼,呵呵,果然人生处处有惊喜。
幸亏此时议事厅中只有他们三人,欧阳昱心中忍不住给陆琅琅鼓掌,自己媳妇果然厉害,都不用自己动手,就把聘礼搬回家了。他一时还没想明白,他搬走的话,那些个宝物才算聘礼,陆琅琅搬走了,那以后只能算嫁妆了。
于是欧阳昱斟酌着开口,“既然宝物仍然下落不明,自然要继续追查下去的。淮安,这事还是由你负责。”
顾淮安温和一笑,“明白,那我这就去办?”
“去吧。”欧阳昱心情大好。
顾淮安出了厅,直接回拐,往自己厢房走去,这等糊弄鬼的差事,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欧阳昱看着陆琅琅半天,默默地挑了个大拇指。
陆琅琅含蓄地点点头,笑纳了。
欧阳昱还是没忍住,“地方可靠吗?”
陆琅琅笑而不答,坚决不给他套话的机会。
欧阳昱从牙缝倒吸一口凉气,去年还是一个一点就炸毛的性子呢,今年居然就玩得一手好深沉。这以后日子不太好混啊。
日头渐高,操练事毕,有将领陆续到来。那些头一回见陆琅琅真人的将领,待知道她是谁后,纷纷表示一下敬仰之情。毕竟单挑卓昌河的功绩,迄今仍是个不可逾越的高度,要想压过陆琅琅一头,大家就只能奔着梁王和梁王麾下第一猛将田裕使劲了。
有了这个不约而同的目标,大家对于追击梁王的热切不免又添了几分。
陆琅琅听着众将领的发言,只端坐一旁,不时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倒有几分谋士的架势。欧阳昱冷不丁一眼扫过去,总有种自家老泰山不知何时驾到的错觉。
众将领就军中各要事一一秉来,说完了之后,话题还是回到了下一步到底是追击还是驻守的讨论上来,众人各抒己见,前前后后足足有大半个时辰。陆琅琅听到众将领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新意了,就悄悄地起身出去了方便。
待她再回来,议事厅中已经散了。
至于欧阳昱独自一人坐在沙盘前面沉思。见陆琅琅回来,他往对面的位置一抬手,“请坐。”
陆琅琅看也没有他人,便就坐了下来。
欧阳昱问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琅琅想了想,“若是谢翁在这里,必然是要这样说的。”她后背微仰,小手摸着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子,眯着眼睛,微微摇晃着脑袋,慢悠悠的开口道:“汉五年,既杀项羽,定天下,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馀功不决。”
欧阳昱听到她一开口就扯出去老远,知道她必有下文,而且看她这副模样,果真有三分谢晗的□□,觉得分外的好笑。
陆琅琅继续说道,“高祖说萧何功劳最大,要封他为酂侯,给予最多的赏赐。功臣不服,质问高祖,‘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馀战,少者数十合,攻城掠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问他们,‘诸君……知猎狗乎……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随我,多者两三人。今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皆莫敢言。”
陆琅琅两手一摊,“瞧瞧,就是这么的恶心人,用得上的时候,称兄道弟,什么低三下四、套近乎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用不着的时候,一句‘功狗也’。根本不把人当人看。什么功人功狗,什么独身举宗,不过是看那些人想怎么说罢了。呵呵,你们如果不想也落到皆莫敢言的地步。还是别着急去做功狗。皆莫敢言的下场还是好的,兔死狗烹的下场,不说那书里的,就是往前翻个十来年,细数起来,怕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吧。”
欧阳昱瞧着她那模样,这丫头还真的什么都敢说,不过如今也会借他人之口。他冲着陆琅琅抬起手,“过来。”
陆琅琅不明所以,还是走了过去,将手放进他手里。
欧阳昱握着她的手,“在别处,多加小心,但在我这里,我只愿你永远是那个一不痛快,拔刀就砍的陆琅琅。”
陆琅琅望进他黝黑剔透的双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落进了夏初刚出窖的酸梅酒坛,有点酸酸的,轻快地冒着小小的气泡,到处都是醇厚香浓的甘甜。她抿唇一笑,一双杏眼成了两个弯月。
欧阳昱看得出来她的高兴,“我现在想听听你的看法。”
陆琅琅狡黠地眨眨眼,“如果是我,我就派兵去追啊,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所在,不是吗?但是,兴州是梁王的老巢,党羽众多,虽然城池是攻打下来了,可是稳定人心,剿杀党羽游寇、残余势力,哪里是一日半日就能了结的事情。所以,能分出的兵力着实有限。还需要其他将领们的协助,封陀不是三皇子的人吗,你深夜驰援的恩情他还没还呢吧,索性将这功劳,再分给他一块。就算封陀自己不想动,可三皇子那边又怎么会让他消停?你也可以趁机看看封陀此人到底是个什么立场。另外几个州府也有几员大将,早就虎视眈眈了,索性把大家都拖进这趟浑水。你已经有了兴州一功,再进一步,若是麾下有足够的兵马粮饷,做个兵马大元帅或者摄政王也不是不可以。可惜如今你根基不稳,手中兵力有限,粮草又扣在朝廷手里,除非你距着兴州反了,否则梁王的项上人头,足以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要是朝廷下令必须限时将梁王捉拿回京,要怎么办?”欧阳昱问。
陆琅琅一脸无辜,”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朝廷欠了你多少粮饷了。目不识丁的人都听过‘皇帝不差饿兵’,如今你缺衣少食,欠着兵士数月的粮饷呢。要差你干活,总得先把前面的窟窿填上吧。吃不饱,自然没法打仗,可是把兵士逼急了,跟着梁王一起反也不是不可能的。谁要是敢担这个责任,就让他来挑头这个事。谢翁说了,京城里的那帮子小人,只会暗箭伤人,真要出头,谁都没有那么硬的腰杆。”